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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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为了刻意地制造情调,饭馆里的窗帘全是拉下的。头顶上一盏精致的吊灯投射出朦胧的灰色光亮。我、安史乱和越晓过像三个东摇西晃的幽灵。
安史乱和越晓过的话多了,大着舌头天南地北地胡扯着,说到母校的老巫婆教导主任,说到该死的昶城,说到那个他们都曾喜欢过的韩菲。他们开始满嘴脏话,最下流的话都从他们的嘴里稳稳当当地流泻出来。
“韩菲这个狗娘养的!”越晓过饱打着酒嗝,大着眼睛叫着,“若隐,你们能想象吗,她已经没读书了,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好上了!”
“哈哈!”安史乱笑着,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为什么?”我问。毕竟韩菲也是我们的同学,我没有理由不去关心她的,即使韩菲有些行为确实让我难看。
“为什么?”越晓过也开始用迷糊的声音大笑,“为了钱啊!这就是女人!”
韩菲为了钱和一个老头好了?这简直不可思议!韩菲居然堕落到这种程度了?我不能相信,一个字也不信。
“越晓过,你才知道她是个三八货啊!”安史乱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你现在是不是有种上当受骗的屈辱感啊?”酒精度麻醉了他的喉区使他的音调听起来如同一个没有修养的老妇。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越晓过迅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甚至可以看得他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眼睛里有两束火绳在燃烧,像马上就要燃爆一个炸弹。
但安史乱醉眼朦胧并没有意识到越晓过的变化,依然嘻嘻哈哈,用手重重地拍着越晓过的肩膀。虽然我也醉得厉害,但我尚能感觉到事情不妙。我急忙地拉了拉安史乱的衣角,但被他用力的手挣脱了。
“有谁知道韩菲在认识你之前和哪个百来岁的老头好过呢!”安史乱的笑有点阴森和可怕,我在他的笑声里打了几个寒战。
越晓过终于爆发了,随手拿起还有酒水的酒瓶向安史乱的脑袋甩去。我快速推了一下安史乱,安史乱在逃离那个酒瓶的时候又无意识地拉了我一把,那个酒瓶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头上。我感到脑袋上一塌糊涂的满是液体,我不知道是啤酒还是血液。
周围的东西转得更为厉害了,我的头脑几乎失去了知觉,仿佛浑浑浊浊地处在另一个不知名的世界里,轻飘飘的,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晃晃悠悠地有了些许知觉,脑子里有亿万个人在嗡嗡出声地说话,另外又有一千一万个人拉扯着我,分割着我,我感到自己被一块一块地分开。接着,便没完没了地做着希奇古怪的梦,梦境里充斥着杂乱的影象。
村子。芦苇塘。碎月湖。若现。沈落薇。
这些影象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噩梦,紧紧地纠住我的心。
硝烟、战场、炮火、鲜血、尸体、残垣、断壁、碎瓦、污浊……
第九章 湿:没人懂你的泪(1)
浪淘沙
楼外雨蒙蒙,
满怀春酲,
香腮已是泪水横。
一睡湿了金绣绢,
故马啸腾。
切莫会远朋,
初忆相逢,
罗衾不耐暮山冷。
海誓山盟犹在耳,
又到三更!
我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开,可是时不时地闪过几道刺眼难忍的强光,令我无法用足气力睁眼。我想开口说话,讨杯水喝,但喉咙里火烧般地难受,让我根本说不出话来。但我能够清晰地听到周围人的说话声,而且都是些很熟悉的声音。
“他都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怎么还不能醒来!”那个声音听起来简直像个梦!
那个被我所伤害的女孩子也来了!李朦,你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根本就“没有感情”的“不是男人”的人呢?我在脑子里如此想着。
“都怪我喝了酒没了理智!”是越晓过抱歉而自怨的声音。他还没有回去吗?是否影响到了他找公司签约的事?我脑子里昏乱且没有系统地想着。
“不,都是我,喝多了便口不择言。如果不是我的缘故,这糟糕的事就不会发生了。”我听出来了,是安史乱的声音。酒固然是一种美妙的液体,但又是一种麻醉人、伤害人的毒液体,我想。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吸烟、不喝酒的选择是对的,只要是对的那又何怕别人说自己“不是男人”呢?
想到这的时候,我的手激动地抽搐了几下。但这个轻微的动作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叫着,嚷着。我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药香,我想他们叫来了医生。
我感觉得到医生正在向我靠近,果然,有一个冰冷的东西按在了我的左胸上,是听诊器。在听诊器被抽出的几秒种后,我听到了医生的说话声。
“好了,没事的。我想他正在试图睁眼起来,但他现在很乏力所以无法做的。你们马上扶他起来,让他喝点水润润喉咙。”
接着,我听见医生离去的脚步声,沉稳且矫健。
而我的周围,很多的人开始忙碌。我被一个人扶起了身子,一杯温水伸到了我的嘴前,我贪婪地喝着。我可以感觉得到,我将它喝得一滴不剩。
我再一次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一阵强光闪过之后,我终于睁开了。我欣喜地打量着周围,像一个刚从航天飞船上下来的宇航员一样怀念而贪婪地看着久违亲切的世界。是一片白色的天地。我又看到许多的同学。游鹏、洪水、黎天然都来了,我还在安史乱的身后望见了欧阳梦寒,而且很是亲密地靠在安史乱的后背上。
怎么?他们又和好了吗?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我想。但我无法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先提出言和的。虽然前几天安史乱说先和她说话会失去尊严,但我还是猜想是安史乱要求言和的,因为我知道安史乱的性格。
我可以想象,此时,我的形象一定糟糕透了,可能像一个刚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僵尸一般可怕和木讷。同学们瞪大着眼睛看着我的动作和反应,没出一口大气。过了好几分钟后,他们才再度活跃起来。
“哇!若隐,你真的醒了啊!我们还以为你是在梦游呢!”
“梦游?”我润了润嘴唇,轻声说,“我是不是很可怕,很吓人?”
“你的确吓人!”李朦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装作一脸严肃和不可原谅地说,“你昏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能不把我们吓坏吗?”
我第一次面对她很自然地笑了笑。
原来安史乱和越晓过在出事之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像在等待我对他们罪行的宣判。其实这件事我并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但无论我怎么说,他们却始终不能感到安心。
“晓过,你先回去吧,你还得见公司老总的,失约已经不礼貌了,千万别再让他们多等你了。”我望住越晓过,说,“再说,你还得急着返回那个明星制造班呢!”
越晓过的脸上依然挂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足足望了我几分钟,才说:“好吧!那我先走了。以后多联系吧!”
我向他点了点头,又冲他笑了笑。他和所有的人都打了招呼,然后退出了。安史乱出去送他了,我则半坐在病床上目送他出去。
“若隐已经没事了,要不大家都回去吧!让他也安静安静好好休息。梦寒,你去外边买点吃的吧,我想若隐肯定饿着呢!”李朦像主事的领导人似地分配着任务。
让大家忙来忙去,我真觉得太过意不去了。但是不麻烦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此时我浑身乏力根本就下不了床,根本不用说是做些事情了。
有几个同学走了,但还有一些同学并没有走。虽然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若隐。”黎天然走近病床,坐下来说,“这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吧!我帮你找着了,在抽屉角落里呢!”说完,他递给我一样东西。
那确实是那包我在找寻的紫薇花瓣,沈落薇送我的紫薇花瓣!生活中的很多东西如同游戏大王一样调皮,一心想找到的时候它裹着藏着像个闺阁千金一样不肯出来,没想到它的时候它却像个调皮捣蛋的顽童般从一个无端的角落跳跃出来。
我将它捧着看,像鉴赏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感。此时,欧阳梦寒大惊小怪地冲着我像一阵风似地卷来,从我的手上卷走了那包花瓣。我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欧阳梦寒已经用她的干脆利索的声音宣传开了:
“哇!一包紫薇花瓣!这东西太暧昧了吧!该不是定情之物吧!”
我被她说得两瓣脸颊直发烫,像一个正在津津有味地欣赏色情片的青春期少年突然被家长撞见似地迅速低下头去。也许大家正将眼睛齐刷刷地定位在我的身上,我感到万枚细针扎在身上般的难受。
“我只听说过用红豆和红叶传情的,可就是从没听说过用一包花瓣的!”是洪水的声音,投给我一个诡秘的笑。
“那叫有新意!不过这样富有新意的东西大概只有像若隐这样浪漫的人才能够接受得了。”游鹏接过洪水的话尾说。
他们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像几个唱书的演艺人一样配合密切。虽然我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话,但我的脸还是火烧般的烫。
但李朦并没有吭声,眼睛随着那包被传来传去的紫薇花瓣不灵活地移动。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想明白。这让我更感到不安!
爱情也是一个捉弄人的怪物,我想。但李朦对我仅仅只是好感,还是真的爱上了我?爱情难道真会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无缘无故地产生?我无法猜测和研判出答案。
我假装不去理会他们夸张的说话和笑声,躺下来侧着身背对着他们。他们是无聊的,神经质的。这时候,我的内心世界里又开始翻腾起别人无法猜测和破译的情感。我在他们的声浪中想到了沈落薇,那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女孩。
正当我要展开对沈落薇的回忆的时候,黎天然的脸又凑在了我面前,像一个突然蹦出的怪物,吓了我一大跳。
他冲我笑着,露出一排白牙,手里扬着两张票子,兴高采烈地说着:“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后天我请你看戏去!怎么样?”
黎天然还喜欢听戏曲吗?真是一个奇怪的男生!不过戏曲也是音乐的一种,爱好音乐的他喜欢戏曲也是有可能的,我想。我本不太喜欢戏曲的,但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没有任何理由的。
“你哪里弄到这两张票子的啊?”答应之余,我这样问他。
“这你就别管了!”黎天然习惯地甩了甩头,用一种无所谓的表情地说。
他说完后又继续和他们一同闹去了。我安静地闭眼想休息。已经睡了好久的我居然又在很短的时间里入睡了。脑子里模糊的是现实和虚幻的合体。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李朦一个人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发呆。枕头边是那包紫薇花瓣。我吃力地将身子往上靠了靠,又笨拙地碰翻了床边药柜上的一瓶药。
李朦听到了动静便回过头来。她并不自然地笑了笑,走过来放好药瓶,并没有说一句话。接着便准备离开。
“李朦。”我润了润嘴唇,叫了她一声。
她很快停住了,但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等待我的下文。虽然我把她叫住了,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和她说些什么,应该和她说些什么。我的喉头上下耸动,脑子快速地转动,寻找一两个可说可交流的话题。
“李朦……”我又唤了她一声,像在召唤一个远去的灵魂。
她还是没有回头,但我分明看见她的身子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似乎哭了,至于为什么哭,我无法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她和沈落薇一般容易哭。
女孩,本身就是泪水吗?我在心底问自己。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是《红楼梦》中的句子。也许也是有道理的。
她就这样站着。我们彼此沉默。时间在秩序地前进着。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冬日的夕阳有些病态地照射进病房里,使室内原有的亮度呈现出暗褐色,如同室内刚刮过沙尘暴一般,我的心情愈加沉重和不安。
空气在我和她的沉默中变得冷寂,我突然感到冷了,猛地打了几个寒战,紧接着便是一连三个响亮的喷嚏。
李朦在我的喷嚏声中身子又动了动,几分钟之后转过身向我走来,从床柜上的一个药瓶里倒出几颗感冒药递给我,又倒了一杯温水。我将药片服下,感谢地望住她。
但她也倒出一颗来放进嘴里。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我希望这不是感冒药,而是一种神奇的仙药,能够帮助我忘记你!”她的眼神幽幽的,表情幽幽的,声音也是幽幽的。
我咽了口口水,艰涩地喊着她的名字。
“自从那天我离开后,我试着调节,甚至挖空心思想你某些细节上的不好,试图让自己不要爱上你,或者忘了你,可是……”她并不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代替了下面的话。
我的头脑又开始混乱起来,内心失火了:“李朦,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过拥有一场爱情。我是一个异常的人,我想。”
“是的,你不敢奢望去爱。”她一边说着,泪水又从她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流出来,“可是,那只是你的‘不敢’,而不是你的‘不想’,是吗?”
我想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但我没说出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