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缘恶女野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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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的手艺。
已经在左家帮佣七、八年的陈嫂因为要带小孙子的缘故,在他娶妻后本想辞职,是奶奶心疼孙媳妇湘江娇弱,硬是挽留陈嫂做兼职,帮忙湘江打理家务。
看着桌上他惯吃的几样家常菜,左宗方不由感激奶奶的睿智。
有陈嫂在,像他这种不会厨艺的笨男人,总算可以求个温饱,也大可放心地离婚,而不用担心老婆没了,就找不到衣服、领带、袜子。
哈!像他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合该孤老一生的吧!左宗方自嘲自解道。
吃完晚饭后,他请岳母到客厅坐,并坦言说出自己的决定。
“你……你说……什么?”林母难得惊惶结巴道。
“我说,”左宗方心平气和地再重复一次,“如果您知道湘江的下落,不妨叫她出面,我决定离婚。”
“不可以离婚!”她急得大嚷。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不可离婚的理由好吗?”他强势有礼地反问。
夫妻三年,同床共枕的次数少得屈指可数,虽然相敬如宾,却情淡缘薄,没有正常夫妻应有的亲爱狎昵;“妻子”对他而言,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漂亮摆饰。
如果不是湘江这次的离家出走,他不会突然察觉到这一点。
“湘江……”说到女儿的名字时,林母有丝心虚,“她嫁给你三年了,没有做错什么呀!”
“也没做对了什么。”他理智地反驳。
“她……她帮你打理家务……煮饭、洗衣……”她愈说愈小声。
“家事有佣人可以分担。”左宗方就事论事。
“你说离就离!有没有把长率放在眼里!”恼羞成怒的林母试着以辈份压过女婿,“湘江好歹也是你奶奶为你挑的孙媳妇啊!”
“我奶奶已经不在了,更何况,湘江并没有为她老人家达成抱曾孙的心愿。”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宗方,你别生气,”一见苗头不对,她连忙放下身段,“这……这都是我不好,我也是急着想抱孙子,一时口快骂了湘江几句,她才会赌气出去散散心,我想,她过两天就会想通了回家的……”
“真是这样吗?”他反问。
林母一时哑口无言,依附在女儿、女婿家过活的这段日子,她看得一清二楚,湘江并不愿生孩子,任她苦口婆心地劝告,一点效果也没有。
“您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和湘江两人并不适合彼此,”左宗方疲累地叹了一口气,“何不让我们两人解脱?心平气和的分手,总比日后场面难堪,大家尴尬来的好吧?”
早就有些蛛丝马迹可寻,只是他无心追究罢了,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懂。
他跟湘江之间,始终没有更深一层的情爱。
天哪呀!心惊的林母差点没昏厥过去,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看着女婿笃定的神情,她不禁忐忑揣测,左宗方知道了多少?
怎么会这样呢?她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拉拔了两个女儿长大成人,还帮湘江找了个金龟婿,过了几年优闲日子,结果却被湘江的一时糊涂给搞砸了!
“呜……呜……呜……我怎么会这么命苦呀!”霎时悲从中来的林母不禁放声大哭。
忍耐着命令她闭嘴的冲动,左宗方深吸了一口气。要离婚的是他和湘江,干她这个岳母命苦什么事?
“就算是离婚,我也会负责赡养费。”他沉稳地开口。
这句话神奇地让林母止住了泪水。
“呃……嗯……”她支吾半天,才敢小声开口询问:“那……房子呢?”
如果不是场面太过凝肃,左宗方真会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的妻子离家出走,而唯利是图的丈母娘却和他斤斤计较着赡养费和房子!
“等湘江回来再讨论。”他淡然回答。
拖泥带水,不符合他的一贯行事风格。
“呃……我不知道湘江人在哪里……”林母嗫嚅道。
“可是,她会跟你连络吧?”他问。
一向孝顺寡母的湘江,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跟母亲断绝音讯?
“唔!有打过电话给我……”她心虚地承认。
“叫她回来,连络律师。”左宗方简洁地命令。
他决定速战速决。
然而命运半点不由人,就在左宗方决定离婚的第四天后,他莫可奈何地恢复了单身汉的身份。
不用惊动律师也省下了一笔赡养费——一场突如其来的高速公路连环车祸,造成了两死七伤的惨剧。
死者是小轿车的驾驶蒋丽敏和同车友人林湘江。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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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天是他妻子的头七,可是他却哭不出来。
丧礼是一团混乱,也是一场闹剧;哭得声嘶力竭的岳母为了女儿的早夭而咒天骂地,坚持要为湘江办一场最隆重的丧礼。
左宗方任凭她作主,夫妻一场,这是他最后的道义了。
于是法师、道士、和尚、尼姑满场穿梭,香烟缭绕的法事一场接一场,也引起了争执。
“为什么一定要我跪?”就读国三,正值叛逆期的黄佳瑜怒视着林母道。
十五岁的佳瑜是左宗方的外甥女,两年前,双亲在一场轰动国际的空难中同时罹难,黄家的一班亲戚觊觎庞大的保险金,纷纷使出各种手段争夺佳瑜的监护权,伤透了小女孩的心,最后在佳瑜的请求之下,法官将她的监护权判给了舅舅左宗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林母很生气地责备她,“你舅妈过世了!你做晚辈的跪拜一番,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呀!”
林母不说就算了,一说更引爆佳瑜的怒火。
“什么叫做天经地义?我已经跪一整个上午了,你凭什么叫我跪?要跪,你自己跪去!”她甩头不理。
“我是长辈,怎么可以跪晚辈?小孩子胡说八道!”林母气急败坏地转向左宗方寻求支持,“宗方,你也说说她呀!”
哼!老妖婆!佳瑜在心中冷冷骂道。
“要说什么?”左宗方头疼欲裂。
是法王路易十四说过的吧?他宁可调解国与国之间的争战,也不愿介入两个女人的争端。
真是至理名言呵!
“我已经跪一整个上午了,”佳瑜再次强调,“下午我要休息。”
“你……你真不孝!”林母气得发颤。
“她又不是我妈!”她立刻反驳道。
“够了!”左宗方烦躁地大吼。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冷静裁夺,“法事要隆重,无所谓,要花钱就花吧!佳瑜是国三生,学业要紧,不能一天到晚叫她请假。下午吃完午饭后,我载你回学校上课去。”
佳瑜的小脸垮了下来,小声嘟哝道:“还要上课呀?”
“宗方……”林母欲言又止。
他打断了岳母的话,“您看着办吧!看是要请个‘五子哭墓团’还是‘孝女白琴’都随你,别为难小孩子。”
林母泪盈眼眶,心有不甘地喃念,“我知道了……可怜的湘江呵!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谁叫你自个儿肚子不争气,不能生个一男半女……呜……呜……呜……”
佳瑜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而心冷情冷的左宗方则面无表情。
台湾人的礼俗就是这样俗不可耐,这样没日没夜的作法超度,真的能慰藉亡者的在天之灵吗?恐怕未必吧!请来一群职业孝子假声假气地用扩音器干嚎哀叫几声就能代替丧家的“孝心”了?燃烧一大堆粗糙黄纸,就能让亡者在阴间坐享金银财宝?
他无法了解,到底世人愚骏媚俗呢?还是他太过麻木不仁?
要不然,怎么妻子的头七,他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默默在旁帮忙的陈嫂轻声开口,“先生、林太、大家先吃饭吧!不先填饱肚子,哪有体力做事呢?”
听她这么说,大家才围向餐桌用餐。
潦草地扒过一碗饭,左宗方开口,“佳瑜,上学去。”
“是……”佳瑜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将外甥女送到了学校后,左宗方并不想回家,在路上买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他将宾士车开上了阳明山,对着台北盆地景色,自斟自酌,宜泄连日来的烦躁。
***
世界真小呵!
难以忍受岳母的唠叨、哭诉和抱怨,左宗方再一次选择放逐自己。
而他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间小酒馆里,再度碰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怪女人。
这间日式小酒馆走的是观光客路线,客人以日本人居多,偶尔也掺杂了几个金发碧眼的欧美客人。
而那个怪女人,居然摇身一变为歌手,还唱得字正腔圆,颇有东洋味。
贪图安宁的左宗方坐在角落里,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李郁蝉低沉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
啜饮一口玻璃色的酒液,惯喝的苏格兰威士忌醇厚的香气在他口中扩散,松弛了他紧绷的神经。
一曲唱罢,李郁蝉笑颜如花地鞠躬回应众人的掌声,“有难度ぅ御座ぃまょ,Thankyouverymuch!
数位电子琴旋律一变,幽幽奏起极为熟悉的前奏,那是一首脸炙人口的台语老歌;低而柔的嗓音中有着沧桑内敛的醇厚情感,像烈酒陈年的韵致。
这个怪女人……唱得不错。
左宗方惊讶发现,有几个年纪稍长的日本人也低低地以日文歌词唱和,许是触景生情吧,还有人眼泛雾光。
世界真小用,那个怪男人!
李郁蝉一眼就看见了低头喝问酒的左宗方,真是给他酷得乱七八糟。
哼!她唱得荡气回肠,满堂喝采,就只有这个冰块脸的死男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死样子!她不是滋味地想。
“丽子,我唱到这里就好。”她向姐妹淘也就是这间日式小酒馆的女老板丽子说道。
“好,谢谢啦!”一身紧身旗袍,风姿绰约的丽子笑着说:“多亏你了,不然玉眉临时病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代唱。”
“哎呀!甭客气啦!”李郁蝉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反正我也唱得挺乐的,小费也赚了不少,大家都是好姐妹咩!干啥这么客套。对了!借你那位客人‘玩’一下。”
她下巴一抬,以眼神示意,目标物当然是左宗方。
丽子一笑,“别玩得太过火哪!”
“安啦!”李郁蝉嘻嘻一笑,便扭动着腰肢,款款生姿地走向坐在角落的左宗方。
“晦!Dr.又见面啦!”她一古脑儿坐下,全然不给他拒绝的余地。“请我喝一杯吧?嗯?”
那种浓郁强烈的香气再一次侵略左宗方的嗅觉神经,他不由得产生一股烦躁。
“走开!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极没风度地粗鲁赶人。
喝!这“酷面”好大的脾气!
可她李郁蝉不是省油的灯,送出了放肆爽朗的笑声,“别这么不通人情嘛!我可是看你一个人喝闷酒怪无趣的,才来陪你的哟!你不觉得重逢就是有缘吗?”
左宗方一脸阴沉,语气恶劣,“不觉得!”
他举起厚重的威士忌酒杯,咽下一口烈焰般的灼热。
熟门熟路的李郁蝉回首一弹指,马上就有女侍应生送上酒杯和冰块。
“啧啧!有没有人说你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她一脸不以为然地摇头咋舌道。
左宗方尖酸刻薄地反问:“有没有人说你很烦人?”
哇拷!好样儿的!
李郁蝉不怒反笑,“唉,说真格的,你这个人的个性真是差劲透了,都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她自行斟了一杯酒,跟他卯上了!
他冷哼一声,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绅士风度?对这种女人?
她冷不防地欺近他身畔,冶艳妩媚的五官特写放大在他的目前,一双勾魂慑魄的杏眼波光流转地盯着他。
“你……”她吐气如兰地问:“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
“不关你的事!”他嫌恶地回答。
“哇拷!你是失恋了还是得了绝症什么的?”李郁蝉睁大一双美目,口无遮拦地问:“不然怎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惨状?”
她的鲁莽激怒了左宗方的情绪,他以冰寒凝涩的口吻回答,“不是如丧考妣……”
他啜饮一口威士忌,嘴角噙着冷笑,锐利的眸不带一丝情感地直视她的明眸,“只是我的妻子在上个月刚刚车祸过世,明天出殡。”
冷笑未曾消逝,他盯着李郁蝉,等着看这个不识相的女人狼狈尴尬地落荒而逃,然而他错估了她的性情。
“唔……”她认真思索了半秒,神色一变,口气平淡地,“噢!那么我该说——‘节哀顺变’吗?”
就这样?左宗方错愕不已。
“你……”他张口欲言,几次开口又合起,想不出要说些什么。
正常人不是该喃喃抱歉,为自己的莽撞感到羞愧吗?
“这个怪女人一定不正常!”左宗方摇了摇头,他大概是醉了。
“你才不正常哩!怪男人!”李郁蝉杏眼圆瞠怒嗔道。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说出心里的话。
“真是搞不懂,你老婆明天要出殡了,做老公的人不在家里抱神主牌哭,却跑出来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