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勺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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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声说道,双拳握得更紧。「我们没有要下江南。」
啧,穿帮了!
「那,旅费呢?」她毫不反省,还急着追问。
黑眸里的光芒变得幽暗,粗大的指节骨,因为用力而喀啦作响。
「我还给他们了。」
茵茵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低头把整床的银票都收好,小脑袋瓜子又在思索,该用什么法子去骗钱。
庞大的身躯逼近,遮去所有的光线。
「你骗人了。」他语气凝重的重复,口吻里没有一丝火药味,只是陈述事实。
她捏紧银票,抬起下巴,睨着那张黝黑的大脸,知道自个儿是瞒不过去了,索性直接承认。
「对,我就是骗了他们,那又怎么样?」她语带挑衅的问,看他能拿她如何。
见她死不认错,石敢当的瞳眸一黯,宽大的掌握住她纤细的肩膀。
「骗人是不对的。」他一字一句,慎重的告诉她,清澈的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
那样的眼神,让她的胸口,像被重重敲了一下。她扭开小脸,不去看他,那种名为罪恶感的不舒服感觉,因为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再度开始悄悄滋长。
她宁愿去坐牢,跟那些可怕的跳蚤们作伴,也不愿意再承受那清澈瞳眸的注视,那会让她心中罪恶感,迅速成长茁壮,像是藤蔓一般,把她的心牢牢束缚住。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不对的。」她扭身甩开他的手,套上鞋儿就往外走,想避开石敢当的视线。
只是,走不到几步,她就觉得绣花领圈一紧,脚儿霎时悬空,整个人又被拎了回来。
石敢当单手把她举到眼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让她开溜,执意要把这件事情谈清楚。
「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她悬在半空中,双腿乱踢。
「我想要银子啦!」
「你想要银子,我可以给你。」
「你、你你——你这个穷鬼,都跟龙无双签了十年的卖身契,哪还有银子可以给我?」
他摇头。
「我有。」
「喔?」她眼睛发亮。「那还不快点给我?」
石敢当伸手往怀里掏,抓出一把碎银子,搁进她的小手里。
她瞪着那把碎银子,怀疑自个儿要是看得不够用力,那些碎银子就会被风吹跑了。
「就这些?」
他点头。
茵茵气得想咬他!
这些碎银子,加一加还不到三两啊!这家伙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穷光蛋!
「放手!快放手!」她像只愤怒的小猫,悬在半空中胡乱挣扎,还伸长了腿儿乱踹,却压根儿碰不到他,只累得自个儿气喘吁吁。「喂,你、你、你先前不是说过,不论我说什么,你都愿意照作吗?」逃走不成,她开始逼他履行承诺。
「是。」
「那你还不放手?!」
「这次不行。」石敢当严肃的摇摇头,把她拎得更近。「去把银票还给那些人。」
「不要!」
吃进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银票既然进了她的口袋,就是她的东西。要她还回去?哼,门儿都没有!
石敢当深吸一口气,半晌后,薄唇间才吐出一个字。
「好。」
好什么好?不用还钱了?
茵茵眼儿发亮,以为他开窍了。「对嘛对嘛,你也慢慢学聪明了!」她猛拍他的肩膀,像个兴奋的夫子在鼓励学生。「我跟你说啊,骗人这档子事,可也是需要脑袋的——」
「那些银两,我会替你还清。」
「第一原则,就是银子一旦进了口袋——啊?」她突然住口,疑惑的眯起眼儿。「你要还什么?」咦,他刚刚说了什么?
石敢当慎重的点点头。
「你是我的老婆,你做错了事,就该由我来负责。」
「但是,你又没钱!」她脱口而出。
「我可以再跟龙姑娘签约,总能筹齐银两还给他们。」他拎着她走回床边,这才松开大手,让她舒舒服服的坐回锦被上。「龙姑娘是好人,只要我去求她,她就会愿意先垫银两。」
听到石敢当满口夸赞龙无双,茵茵不知怎么的,心里就陡然冒出一阵怒火。
「好人?她是好人?!」她跳了起来,双手插腰,对着那张大脸嚷嚷。「你别被她蒙了!她根本是趁火打劫,拐你签了十年的约。你是被她骗了啦!」
他无言的杵在一旁,看着她焦躁的在床上走来走去,猛绕圈子,黑眸里突然浮现一抹笑意。
「小茵。」石敢当唤道。
「嗯?」
她还在绕圈子,没发现他对她的叫唤声中,蕴满了浓浓的温柔。
「你在关心我。」他咧着嘴,对着错愕不已的小女人,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你少臭美了,谁会关心你!」茵茵扭身跳下床,不知为什么,一张粉嫩的脸儿,竟然变得热烫嫣红。她不但觉得愤怒,还觉得有一些些的羞赧——
才溜了不到半尺,她领口一紧,又让石敢当给拎回来了。
「小茵。」他轻声唤道,用厚实的大手捧住她的脸,指间的刀茧,轻轻摩擦着她的软嫩。
「做、做什么——」她防备性的问,觉得脸儿痒酥酥的,几次想扭开脸儿,却又被他温柔的转回来。
「往后,无论你骗了多少,我都会加倍替你还回去。」他慎重的保证,没有责骂她,只是理所当然的扛起责任,为她弥补一切。
「不需要你多事!」她挣扎着,又想逃走。
她喉头发涩,心口好胀好胀,像是他给了她太多,让她的心无法容纳,几乎就要满溢——
石敢当坐在床沿,大手一采,把她拉回怀里,从后方抱住她,将她纳入最温暖的怀抱中,大脸搁在她的肩头。
「小茵,我不会再让你过着心惊胆战、提心吊胆的日子。」最寻常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竟变得像是天长地久的承诺。
她心头一缩,恼羞成怒,握紧了拳头,防卫性的大声辩驳,像被踩中尾巴的小狐狸,气得龇牙咧嘴。
「你少胡说,我才没有心惊胆战、提心吊胆!」
她行骗江湖久矣,三天两头就会被凶恶的苦主们追杀,甚至还有人不甘受骗,重金聘来杀手,要买她跟长空的脑袋。没错,被人追杀的感觉,的确挺不好过,但是她一直以为,自个儿适应良好,早就习惯了随时跑路的日子。
只是,为什么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会觉得,心口陡然一松,像是他说的那些话,解去了她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把她从一个紧箍的牢笼中释放出来——
面对她激烈的抗议,石敢当一言不发,黝黑的脸庞浮现某种奇特的表情。
「你看什么看?我——」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长臂一伸,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她的小脸撞进他的胸怀,耳边盈满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你做什么?放手啦!快放开我!」她气急败坏的大声抗议,拚命想推开他,小拳头像下雨似的,胡乱落到他的肩膀上。
「没关系。」石敢当极有耐心的说道,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与抗议,双臂圈绕得更紧,巨掌笨拙的拍拍她的头,像在安抚一只躁怒的小动物。「没关系的,小茵,以后一切有我。」
茵茵的心口又是一缩。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像是传达进了她的心里,而他笨拙的轻拍,像是抚平了那个存在已久、却又被她刻意漠视的脆弱。
从来没有人,像石敢当这样,毫无保留的关心她。她从来不曾示弱、不曾透露过,其实她也会害怕——
暖暖的温度包围着她,逐渐熟悉的男性气息,让她眼眶莫名的一阵热,挝打他的粉举,力道渐渐软弱了。
她心里的城墙,因为他的言语、他的举动,慢慢的塌陷,暴露出里头的柔软。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有生以来,头一次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银两,而是真心真意的,主动想要拥抱一个男人——
软嫩的小手,尚未碰触到他的肩,门外就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淡淡的旖旎,也让茵茵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门外的小丫鬟,朗声叫唤。
「石师傅啊,龙姑娘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第六章
夜深深,华灯初上,明月高悬。
玄武大街上人来人往,龙门客栈里坐无虚席。
不同于前楼的喧嚣,客栈后院却是清幽雅静,偌大的庭院回廊上,一个小丫鬟敛着袖子,将大红灯笼一一点着。一个腰环乌罩的小二哥,端着热腾腾的餐点,从厨房里晃出来。
他不往前方酒楼走去,反倒转进后方院落,几个左弯右拐,不一会儿就来到石敢当的院落。
来到门前,他停下脚步,拿稳了餐盘,轻敲了两下门。
门内传来娇脆的嗓音。
「谁?」
「石家嫂子,我是小李,给您送饭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的由远而近,直响到了门边。接着,那扇木门砰的一声,被人从里头用力打开,一张沾了墨渍的姣好脸儿,从门里探了出来。
「怎么又是你?石敢当人呢?」茵茵丢下乱写到一半的菜谱,冲出来质问,一双乌黑大眼里透着愠怒。
自从两天前,龙无双派人把他喊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虽然说,石敢当不在院落里,小丫鬟们仍旧勤快乖巧,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连厨房里,也按时送来美味佳肴。但是,不知为什么,见不着他,她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见到茵茵满脸不悦,小二连连陪笑。
「石家嫂子,您就放宽心吧!石师傅正在厨房里忙呢!」
「忙?忙什么可以忙到两天都不回屋里睡觉?」
「前几天有船家在扬子江里,捕了一条鳝龙鱼,龙姑娘特地弄了回来。石师傅说啊,这鱼难得,六十几斤的鱼要熬成一碗汤,得要守在陶锅旁,小心翼翼的看顾锅子——」
「熬汤?」她拉高了嗓子,胸中那股闷气,顿时化为熊熊怒火。
「是啊。」
「你是说,那家伙两天不回房,就是为了替龙无双熬一锅汤?!」她的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简直像在尖叫。
他居然为了替龙无双熬汤,把她晾在屋里两天两夜,连看都不曾回来看一眼?
一股醋味咕噜噜的往上冒,酸得她难以呼吸,不由自主的捏紧粉拳,好想找人来痛揍一顿。
瞧茵茵一脸凶恶,小李捧着餐盘,害怕的退了一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纠正。「那个——石家嫂子啊,不、不是一锅啦,是一碗——」
「一碗?」
「对——对啊,一碗——」
「都一样啦!」茵茵拉起绣裙,跨过门槛,三两下就冲出了后院,直往龙门客栈的大厨房杀去。
她像阵狂风似的,飞奔过长长的回廊,俏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就为了一碗汤!只不过就是一碗汤,值得他日不休、夜不眠,站在锅旁守着它吗?那颗蠢石头、臭石头、笨石头——
「石敢当!」她冲进厨房,大喝一声,还想多数落几句,却发现大厨房里忙成一团,根本没人有空理睬她。
只见偌大的厨房里油烟乱飘、热气冲天,五、六位厨师们临着旺盛的炉火,忙着切菜、炒菜。长桌上搁着各式刚起锅的菜肴,店小二们端着菜就往外走,每个人都扯着嗓门喊叫,忙得像是在打仗。
「唉啊,别挡在这儿!」一个店小二,端着用青花大瓷海盛的蟹粉豆腐羹,在她耳边嚷嚷,急着要她让路。
茵茵连忙提着裙摆,往旁边一站,幸亏闪得快,才没让对方洒了那碗羹汤。
确定自个儿站的地方,不会再阻碍小二们进出后,她踮起脚尖,在厨房内左顾右盼的找了一会儿,这才瞧见,石敢当那大树般的身影,就杵在厨房的最深处一动也不动。
「喂!石敢当!」她高声喊道。
轰轰轰。
哐啷哐啷。
砰沙沙沙沙——
厨房里噪音奇大,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熊熊炉火的轰隆声,以及厨师与小二们的高声交谈,轻易就盖过她的呼喊。
试了几次之后,她懊恼的跺了跺脚,知道自个儿就算喊破了喉咙,石敢当还是听不见。
好吧,她豁出去了!
茵茵硬着头皮闯进战场,先侧身越过几位端着菜的小二哥,低头闪过一位厨师挥过来要舀调味料的汤勺,再跨过两篮堆放在墙边的青菜、三盆活跳跳的鲜虾、活鱼,还不小心踢翻了装螃蟹的竹篓。
靠着一群忙着逃命的虾兵蟹将开路,她历尽艰难,好不容易才来到石敢当的身边。
厨房里火气燠热,他早将汗湿的上衣脱下,随意的绑在腰上,露出结实黝黑的胸膛,不动如山的守着那锅汤,浑身上下被火蒸烤得黑里透红。
茵茵仰起小脸瞧着他,滴溜溜的眼儿滑过他沉稳安静的面容、高大伟岸的身影,竟莫名的觉得开始口干舌燥起来了——
石敢当目不斜视,全副心神都搁在那锅汤上,对周遭的情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压根儿没发现,茵茵就站在他身后。
打从相识以来,只要她一出现,他的全副心思就会搁在她身上。而这一次,她都在这儿站那么久了,他却仍浑然不觉。
茵茵从没被他这么忽略过,一阵烦躁恼怒立刻又涌了上来。她心里老大不舒服,觉得好像有什么属于她的重要东西,突然被偷走了似的——
「喂!」她忍不住喊了一声,想拉回他的注意力。
没反应。
她眯眼扁嘴,又叫了一次。
「喂!」
石敢当还是没反应,只是拿着那汤勺,无底的黑眸注视着那锅鱼汤,活像里头有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茵茵的耐性用罄,伸出小手,重重推了他汗湿的手臂一把。
「石敢当!」
他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来,见到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