海鸟社系列-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跟你一起去。”她坚持不肯从母亲怀中抬头。
“那你干脆自己去拿药就好了嘛!”说归说,母女天性,娘亲大人当然不可能撇下“病中”的女儿不睬。“袁先生,你自己请便,我就不招呼你了。”
“当然、当然,谢谢您。”单人沙发的弹簧发出下沉的嘎吱声,话筒从机身上拿起来。
“啊你连待在自己家里也不能好好走路。”叶母横眉倒竖,猛瞪着黏在自己胸前倒退着走的小袋鼠。
“我浑身无力。”也许她太多心,但绕珍总觉得僵尸先生正透过母亲的身体打量她。
无所谓,她只差两步就能躲进厨房了。
“散塔露琪雅”的乐音二度响起。
“这次一定是老头子。”叶母突然闪开,迳自去应门。
“妈……”她傻了。
眼前顿然失却屏障,夜魇中的“黑洞”凝聚成货真价实的浓眉暗眸,直勾勾迎上她的视线。
僵尸先生!
她勉强合拢下垂的颚骨。
玄黑色衬衫,灰黑色西装长裤,黑色休闲鞋,黑筒毛袜,黝黑的皮肤,子夜黑的浓发。
这男人,从头到尾就那么一身黑,异样的神秘气质比他的俊帅更加惹人注目。称呼对方“僵尸先生”其实并不全然符合现实,毋宁以“撒旦王子”来叫唤更加贴切。
绕珍没发觉自己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唾沫。
你认不出来,你没理由认出来,你认得出来才怪……她在心里下咒。
撒旦王子轻启嘴唇。
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天!他要揭穿她了!他要大喊抓贼了。她该怎么办才好?一世英名从此付诸流水,她无颜以对江东父老,虞兮虞兮奈若何……
“喂,我是袁克殊。”彼端的线路接通。
嘶息从她牙关间泄出来。好险!
紧迫盯人的黑瞳依然攫住她,但她老人家管不了那么多,走人要紧。
绕珍砰通砰通奔上楼,抓起背包,再砰通砰遛闯下楼。
“妈,我去上课了!”夺门正待逃脱。
“啊你不是肚子痛?”叶母被女儿的怪行整得一愣一愣。
“现在不痛了。”她推挤过老爸身边。
“你手中拿着什么?”叶父抓住女儿的右掌。
一颗棒球叮咚滚下地。
身后的电话交谈声嘎然而止。
哇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绕珍突然巴望地上裂开一道大缝,将自己吞噬进永恒的黑暗里。
“咦?”她极度“讶异”地抬头。“好奇怪哦!从哪里掉下一颗棒球的?”
双亲大人效法她仰首搜寻天赐神迹。
“是从上头掉下来的吗?”
“好像是,刚刚没看清楚。”
叶氏夫妇同时感到疑惑。
“你们慢慢找吧!今天我不回来吃晚饭,别太想我。BYE了!”罪魁祸首趁乱以光速逃离现场。
看来这几天可能得耗在表妹家,暂时避避风头。
尽管跳上心爱的“风动九十”,绕珍依然可以感受到两只极度深邃的黑水晶,排开一切距离,密切追随她的背影。
一如眠寐中……
第二章
开学第一周,各大社团纷纷选中午餐休息或课后的时间招生。青彤大学的法、商学院之间,扑盖了一片千多坪的大型活动广场,一到招生热潮,广场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狂涌进最蜂拥的人海。
几家欢乐几家愁,平时热门抢手的学生组织,报名摊位前自然挤满丰沛的学弟、学妹,享受着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的风光劲儿。至于门可罗雀的团体,反正这些年来也孤独惯了,摊位照样陈列出来,招生负责人们迳自嗑瓜子、闲扯淡,无聊地赏视着邻居送往迎来的盛况。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清照的词句分明创写来形容冷门社团的。古人果然具有智慧,千百年前就能预料到后辈的哀怨。
“海鸟社”的招生摊位也屈居冷清凄戚的行列。
尽管每张摊位莫不是施展出浑身解数抢人,海鸟社的门面却最是清寂,仅有一位外表吊儿郎当的扁平型女生自顾自钻研言情小说,浑然将外人视之如无物。
“请问学姊,海鸟社是做什么的?”两尾小泥鳅伫立脚步,好奇的视线落在她猛啃的小说封面。
知名插画家陈淑芬绘制的精美封面与他们相对,书名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帅哥有难。
封面移开,一双丈母娘审女婿的瞳仁瞟向毛小子。
“敛财。”解答完毕,灵眸再度消失在书本内页。
围里着NIKE旧球鞋的脚丫子跷在案头上晃呀晃,脚底板的操场黄土散落成同心环状。
两名新生顺着她沾尘的运动裤往上滑溜。嗯!不错,外表虽然率真、粗放了一些,身材倒是非常匀称健美,尤其那双傲人修颀的长腿,更加引动唾腺的分泌。
纯男性的兴趣登时被学姊激发出来。
“好,我要入社。”他们异口同声。
“你们可具备最基本的入社资格?”懒洋洋的嗓音隔着《帅哥有难》询问。
“什么叫‘最基本的入社资格’?”新生面面相觑。
“要读过桌上那几本书的家伙才能入社。”纤细的指尖点了点标的物。
几本言情小说充当纸镇,押定了几张社团简介,以免被风吹跑。
新生研究了一下书名──《爆笑侠侣》、《秀逗大侠》、《俏皮小妞》、《娇女出招》,清一色是年轻女性偏好的文艺长篇,而且出自同一位作者。
“学姊喜欢阅读爱情小说?”新生甲扁了扁嘴巴。
“非关我个人喜好的问题。”爱理不理的解释从书页后飘出来。“这几本文学名著是本社指导老师凌某人的业余著作,举凡海鸟社社员非读不可,你们有异议吗?如果没读过,欢迎上路,明年请早。”
老鸟摆明了赶人的意味。
新生乙大大开了眼界。
“我保证明天绝对将它们读完,请学姊让我入社。”他不知从哪里卯出一股蛮牛劲。
绕珍终于放下那本落难的帅哥。这年头的小毛头真是奇哉怪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硬想闯进来。
“好,填资料,缴会费。”她随手抽出体育系专用信纸──她上个学期向系学会A来的,还没用完。
两名新生快速写下自已的基本资料。
“会费多少?”新生甲掏出皮夹。
“三万。”
“三……”两副下巴面临脱臼的危机。
真的假的?他们的视听功能依然正常吧?
“怎么,嫌贵?”学姊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时刺伤了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
“神经病!”新生甲恨恨地揪住同伴。“走了啦!人家根本不打算让我们入社。”
“拽什么拽,不招新生就别把摊位摆出来嘛!”新生乙运用自己身为消费者的权利抗议。
“珍重再见。他日江湖相逢,自当把酒言欢。”她又七仰八叉地瘫坐在摊位后头。
不逊之徒总算走了,这样也好,省得她耗费时间与这群拿汗毛当胡须留的新生仍虚与委蛇。
“叶社长!”一本社团日志扭成圆筒,老实不客气地敲上她的百会穴。
“噢!”要死了,肯定是杀千刀的阳孔雀。她怒冲冲地回头,“妈的,干嘛打人?”
“唷荷,大陆国宝进贡台湾。”阳德嘲笑她的熊猫眼。
“有点水准好不好?本姑娘只不过被浣熊附身。”她没好气。
阳助教假权威之名,当头再赏她一记棒喝。“人家问得好,不招新生就别把摊位摆出来。”
“你以为我乐意耗在汗水体味交融的广场浪费时间?这是‘肯德基爷爷’的意思。”她白了助教一睐。“校长明言指示,‘海鸟社名义上隶属于学生性社团组织,应该遵循校园杜团应有的招生、管理规章,以免引起他人之非议。’你老兄只懂得为私人荷包着想,尽情打工课税,全社除了我还有谁能出来摆摊位,装装样子?”
校长大人空长了一副圆嘟嘟、白胖胖、脸蛋红润的慈和相貌,却酷爱颁出圣旨与她过不去,随便想想就满肚子火。
“反正全社除了你也没有其他社员了,能者多劳。”无论何时何地,阳德一旦拆起她的底牌,可谓毫不遗置保留的余地。“也罢,既然门面陈列出来,干脆再招一名新社员吧!”
“才不!”她断然回绝。“别忘了咱们专门从事地下生意,胆敢请问阳助教,您如何向新社员解释,海鸟社以搜罗万恶金钱为主的伟大宗旨?”
“把我们的社团宣传简章递给他看就好了。”阳德以臀侧顶开她,为自己腾出一个空位。
广场对面,法律系小学妹端着娇滴滴的银盘脸儿,捻了捻杨柳细腰,遥遥对阳孔雀招摇。
“学长。”
“好久不见。”阳德大方地回以崇拜者俊朗的爽笑。
我把你个火鸡内涵的扁毛孔雀!绕珍心头暗斥。此人空具一副研究所高材生的书卷气,挟着“校园白马王子”的威名迷惑课外活动组老处女,故意申请成为海鸟社的助教,与她分掏那杯微末不足以塞牙缝的残羹。
亏她大人大量,竟然也捱受了两年。
“别瞪,否则她们会以为你爱上我。”阳德浅扬着高雅气质的笑容,右臂举高四十五度角,仿如选美皇后一般与众路崇拜女子挥手致意,嘴角犹能分音迸出几句劝告。
“哈、哈、哈,真好笑。”她发出干涩的评论。
“凌老师呢?”他问起社团指导老师的下落。
“她这个学期开课的堂数不多,近几天留在家里赶稿。”
“你干脆把摊位收一收,我们去吃饭吧!”阳德慷慨得紧。“我上个月发表的论文稿费领到了,请你吃排骨饭。”
“你必须连我表妹一起请,我跟她约好了今晚求宿一宵。”绕珍跳起来收拾细软。难得他大爷亮了荷包,不敲白不敲。
一张浅米色的资料表格飘落招生摊位,暂时冻结两人收拾的动作。
绕珍讷愣地仰首。
表妹羞怯而凝毅的佳颜出现在她面前。夕阳的光束投射在她的白衬衫上,反照出如烟如雾的朦胧,绕珍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张先的词句──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平心而论,她自己的外在条件并不逊色,但比起灵均的清灵,总是多出几分泥尘气。
“我……我要,入社。”简短四个字的请求句已经让屈灵均挣扎了整个下午,终于鼓起勇气提出口。
“美女。”阳德吹了声口哨。“请问电话号码几号?”
“放下!”绕珍一掌拍掉他摸走的入社申请。“你不行,没得商量。”
“为什么?”灵均怯怯地抗议。
“不为什么,反正你待在青彤,表姊自然会罩着你,干嘛浪费课余时间参加社团?”她提了一个不算藉口的藉口。
灵均自幼便非常害羞,受到语言障碍症的影响,她平时讲话只能以缓慢含糊的方式咬字,情绪激动时更会发生口吃的情况,因此自卑感比起同侪朋友们更加明显,最害怕成为众人的焦点。而今,她却要加入一个以卖弄三寸不烂之舌、或一切可能手段攒银两的社团,有没有搞错?
叶绕珍啥都不宠、谁也不爱──当然,老爸、老妈除外──偏偏疼坏了这个清清弱弱的小表妹,教她眼睁睁看着表妹接受命运的磨练,在一次次的挫折中伤心落泪,倒不如把她五花大捆、搁在高压电铁轨上,活生生让火车辗过去还痛快些。
“可是,我想,训练自己,的胆识。”灵均已经习惯唯表姊的马首做前瞻,不过今儿个她可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如果想训练胆识,中元节的时候我再约你去逛基隆鬼屋。”
“无所谓,我收你。”阳德力排“独”议,抢下灵均的申请表。
男性嘛!好色而慕少艾是正常举止。而他恰好与全世界二分之一的人口一样正常。
“喂,我说拒收就拒收,你怎么一点也不尊重社长?”海鸟社的头头喷烟了。
“‘社长’,别忘了你正在和亲爱的‘助教’说话。”阳德怡然又自得。
“助教又如何?”她横眉竖眼地警告他。“你以为自己是助教就可罔顾学生意愿?告诉你,现在快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华民国政府已经解严了,中共也面临国际人权协会的施压,欧洲各国联合成命运共同体,美国依然面临钜大的财政赤字,新加坡跃升为‘四小龙’的高度成长国家,连台北市的捷运木栅线也通车了。”
阳德助教和新收社员互相交换纳罕的视线。
“请问以上申论与海鸟社招生活动有何关联?”
“当然没关系。”绕珍打量蠢蛋似地扫瞄他。“重点是,内举要避亲,我拒绝收受流着相同血源的亲属担任社员。”
“叶同学……”第四道杂音突然插进来。
绕珍罔顾新来者的存在。“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强调──我,绝对禁止,屈灵均,加入海鸟社。”
“原来你叫屈灵均。”阳德向来热心公益,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