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映雪-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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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凤栖园里的事都安排好后,苏寒江便直接找上了金钱帮。当日在那野地,苏寒江固然是重伤濒死,那三人也不曾比他好过,林浩雄被他断去一臂,见势不对,头一个便带着手下先跑了,金涛龙中了他一掌,那内伤没个一年半载也休想好,还是冯道玉拼了命,才将人救走,却不知当时苏寒江也已是强弩之末,冯道玉若不是胆虚,便能当场取了苏寒江的命。
却是林浩雄先得了消息,竟在苏寒江上门之前,便连夜带伤逃了。苏寒江也不去追,只一路向着洛北而行,但凡遇着金钱帮设立堂口之地,便二话不说将金钱帮的堂口一个个挑了,到最后,那些金钱帮众不等他到来,便都闻风而逃,苏寒江去的时候便只看得见一处处空宅跟遭人洗劫了一般,遍地狼藉。
到了洛北,江鲸帮的人却比金钱帮众多了几分硬气,早知苏寒江要来,招集全帮高手列阵等着,那金涛龙也是条汉子,带着内伤在风里咳嗽,却直挺挺地站在最前头,大刀一横,便是死也要死个人样。只是一干人等,在冷风里傻傻站了三天,却连苏寒江的影子也没等来,等到有消息传来,才知道苏寒江打从进入白浪江的范围,便失去了踪影,压根就不曾北上。
就在苏寒江让金钱帮在江南从此销声匿迹的时候,丁壮却守在李二姑的病床前,一口一口的喂着药。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更何况怀胎期间,李二姑几番受人欺凌,又思念丁壮,将身子搞虚了,能把孩子平安产下已是侥幸,偏生在坐月子期间,那李大姑不知丁壮回来,又来找李二姑出气,刚巧那天丁壮在屋后理治王三虎送来的两条鱼,欲给李二姑补补身子,待他听得声响走来,屋子的门大开着,李大姑正开口要骂来,一见丁壮,眼睛瞪得老大,转身便走了。
李大姑没搅成事,可那大开着的门透了风,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硬生生将李二姑吹出了病来。这下可辛苦了丁壮,既要照顾娃儿,又要照顾媳妇儿,可便是这样,李二姑的病仍是一日比一日严重,人也渐渐病得没了形状。
这一日,李二姑忽地有了些精神,便叫丁壮把娃儿抱来,她吃力地解开衣服,露出乳房来,便要给孩子喂一回奶,可她病久了,哪里来的奶水,小娃儿吸不出奶来,便哇哇大哭起来,她的眼里便也见了泪。
丁壮端来一碗加了羊奶的米水,二姑颤着手,一点一点喂着娃儿吃了,小娃儿吃饱了肚子,甜甜睡去,二姑将他放入内床,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缓缓倒入丁壮的怀里。
「阿壮,我……我……怕是看不到咱娃儿长大……」
丁壮一听这话便慌了。
「二姑,别说……这话……我、我这就去熬药,喝了药你定是能好起来……」
李二姑抓住丁壮的手不让他走,含泪道:「阿壮……别走……别……」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厉害处,便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丁壮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喉咙处却哽咽着,恨自己的无力,眼睁睁地看着媳妇儿被病痛折磨,什么也做不了。李二姑咳了一阵,慢慢缓过气来,她的声音比之方才又低了些,面上也更黯淡。
「阿……壮……我冷……」
丁壮抱紧了李二姑,咬了咬牙才将喉咙里的哽咽逼了下去:「暖些了没?」
李二姑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说道:「我困了,睡会儿……等娃儿醒了,你叫我。」
「好。」
得了丁壮的一个「好」字,李二姑才放心的闭上眼睛,面上显出些安详来,却是这一睡,便再没能醒来。丁壮只觉着怀里的媳妇儿越来越冷,他便抱得更用力,像是这般做了,媳妇儿便能暖和起来,喉咙里有股气在翻滚,想要嘶喊出声来,却又怕惊醒了睡在内床的娃儿,只能死死的咬着唇,却连咬破了唇见了血也不晓得。
第十章
李二姑的后事仍是在王三虎的操持下才办妥,丁壮打从媳妇儿闭上眼后,人便有些浑浑噩噩,每天也不知日子是怎么过的,王三虎知他是伤心过度,什么劝慰的话都说了,也不见效,晓得这事要是丁壮自己想不开,旁人说什么也没用,丁壮一个大男人这种模样,也没法子照顾好小娃儿,个把月下来差点把自己的娃儿饿死几回,王三虎实在看不下去,便把小娃儿抱回了自家,让自家媳妇帮养着。
丁壮身边没了娃儿,整是里更是沉闷不言,除了干活,便是坐在床边发呆,夜里更是不闭眼,总觉着李二姑就在身边不曾走,只要他不闭眼,便能摸着媳妇儿的身体,暖暖的,软软的。自打回家后,他就不曾再对媳妇儿有过亲昵的举动,不是见不着媳妇儿眼里的失望,只觉着自己这身子已是不配,现今他却后悔了,他想再亲亲媳妇儿的脸,再抱抱媳妇儿的身子,却是不能了。
这般又熬了些日子,也不知是熬不住了,还是心有所思则有所灵,这天晚上丁壮一沾床便沉沉睡去,迷蒙间仿佛看到红烛喜帐,耳边隐隐听到喜乐声声,李二姑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床边笑盈盈地望着他,俏艳艳便像朵盛开的小喇叭花,竟完全是他们成亲那日的模样。
「二姑!」丁壮情不自禁伸出手来一把抱住,嘴唇在一阵抖索中印上女人的面颊,微温的触感证实了这具身体的温暖,是二姑,真的是二姑回来看他了,他收紧了胳膊,再不让她走了。
一声轻轻的喘息,随即丁壮的唇被覆住了,炽热的气息喷在面上,引得丁壮的身体微微一滞,神智忽地一醒,却耐不住想抱一抱媳妇儿的渴望,终是死死地闭着眼,任身体沉沦在那带有体温的唇下。
这是出乎于苏寒江意料的一夜纵狂。
他本不想来找丁壮,他不是那只蛇妖,不会为一个心不向着他的人而痴迷,一个粗人而已,他还看不上。可是他管住了自己的心,没管住自己的脚,前往洛北,白浪江是必经之地,一看到那滚滚而去的江水,他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初见丁壮的地方。
就在风林渡,那一天,毫无道理的,他对一个往日里瞧一眼也不愿的人起了逗弄的心思,现在想来,也觉无稽得很,只是难料后来竟会生出这些事来,便越发觉得人世无常。
便要离去时,他见着了一座新坟,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二个字:二姑。字迹瞧着眼熟,不正是他教那粗人写的两个字。短命的女人,枉费那粗人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心心念念想着,竟是这般无福得很。既是这女人无福,他便也不介意凤栖园里多养着一个人,反正那粗人再是看不上眼,放到床上还是好用得很,委屈点留在身边一辈子,也是可以。
苏寒江这般想着,便去寻丁家,待到他寻着丁家时,已是入夜。丁壮连门都没有关紧,自是想要方便李二姑的魂魄进出,这时却方便了苏寒江,屋里一片黑暗,却碍不着内力深厚的苏寒江,一眼便瞧见那粗人在床上睡得不安稳,似在梦里一般呓语不断。
「定是在叫那个死掉的女人。」苏寒江越想越是气闷,便要将丁壮摇醒,哪知他刚伸出手,便让丁壮抓住,进而整个人都教丁壮抱住,面颊上一阵温热,耳边却听清了从印在面颊上的唇里逸出的「二姑」二字。
实在是可恼之极,苏寒江想也不想便堵住了丁壮的嘴,用自己的嘴,待苏寒江意识到这是接吻的时候,已完全无法控制住从自己体内升腾而起的欲望,积压了几个月的欲望,凶猛得连苏寒江自己也感得吃惊,偏生丁壮人虽显得迷迷糊糊,身体却在主动回应着,比过去任何一次都疯狂,便是用了催情香的那段日子,也不曾这般主动过。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控制得住的,唯有圣人而已。苏寒江不是圣人,剥了丁壮的衣服便迫不及待的压上他的身,明明已是被欲火冲得几欲发狂,嘴里却偏偏还在道:「还当你是老实人,原来都是假的,爷可不是那只蛇妖,你也别当爷会对你有多好,至多就是带你回园子,教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别说丁壮此时引此刻根本就听不到他说什么,既便听清了,只怕也听不明白,不想听,不想看,只当是在梦中,再抱一回他的媳妇儿,然而身下传来的一阵钝痛,硬生生逼得他清醒过来,不是二姑,不是……他的媳妇儿,黑暗中他睁开了绝望的眼,这时再要挣扎却是不能的了,只能随着苏寒江的动作在欲海中沉浮。
一夜狂纵到天明,便是苏寒江也禁不住累得睡了,丁壮却跌跌撞撞下得床来,到了王三虎家,他媳妇正在给小娃儿喂羊奶,却被丁壮一把抱过娃儿,转身便走。
「丁兄弟,你这是做什么?」王家媳妇不明所以,待她放下碗来,追在丁壮身后出门,却见丁壮已走得远了,她一个女人走不快,等喊来了王三虎,丁壮便是连身影也不见了。
丁壮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抱着娃儿闷头走着,竟在不知觉间走到了李二姑的坟前,后面是江水滚滚,耳边风声如号。
他望着媳妇儿的坟,眼眶里一阵阵发胀,却偏偏掉不出眼泪来,呆站了许久,怀里的娃儿忽地大哭起来,惊醒了丁壮。回得神来,才发觉天上竟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落在娃儿的脸上,寒意激得小娃儿哭泣不止。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竟在这个时候下了。
「娃娃,不哭,不哭……」丁壮七手八脚的哄着,小娃儿的哭声教他的心头更是痛闷,便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小娃儿罩上,却在这时手中一空,小娃儿不见了。
丁壮骇了一跳,抬起头来,竟见苏寒江站在他面前,手中抱着他的娃儿,另一只手在娃儿身上摸了摸,小娃儿竟是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苏寒江笑。
「你、你……把娃娃还来……」
「你的娃儿?」苏寒江看看手里的娃儿,与这粗人眉目之间真有些像,又见丁壮一脸的紧张,禁不住用手逗逗小娃儿,惹来小娃儿更可爱的笑脸,看得苏寒江也展开了因醒来不见丁壮而阴下的脸,「爷喜欢这娃儿,要带回园子养着,教他念书,授他武艺。你若舍不得他,便随爷一起回园子罢。」
说着,苏寒江便抱着小娃儿,转身缓缓走去。丁壮僵站在原地,望着苏寒江带着他的娃儿越去越远,雪纷纷洒落,沾了身上,竟是刺骨的寒冷。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一个连爹也不会叫只会哇哇地哭的婴儿,长成白白胖胖、会说会跑会喊爹的可爱男孩儿。
丁小江,丁壮的娃儿,他唯一的骨肉,他的命根子,他疼到骨子里的儿子,这会儿正抱着他的肚子哇哇哇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得有七、八分像李二姑的小脸蛋儿憋得通红,挂着两行泪,还有两条鼻涕。
「师父……我要师父……爹爹坏……爹爹不带小江去找师父……」
丁小江口里的师父,是除了丁壮之外的另一个父亲,是丁小江在这个园子里最喜欢的人。可是,在丁壮眼里,苏寒江是一个冷冰冰的恶魔,一个禁锢了他的自由,夺走了他的儿子的坏人。
可是丁壮不恨苏寒江,开始的时候是不敢,为了儿子,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跟着苏寒江回到凤栖园,不得不委屈自己跟这个恶魔同吃同住同睡,甚至连为儿子起名的权利,都被苏寒江无情地剥夺了。
「这娃儿,爷喜欢……以后他就是爷的徒弟,名字就是丁小江……」在凤栖园里,苏寒江就是天,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从。
丁壮心里不情愿,为什么他的儿子名字里,要带着恶魔名字里的一个字。小孩儿要起个贱名才好养活,比如牛娃儿虎娃儿什么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儿长大以后力气也大一些,像老牛一样,最好凶一些,像老虎一样,这样才不会像自己这样受人欺负,不敢反抗。丁壮心里这么想,终归是不敢说出口的,苏寒江这个恶魔一个不高兴,晚上在床上动作就会特别猛烈,丁壮身体虽然比之前要养好很多,却也吃不消,一两天下不来床是常有的事。
后来,丁壮慢慢也发现,撇去某些方面不谈,苏寒江还是很容易相处的,只要他不表露出想走的意思,基本上无论他提什么要求,苏寒江都是应允的。可是丁壮对吃穿用度都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粗糠糙粮,他一样吃得下,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走,虽是不敢表露出来,可是平日里老是望着园墙外的眼神,却全看在苏寒江眼里,有时候苏寒江生气,连丁壮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这个恶魔了,哪里想得到是一个眼神惹的祸。
话扯远了,回地头来说丁小江这有了师父不要亲爹的小兔崽子为什么哭。
三月初三,也是就是一个月前,是丁小江的亲娘李二姑的生祭,丁壮在凤栖园的偏僻一角,设了香案,备了三牲果品,拜祭妻子。这自然是瞒着苏寒江,在锦月,现在应该叫玉月的帮助下偷偷摆的。李二姑这个名字在凤栖园里,绝对是个禁忌,苏寒江不许丁壮再去想那个女人不,不许拜祭。可是丁壮却铁了心,逢年过节加上生死二祭,他一次不落。第一次被苏寒江抓个现行时,他虽然吓得全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