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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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可别冤枉我。”永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是因为盈月的手轻巧,梳得比较舒服,所以才来找盈月的。老祖宗要是不开心,我以后不来找盈月,去找别的丫头替我梳头总行了吧?”
盈月一听,笑容立刻消失,蹙眉瞪了他一眼。
“你这臭小子,是在威胁我老太婆,以后都不来看我了是吗?”老福晋把永硕的手拉过来打了一下。
永硕笑着把双手轻轻搭在老福晋肩上。
“老祖宗,这府里就只有老祖宗最疼我,我怎么可能以后都不来看您呢?我的意思是以后不来找盈月梳头而已,免得您老人家多心嘛!”
孙儿一撒娇,老太太就开心了。
“你不找她梳头,难道要每天披头散发吗?那该像什么话呀!”老福晋笑着拍拍他俊秀的脸颊。
“七爷这么爱洁净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披头散发?”盈月笑着插口。“他只管往院子里一坐,就有一大堆丫头抢着要来服侍他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永硕耸肩轻笑。
“好什么?”老福晋皱眉低哼。“我早听说了,你成天跟大福晋、侧福晋还有你兄嫂房里的丫头们胡闹,还让那些小丫头们为了你争风吃醋,你大哥、三哥都来我这儿告过你的状。你也真是太不象话了,我看呀,还是得选一个丫头给你,省得你玩过火了。”
“老祖宗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在替我选媳妇儿似的,想找个人来管管我。”永硕伤脑筋地揉揉额角。
“你是该管管了!从前慧娘还管得了你,可自从慧娘嫁出府以后,你就无法无天了。”老福晋叹口气。“老祖宗知道你让慧娘侍候惯了,换了个人不习惯,可慧娘服侍了你十年,都已经是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了,眼瞅着就快要嫁不出去,咱们不能太自私,不放她出嫁呀!”
“老祖宗,我没不让她嫁,我这不是放她出府嫁人了吗?”永硕苦笑。
慧娘从十六岁开始,服侍他整整十年。她大他七岁,两人之间有极深厚的姊弟之情,他始终舍不得她离开,最后是在老福晋和愉郡王爷的坚持下,他才肯点头放她出嫁。
“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怪脾气,就算贴身丫头嫁出府去,再挑一个进来侍候也就是了,怎么就这样死心眼呢?”
“那是因为慧娘有旁人没有的优点。”除了忠心耿耿、温柔体贴以外,最重要的是,她还能严守秘密。
“你怎么知道别的丫头就没有你中意的优点?”老福晋困惑地挑眉。
“老祖宗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无奈地一笑。
“你想要的是什么?”老太太发觉这个宝贝孙儿已经钻牛角尖到一个严重的程度了。“你告诉老祖宗,到底慧娘有什么旁人没有的优点?老祖宗就不信找不到第二个慧娘给你!”
永硕抚额笑叹。
“这世上很难有第二个慧娘,除非她是个哑巴──”永硕顿住,忽然想起了那个无法说话的春香。
永硕神情一变,盈月立刻敏感地察觉出来,她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春香。
对春香,她开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意。
“要一个哑巴丫头侍候?简直是愈说愈荒唐了!连传话都不能的丫头,要来做什么?”老福晋只当他在说笑。
“她只要有手有脚、会做事就行了,不会传话也总会递纸条吧?”永硕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你呀,别净想些奇奇怪怪的事了。”老福晋笑着摇头,拿他没辙。“明儿个一早,我把上等房里不满十六岁的小丫头齐唤了来给你挑选,你非给我挑一个不可,听见了吗?”她伸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永硕心一动,低头靠近老福晋的侧脸,在她耳旁低柔地说道:“老祖宗,既然我非选不可,那就把全府里不满十六岁的丫头统统叫来让我选,包括下等房的小丫头也要。”
他的嗓音再轻柔,还是被耳尖的盈月听见了。
“七爷,下等房的丫头只会洗衣、刷马桶,您怎么能让这样的……丫头侍候您?”盈月原想说的是“脏丫头”,但怕触怒永硕,硬是吞下了“脏”字。
“我可不管什么上等房、下等房的,只要小姑娘长得漂亮,在我眼里都是一朵花,没什么上下之分。”永硕流露出一脸风流个傥的浅笑。
“小七,你该不是连下等房里的小丫头也沾惹上了吧?”老福晋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老祖宗冤枉,我可没『又』沾惹上谁。只是凡事都得公平嘛,下等房的小丫头没道理不能来选呀!”永硕亲热地搂着老太太笑道。
老福晋知道永硕的亲生母亲出身下等房浣衣院,母亲低贱的出身一直是永硕的心病,他会对下等房里的奴仆另眼相待也不是没道理,不过老福晋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破绽。
“先前提到哑巴丫头,现在又扯上了下等房,难不成下等房里有个哑巴丫头吗?”老福晋人虽老了,脑袋可还是精明灵光的。
“老太太忘了吧,下等房里确实有个不会说话的丫头,名叫春香的。她和她的娘秋夫人两个人,都是老太太点头答应收进府里的,老太太敢情都忘了?”盈月几乎是咬着牙提醒。
老福晋皱眉思忖。“盈月,经妳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是护国寺的那对母女吗?”
“是呀,就是那对母女。”盈月没好气地回。
老福晋点点头,当初看在护国寺老和尚的面子上,收留了这对母女,王府里仆役众多,后来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小七,你别看人家小丫头不会说话,就想捉弄她。”老福晋正色警告。
“老祖宗,我会是那样的人吗?”永硕无辜喊冤。
“那你要个不会说话的丫头干什么?”老福晋耸高了白眉。
永硕低笑。“老祖宗别急,您不是要我选吗?有那么多的丫头,我还不一定要她呢!”
老福晋意味深长地瞅着永硕,永硕虽然一脸漫不经心、神态怡然的样子,但是她看得出来在永硕眼底那一抹少有的认真。
什么“不一定要她”,老福晋看,永硕是打定主意非要她不可,公开挑选不过是他借用的幌子罢了。
老福晋倒是想看看,能让她的宝贝孙儿留心并且非要不可的丫头,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春香,妳运气真好,要不是七爷,王总管才不会管妳死活呢!”菊梦和春香两个人赤着双足在木盆子里踩着换洗的床帐,菊梦想起先前赵妈转述春香领到冬衣的经过,不禁感叹地说道。
“就是啊!”湘兰一边提着水往木盆子里倒,一边说:“王总管那个人最会鸡毛蒜皮算小帐了,成天只会苛扣咱们底下人,那些苛扣下来的油水全进了他口袋里,他不知道从王府里捞了多少油水走呢!”
春香没有仔细听菊梦和湘兰对王总管的批评,她恍神地想着永硕。
自从那日永硕替她解围之后,他温柔的嗓音和笑容就已经潜入她脑海里了,让她无时无刻都会想起他。
“那位七爷是谁呀?”一旁搓洗衣裳的秋夫人好奇地问。
听娘问起永硕,春香集中了思绪,专注地听着。
“是王爷第七个儿子,叫永硕。”菊梦说。“先前听赵妈说,七爷的额娘也是下等房浣衣院出身的,不过因为身分低贱,就算生了阿哥,地位也始终只是个侍妾,扶不上侧福晋的位置。”
'不错,那日曾经在盈月的口中听过。'
春香在心里想道。
“难怪七爷肯帮春香,原来他的娘也是浣衣院出身。”秋夫人轻轻叹息。
菊梦和湘兰对望一眼,然后古怪地笑起来。
“秋大妈,七爷是个风流胚子,见了漂亮的姑娘总爱占点便宜,每回王府宴客,前来赴宴的格格们多半都是冲着七爷来的,京城里谁不知道愉郡王府有个俊美又好色的七爷?依我看,七爷出手帮春香应该和他的娘是什么出身没有多大关系,他就是那种爱招惹漂亮姑娘的爷儿!”菊梦笑说。
“他会占便宜?”秋夫人吓了一跳。“春香,七爷可曾占了妳便宜?”
春香急忙摇头。不过,占便宜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很明白。
“秋大妈担心什么,就算春香被七爷占了便宜也不是坏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被七爷占便宜呢!”湘兰闭上眼,梦呓似地说。
“湘兰,我看妳也很想吧!”菊梦噗哧一笑。
“妳看我这张麻子脸,七爷会有兴趣吗?”湘兰垮下脸,悲哀地一叹。
“别对自己没信心,上等房的丫头们也并非都是美女呀,可是七爷还不是个个都勾搭?难怪那些丫头们都说七爷是只狂蜂浪蝶,只要是朵花都不会放过。妳也是朵花呀,说不定有一天七爷就飞过来了。”菊梦笑着安慰。
春香傻傻愣愣地听着她们嚼舌根,什么风流胚子、狂蜂浪蝶的,她完全听不懂其中隐藏的含意。
“七爷是那样的人吗?这样的男人可不好。”秋夫人嫌恶地皱了皱眉。
春香讶然望向秋夫人。
'为什么不好?'
她急急打了个手势问。
“每个女人都好,就没有女人对他特别重要,这样的男人没有真心,所以娘说他不好。”秋夫人对春香解释。
春香一脸茫然不解,对她来说,她觉得永硕很好,是个大好人,但是娘居然说他不好,为什么?
“春香!”赵妈快步跑进浣衣院,一边大喊着。“快!赶紧把自己梳洗干净了,老福晋传妳过去吶!”
正和菊梦两人弯腰从木盆子里拎起床帐的春香,听见赵妈的叫唤,惊愕地直起身子来,整个人呆得像个木头人。
“哎呀,发什么傻?看看妳,水都流了一身了!”赵妈匆忙地跑过去,把春香手中的床帐拉下来丢进木盆子里。
“赵家妹子,老福晋为什么要传春香呢?是不是她闯什么祸了?”秋夫人扔下手中搓洗的衣裳奔过来,颤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一早老福晋房里的小丫头就来传话了。姊姊甭太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依我看,春香不至于闯什么大祸,而且老福晋传唤未必不是好事。”赵妈安慰着。
“是呀,秋大妈,妳们不是老福晋收留的吗?说不定老福晋只是想看看春香而已,妳别太担心了。”菊梦安慰道。
“可是……春香没法说话,老福晋要问她话可怎么办?她也答不上来呀!”秋夫人其实最担心的是这个。
“不要紧,我领春香过去,老福晋要问话我也能帮春香回,妳放心吧!”赵妈轻拍了拍秋夫人的肩。
“那……春香就麻烦妹子照应了。”秋夫人一脸惶惑不安。
“我知道,有我应付着,妳别太担心了。”
“春香,妳赶紧换下这身脏衣服,把最干净的、最新的衣服穿上。”赵妈拉起春香的手就往屋里去,一路对春香说道:“要记得把脸和手也洗干净了,一会儿我过来替妳梳辫子。”吩咐完,赵妈也赶忙转身换衣服去。
春香呆呆懵懵地换好衣服,洗干净手脸。也许是因为当初是老福晋收留了她和母亲,所以对于老福晋传唤她的事,她并没有特别的感到担心或害怕。
赵妈替她梳了一条乌油水滑的大辫子,在辫梢结上了红绒绳,左看右看,觉得满意了,就领着她走出下等房,穿廊子过小桥,走进迷宫似的宅院中。
走了大半天,赵妈带着春香走进一个很大的院落,刚一踏进院子,春香就看见有一大排的小丫头整齐地站在院子里,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甚至都还搽上了胭脂,漂亮得就像一株株迎风招展的花。
“奴才和春香给老太太请安。”赵妈牵着春香的手,从众丫头的面前走过去,来到坐在廊下的老福晋面前蹲身行礼。
小丫头们一脸呆愕地看着从她们面前走过去的春香,眉尖微微蹙起,像看见了什么骯脏的东西玷污了她们的眼睛。
“起来吧。”老福晋看着春香,细细打量。
她看小春香虽没有绝色容貌,但唇角始终噙着一朵微笑,看起来十分乖巧甜美,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丫头,气质也和慧娘相似,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永硕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春香无法说话,见人就只能微笑以对,只有笑容可以替她说话,除了笑,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人的善意。
她抬眼偷望着满头白发的老福晋,见老福晋慈眉善目,十分和蔼可亲的模样,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就慢慢消失了。不过,当她看见侍立在老福晋身旁的盈月时,不禁讶异地睁圆了眼,她不知道那日与永硕在蔷薇架下调情的女子竟然是老福晋的贴身侍女。
“这丫头叫春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