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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情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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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文斯顿夫人的语气很坚决,当她重新拿起信件时,伯蒂拉知道这是在打发她走呢。
她走出母亲的房间,来到自己以前曾占有的小卧室,它就在这层楼上,但是她发现里面已经摆满了装着她母亲的衣服的许多大衣柜。
她费了点周折才弄明白:原来要她睡顶层那个房间,紧接着女仆们的卧室。
但这也不会比刚才和母亲的谈话更使她沮丧了,因为她对自己说,这是她可以预料到的待遇。
她从来就知道母亲不爱她,在某种程度上母亲似乎对她存在的本身就恨恨不已。
她寂寞凄凉地坐在床上,对自己说;她应该预料得到会被遣送到一个蛮荒的地方去。
人们也许会以为伯蒂拉缺乏才智,其实并非如此,她已经认识到,自从她父亲去世,她除了是一个累赘外不会是别的了。
以前每逢假日,她总是在巴斯和姑妈一起度过的,她在学校时母亲从来不给她去信。
母亲从来不供给她衣服,除非女校长用十分坚决的措词写信说,她需要几件学校制服,还要买新书和学习用品。
伯蒂拉想,如今母亲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比沙捞越更远的地方可以有效地处置她了。
她记得阿加莎姑姑是一个难对付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女人,父亲从来也不喜欢她,玛格丽特姑妈小时候和她在一起也让这位大姐姐吓坏了。
玛格丽特姑妈有一次曾告诉伯蒂拉,她年轻时曾有过结婚的机会,可是被阿加莎横加阻拦。
“她认为我太轻浮,伯蒂拉,”她轻轻地一笑说。“阿加莎鄙视人间幸福和世俗思想,她总是祈祷,当我要去跳舞时她总对我大发雷霆。”
伯蒂拉感到自己在发抖。
她和姑姑在一起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她知道一旦自己到达沙捞越,就什么退路都没有了!
第二章
“再找也没有用,陶金斯,”伯蒂拉说。她们从第五家店铺里出来。她们进去本来打算购买合适的女服。
“我明明对夫人说过,在这个季节你要的东西是一件也买不到的,”陶金斯的话很尖锐。
伯蒂拉知道陶金斯走累了,结果是,每当她们找不到伯蒂拉需要的东西,陶金斯对女售货员的态度就越加暴躁起来。
这不是在大商店里工作的姑娘们的过错,她们经常拿不到整工资,而且一年中就数这个时候买东西的顾客最多,她们的工作总是过度劳累。
她们已尽了最大努力,可是在十二月的伦敦根本不可能找到适合热带地区穿的薄长外衣。
再说,伯蒂拉身材纤细,商店里的大部分女长衣她也穿不了。这些女长衣是为身材高大的女人设计的,用上裙撑显得优雅端庄。
“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陶金斯,”当她们沿着熙熙攘攘的人行道走时,伯蒂拉用柔和的声音说,“那就是买衣料,我可以在旅途中自己来做。”
她叹息一声并补充说:
“—路上时间倒有的是。”
在她母亲告诉她要她去沙捞越以后,她躺在床上彻夜未眠,想到自己怎么也应付不了旅途中可能遇到的事,心中感到绝望。
她曾和父亲一起出过一次国,还曾和他一起到苏格兰去旅行,但她从未考虑过在一次横跨半个世界的旅行中应当如何照料自己。
她想,在通常情况下,只要不是一个人而是和某个她所热爱的人——譬如她父亲——在一起旅行,那倒是一次激动人心的冒险经历。
但她知道,这次在海上长期漂流的结果将是找到阿加莎姑姑,这就象进入一场明知自己再也不会醒来的梦境。
她今后的余生唯有与阿加莎姑姑作伴,自己还要假装希望成为一名传教士,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过,她越是往这方面想,就越是感到自己还不如潜逃,躲到她母亲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哪一个地方去。
可是她知道这个设想是没有希望的,一则她没有钱,二则她还没有养活自己的本领。
她望着伺候她的商店女营业员,心想,她们中许多人看上去身子单薄,营养不良,眼睛下面有皱纹,而且面色极坏。
她能断定这是她们过着有害于健康的生活的结果,原因在于——她曾听到过,并在报纸上读到过——她们的工资非常低。
由于伯蒂拉的父亲对时事很感兴趣,她在学校里总是力图注意父亲以前感兴趣的题目以及全世界发生的重大事件。
这样,她就和大多数同班同学迥然不同,那些同学只对一件事感兴趣:想结婚。
一旦她们离校在望并将踏进社会时,她们之间谈话的全部内容不外乎:男人、怎样吸引男人。
她们相互会又说又笑达几个小时,谈论在假期里发生的一些插曲或是关于她们排成纵队以端庄的姿态步出学校时所看到的男人。
伯蒂拉觉得这些谈话腻味透了。
她也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结婚;但是同时她还有无数更有趣的东西可以通过读书来认识,只要有机会,也可以谈论,这也比谈论她根本不能考虑做自己丈夫的、某个假定的男人要有趣得多。
甚至在她母亲告诉她之前,她就充分意识到母亲是要重新结婚的。
母亲的丧服几乎还没有除去,她就听见仆人们在窃窃私语,说有人在追求她的母亲。
她的玛格丽特姑妈对奥文斯顿夫人出席什么宴会以及报章杂志上对此的报道怀有极其浓厚的好奇心。
“你的母亲太美了,亲爱的,”她对伯蒂拉说,“别指望她能保持单身,忠于对你父亲的怀念。”
“不,当然不会,”伯蒂拉不得不说。
同时,她不由得感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同意她母亲应当有另一个丈夫的想法是对父亲的不忠。
但是,很久以前,在她还很幼小的时候——那时她父亲祟拜她母亲,无条件地把她引以为骄傲——她就已懂得奥文斯顿夫人的心里还盘据着许多其他的兴趣和娱乐。’
乔治爵士以平静的态度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和伯蒂拉住在乡间时,他的妻子却留在伦敦;不仅通过这件事,伯蒂拉还通过其他许多事情懂得:他们的生活早已分道扬镳了。
当她母亲不在奥文斯顿庄园时,有些客人来访,他们故意刻薄地作出小小的暗示。
“米丽森特还在伦敦吗?”他们扬起眉毛说。“当然咯,她从来不喜欢乡村,不过你应该高兴,亲爱的乔治,因为公爵在那里照顾她呢。”
如果不说是公爵,那一定是罗兰德勋爵、汉普顿勋爵、爱德华爵士或一连串其他名字,这些名字对伯蒂拉说来毫无意义,除非在宫廷公报上经常可以看见。
虽然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母亲的美貌吸引了大量的爱慕者,最后她会挑选其中最合适的人做她的继父,但伯蒂拉没有料到,那不仅意味着要把她从母亲身边赶走,而且还要将她驱逐出英格兰。
“我怎么忍受得了?”她曾在黑夜里自问。
此刻她和陶金斯一起走在摄政王大街上,她感到自己有必要深入、细致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甚至过往行人,因为不久以后,这一切都将仅仅成为一种回忆了。
最后她们回到花园巷,带回几卷薄纱、做衬里的便宜绸子以及做女式卡服配料用的棉花和丝绸,伯蒂拉只好用这些衣料自己动手做衣服了。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陶金斯,”当她们拿着小包走上楼梯时伯蒂拉用温柔的声音说。
“让我告诉您我想干什么吧,伯蒂拉小姐,”陶金斯说,现在她回到家,还有一杯浓茶在等着她,脾气变得温和起来,“我要理出些夫人不再用的零碎东西,有腰带、缎带和一些漂亮的装饰物,我敢肯定这些东西将来能派上用场。”
“你真是太好了,陶金斯,”伯蒂拉微笑地说。
她母亲外出了,她一脱下外衣和幅子,就下楼到屋子北面的起居室去,这是不宴请客人时全家人经常坐的地方。
壁炉台上方有一张她父亲的肖像,伯蒂拉凝视着他慈祥、聪明的面孔,就象过去曾无数次希望的那样,但愿他仍旧活着。
“我该怎么办,爸爸?”她问。“我怎么能和阿加莎姑姑生活在一起呢?沙捞越太遥远了……实在是太……遥远了。”
她等待着,好象他真的会回答她。随后她对自己说,爸爸对她的希望中准有这一条:做一个勇敢的人。
以前她跟着父亲打猎时,从不在他面前显出害怕的样子,现在她面临的困难远比跳过一道高高的树篱更加可怕,她必须拿出勇气来,舍此别无良策。
“我要试试,爸爸,”最后她叹息着说,“可是那将是困难的……非常……非常困难。”
她走近书橱,想找几本书带在路上阅读,她希望能有描写她将要被送去的那部分世界的书。
可是除了那位建立新加坡的斯塔福·拉福尔斯爵士的一本简单的自传外,什么别的都没有,她打算到芒特街上的摩迪斯图书馆去找找看,但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她想,要是自己和陶金斯外出时就想到这个主意就好了,可是现在再向她提出来确实已经太迟,她这会儿一定已经坐下喝茶,如果再把她拖出去,她会怨恨的。
“可能船上会有书的,”伯蒂拉自我安慰道。
她一想到自己要启程作长途旅行,一个人也不认识,没有人会帮助她或向她提出忠告,她的心就不住地往下沉。
她忍不住心想,她母亲竟然真会把她送走,连个“伴随”①都不让她带,做的也真出格。
①在社交场所陪伴未婚少女的年长妇女。
接着她又自忖道,可能传教士本身就代表一种法律,有点儿象尼姑,没人保护在世界上照样能到处走而不会招来任何麻烦。
她的头脑中很难理出个头绪来,这时烛又从架子上拿下几本书,并打算拿到楼上去,这时奥文斯顿夫人走进房间。
伯蒂拉转过身来含笑迎接她的母亲,脸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望着她。
她穿一件皮外套,耳朵上的钻石闪闪发光,帽子上缀着深红色的鸵鸟羽毛。奥文斯顿夫人看上去非常美丽。
可是当她瞧着她女儿时,光洁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睛由于愤怒而显得阴沉。
“你好大的胆子,”她说,她生气极了,嗓门很大,“你怎么敢把你的年龄告诉萨耶勋爵!”
伯蒂拉吓得脸都失色了。
“他——他……问我的,”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是个半痴呆的小傻瓜,竟会对他说实话,”奥文斯顿夫人狂怒地回答。
她一面在扯那副小山羊皮长手套,一面用几乎是狠毒的声音说:
“我现在可知道了,把你留在这儿,哪怕只过两夜就会招来麻烦。你快离开这个国家,从我脚下滚出去,走得越快,我越称心!”
“我……我很抱歉,妈妈。”
“你应该这样!你能想象得出当萨耶勋爵问我你身体如何,还问明年春天我会不会把你带到宫廷里去时,我是什么滋味!”
奥文斯顿夫人扯下了一只手套,开始解开另一只手套上的六粒珍珠钮扣。
“幸亏我不象你,我会随机应变。‘带伯蒂拉进宫吗?’我叫道。‘谁使你产生这样的想法,爵爷,她还小得很呢!”
“他目光锐利地望着我,好象他已有几分猜到我没讲实话。‘她告诉我说,她十八岁,已经离开学校了,’他说。虽然我觉得我想掐死你,但我还得装出笑容!
“‘如果你相信这话,那就说明你一定没认真地看过她,我亲爱的萨耶勋爵,’我回答。‘姑娘都想让人觉得她们比实际年龄大,事实上伯蒂拉只有十四岁。’
“他露出惊奇的样子,我接着说:‘如果她告诉你实话——但我怕我的小女儿是一个出色的谎言家—;她应当告诉你,她在学校时非常顽劣,因此被开除了。’
“呀,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说?”伯蒂拉抗议道。
“我不得不说我脑子里首先想起的话,”奥文斯顿夫人高声说,“为了要从他头脑中抹去你是十八岁的想法。十八岁!这就会使我肯定超过三十六岁,但每个人都认为我比这个年龄要小得多。”
伯蒂拉知道她母亲实际上已经三十八岁了,可是她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奥文斯顿夫人用比较平静的声音说:
“我想我已经使他相信了!你终究长得小,你那张呆傻的娃娃脸反映出你那种甚至更加呆傻的思想,当然看上去是不成熟的。你越早走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越好!”
她把手套扔在沙发上,又说:
“今晚如果有谁意外地来看我,你留在自己的卧室里不要出来!你闯的祸已经够多的了。”
“我不是……故意的,妈妈。我并不……知道您不……想承认我是您的……女儿。”
“好啦,现在你知道了!”奥文斯顿夫人说完,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伯蒂拉的眼里饱含着泪水,她犹豫不决地站着,瞧着她母亲身后关上的房门。
自从她父亲死后,她总感觉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但她以前还没意识到她母亲竟会对她如此绝情。
“你长大了会非常标致的,我亲爱的,”有一次父亲对她说。“但是谢天谢地,你和你母亲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在你们之间就不需要竞争了。”
当时伯蒂拉曾感到很惊奇,他竟会暗示这样的事。
“我可以肯定,我不能和任何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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