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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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生傻杵在原地,不敢相信耳朵所听见的。
不……不会吧!这个洪老爷就是方才他才提到的那个……传说中的洪大庆?
他要来肖家城?
那可不得了了!
回过神,正想开口再问,才发现肖净官早已不见踪影,只留扬尘拂面。
「喂喂,少爷,等我啊!」顺生急喊,七手八脚爬上马背,急急追赶。
客栈二楼,森冷锐利的细眸,目送。
为了筹备招亲大会,肖夫人一声令下,整个肖府全部动了起来,上上下下忙碌张罗。
只除了一个人。
净日园旁的小厢房内,千眠睡眼惺忪,打了个大呵欠,顺道伸个大大的懒腰。
没错,她没事做,正闲得发慌。
这几天,肖净官不在府里,她的处境也变得很微妙,尤其在肖夫人宣布举办招亲大会之后,原本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不但没有不攻自破,反而更加惹人议论,各种臆测纷纷出笼,全都围绕着她。
有人说,因为肖夫人不满意千眠,所以藉由招亲大会,决定亲自挑选媳妇……
有人说,因为碍于千眠丫鬟身分,只能纳她为妾,所以才会招亲先挑正室……
有人说……
唉,千眼幽幽叹口气,瞪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呆。除非必要,她根本不想踏出净日园一步,也不想听到那些关于她和肖净官的种种传言。
那一双双好奇打量的视线令她无所适从。
她只希望肖净官能赶快想起娘的遗言,这样她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一颗心也会比较踏实,不会老是悬着,轻易受到这些蜚短流长的影响。
叩叩,敲门声轻响。
千眠吓了一跳。
谁啊?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除非是——
肖净官嘴角勾笑的俊容冷不防窜进她脑海里,千眠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冲到铜镜前,紧张地左瞧右看,确认脸上的红点已全部消失,才兴冲冲地奔往门边,拉开门板——
啊?
一张白净的面容,对她亲切微笑。
「呃……妳是?」
「我是伺候夫人的云冬。」云冬自我介绍。
「请进。」千眠请云冬进屋,此时,天空开始滴滴答答下起雨来。「请问云冬姊姊找我有什么事吗?」
合上门,将扰人的雨声隔绝门外。
「少爷回来了。」
「真的?!」千眠直觉喊出,明显地喜上眉楷。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失了态,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作镇定道:「呃……妳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个的?」
云冬摇头。「只是少爷刚好回来,正与夫人谈招亲大会的事,是夫人差我来找妳的。」
「发生了什么事?」好小心地问。
「夫人想将妳暂时调往净月园当差帮忙,待招亲大会结束后,再视情况将妳调回来。」
一听到有可能离开肖净官身边,千眠一颗心顿时掉入谷底。
「少爷他……知道这件事吗?」
云冬再摇头。「夫人想事先知道妳的意愿。」
「我的意愿?」
「是的。」
千眠垂下眼,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舒坦。她对肖夫人其实存有很大的好感,去净月园当差应该会很不错,但,为什么她会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呢?
嗯,一定是因为她想守在肖净官身边,等他想起娘的遗言,所以才会有这种不想离开的感觉,她思忖道。
「云冬姊,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千眠细声问。
「什么?」
「那个……我听说……」扭着小手,她紧张问道:「原本妳是伺候少爷的?」
早料到她会问。「是的。」云冬浅浅一笑。
「那么,妳觉得少爷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好主子。」
「是吗?」怔。「为什么我听说妳是哭着求去呢?」
「我确实是。」
「真的?那妳为什么……」
「因为少爷强迫我嫁给顺生。」
「啊?」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千眠吃惊极了,原来被肖净官「强迫」的对象不只她一人。
「因为夫人当年也是老爷身旁的贴身丫鬟,后来被老爷看上,娶为正室。也因此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将自家闺女送进府里当丫鬟,而能幸运进府来的,大多也是抱着能被少爷看上的心情,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地只想成为少爷的人。我想,少爷大概是不胜其扰,才会用这种方法对待他的贴身奴婢。」这也是她当初哭着求去,改派去伺候夫人之后才明白的原由。
「原来如此……」千眠恍然大悟,道:「所以,只要少爷能将贴身丫头嫁给顺生,从此夫唱妇随,夫妻俩一起照顾少爷,这样自然会省去少爷不少麻坟。」
仔细想想,这法子也算不错了!此时此刻,她多少可以体会肖净官的无奈,对他之前要她嫁给顺生的提议也就能够理解和释怀了。
突然间,她开始同情肖净官——原来,主子也有主子的顷恼呵。
想想先前自己表现出的激烈反应,她不禁羞愧起来。天啊,她还气得拿水盆打了他,不是吗?他没生气处罚她,还真是奇迹!
「当然啦,没有人情愿被硬塞给顺生。」云冬继续说道:「如果选择不嫁顺生,坚持继续待在少爷身边,原则上少爷也会同意,只是……」
「只是如何?」
云冬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有点顽皮地要千眠靠近一些,像是要讲天底下最重大的秘密一般,故作神秘道:「只是听说少爷永远会有一堆让妳做不完的事,将妳整得疲于奔命,累到不能休息,自然也没多余的心力去想些有的没的。」
这是她从顺生那里听来的,毕竟,她压根儿就不愿意待在少爷身边,早早要求离去,所以从没经历这种惨况。
「这就是妳哭着求去的原因?」
「不是的。」云冬羞赧道,一抹晕红飞上两颊。「那是因为我在家乡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约好了等我约满回乡后就要成亲,当时我真的很害怕少爷会把我许给顺生,情急之下才会哭着求去。」
原来还有这般曲折呵。千眠讶异万分,愧疚之情更甚,看来她真的大大错怪了肖净官!此外,云冬也真是个可爱又诚实的姊姊呢。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妳已严正拒绝嫁给顺生,接下来,少爷『也许』就会想法子来对付妳,让妳像其他人一样吃不消,主动求去。」云冬带着试探,提醒她。「如何?愿意趁这个机会到夫人这边来吗?只要妳点头,夫人可以作主。」
「呃……」
千眠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相信肖净官不会如此对待她,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对他,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索回娘的遗言。
没有其他了……
真的……
她对他……仅止于此……吧?
不知为何,千眠越想越心虚,对他的感觉也变得有些不太确定起来。
云冬微笑看她,似乎瞧出了些端倪。「看来,这对妳而言,是个很难的决定。」
「啊?不、不会啊,不难决定,一点都不难!」千眠好心虚,急声否认。
「哦?是吗?那妳的决定是……?」
「呃……这……」千眠支吾半天,才勉强想到适当的说法。「一切依少爷决定,奴婢不敢有意见。」对,没错,全推给肖净官就成了。
云冬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按妳的意思,回去禀告夫人。」
看着云冬脸上的笑意,千眠愈加心虚,甚至不融直视对力。怪了,她到底在心虚什么啊?她只不过是想留在肖净官身边而已……干么心里有鬼啊?
千眠啊千眠,妳是为了娘的遗言才要黏着他的,只是这样!
就是这样!
送走了云冬,千眠如释重负地吁口气,才刚要坐下,随即门边又探进一颗脑袋瓜,是容容。
「眠姊姊,我可以进去吗?」容容笑得好灿烂。
「当然。」
容容提着一个竹篓子进房,好奇万分地探问:「刚才出去的那位,是伺候夫人的云冬姊姊吗?」
「是啊。」
「她来找妳做什么?是不是夫人有事找妳?跟招亲大会有关吗?」
「算是,也不算是。」千眠含糊道。
「这是什么回答呀?」等于没答嘛。
现在府里各种消息已经传得一团混乱,来找当事人探虚实无疑是最实在的做法。容容在桌前坐下,开始从竹篓里拿出各色绣线和帕子,摆明就是要一边工作一边聊天。
「这是什么?」千眠问。
「我要绣的帕子,如果不利用跟妳聊天的时候也顺便工作,我分内的这些量一定绣不完的。」
「为什么要绣这个?」一大迭,要绣到何时?
「因为招亲大会呀。」容容拿针穿过绣线,动作熟练迅速。「听其他姊姊说,肖家出产的各色织布远近驰名,这次招亲大会,夫人打算准备一些小礼物分送客人。而既然来参加的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自然就有很多她们的丫鬟会跟来,所以梅婆召集了府里手比较巧的几个人,负责绣这些要送给丫鬟的帕子。」
「可是这么多,在招亲大会前怎么可能绣得完?」
「没办法,不睡觉都要想办法绣完啊。」容容嘟嘴哀怨。
主动拿起一块帕子、一根针,千眠道:「我来帮妳。」
容容惊喜。「真的吗?眠姊姊妳要帮我?」好高兴,眠姊姊真是个好人。
千眠漾开笑。「反正少爷不在,我也没事可做,无聊得只能打盹睡觉。对了,这要绣些什么呢?」
「花卉,我负责绣花卉。」
「这简单。」千眠拿起针线,开始跟着干活。也好,这样可以分散一些心思,让她不会再像这几天以来,脑海里只会绕着肖净官转。
「对了,眠姊姊,到底云冬姊姊来找妳做什么?妳告诉我嘛!」容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没什么。」啊,扎到手了。
「现在大家都这么忙,没事她怎么可能会来找妳?」
「真的没事。」又扎了一下,痛!
「眠姊姊,妳真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人家顺生哥就不会这样。」
「顺生?」
「反正妳主动献身给少爷的事,我和顺生哥都看见了,我们约好不会说出去的,所以妳可以放一百个心告诉我!」
「……」刺!
哎呀,好痛,又刺到了!
千眠将食指放进口中吸吮着,视线直往窗外飘去。入夜后,雨下得更大了,肖净官还没有回房,他到底去了哪里?
容容已经回房去,她仍在熬夜帮忙绣帖子,但不知道为何还是心不在焉,针一直扎到手。
望着帕上绣到一半的那朵芙蓉花,千眠感觉胸口闷闷的,始终无法舒坦,想起肖净官那张老是似笑非笑的脸,她感觉心头更是紧窒难受。
其实,他要娶谁、他想娶谁,都与她无关。
虽然他对她很重要,比任何人事物都来得重要——毕竟他在她脑海里占据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但,对他面言,她却什么都不是,充其量也不过是府里众多奴婢之一罢了。
她承认,他偶尔表露出的细心关怀总会令她感动不已、他不经意的微笑总会干扰她的思绪、他的一言一行总会牵引她的喜怒哀乐,就连老夫人要为他办的招亲大会,氰会令翅在意卖名……
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除了娘的遗言,她很少在乎其他人事物,就连当初被赶出岳府,她都不怎么在乎了……
「一定是因为他不在,害我没事做,才会闲到胡思乱想……」千眠兀自嘀嘀咕咕,赌气似的将绣针穿进芙容花中。「啊!」又刺到手了!
疼呵。
她今天肯定是犯了血光之灾,才会老跟自己的手指头过不去。算了,还是别绣了,明儿个趁早再起来赶工吧。正想要将绣针固定时,冷不防一声嗓音在背后响起——
「妳在做什么?」
「噢!」哀叫一声,帕子连同绣针滑落在地。
千眠反射性将手指塞入嘴中吮着止痛,圆睁着眼望向他,他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又苦了无辜的手指头。
「搞什么?」肖净官皱眉,捡起帕子。「妳在绣这个?」他问。
她吮着指,像只受惊的小羊,乖乖点头。
「妳也在忙招亲大会的事?」他的声音冷沉,压抑着不悦的情绪。
她点头,又连忙摇头。
「有?还是没有?」他的眼睛要喷火了。
千眠被他强势的态度吓到,这才发现他浑身湿淋淋,衣服还滴着水,外头的雨下得很大,看来他是直接穿越雨阵走来她厢房的。
「您淋湿了,要马上更衣才行……」松开含在口中的手指,她担忧道。他这样会着凉的。
「别管我的衣服,回答我的话。」他坚持道。
「我只是帮忙容容而已,因为她一个人绣不完那么多帕子。」
「我不是说过,妳不用做其他事吗?」
「就是因为我没什么事做,有些闷得发慌,所以才——」
她的声音戛然停止,因为肖净官突然拉起她的手,审视着她满布微小伤痕的手指头,眉头拧得更紧。
「我不是说过,我回来之后要见到红点消失?」他的声音更沉了。
「是消失了呀,不信您看。」她主动凑上脸,让他能看得更清楚,她可是有按时在搽药呢。
肖净官凝视她粉嫩白皙的脸庞,隐怒的眼中掩不住关心。
「是呀,它们是从妳脸上消失了没错,但显然全移到手指头上去了。」他不悦道。她可真会在自己身上制造伤痕。
若非他一张臭脸,摆明了是在生气,不然她一定会以为他现在是存心跟她开玩笑,故意调侃她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