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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豪门惊梦-第8部分

小说: 豪门惊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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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脚下踩着的音符,一下一下像踏到我心上去!  

“雪雪跟那文医生,像不像一对壁人?”  

乔正天不知在何时出现在我身边,竟如此问了一句。  

我哑口无言,无辞以对。  

仰头看着天上繁星,一闪一闪,开始在我眼前显得杂乱零碎。  

我有那么一点晕眩。  

“晖,你看乔雪玩得多乐!你还呆瓜般站着呢?”  

乔正天给站在他后头的长子稍一示意,对乔晖,就是军令如山。老头子不喜欢乔晖坐,这厮就算一辈子的腰酸背痛,也只会直挺挺地像条僵尸般站着。  

我突然没由来地讨厌这种唯命是从的愚孝!  

总之,看乔晖不顺眼,今夜,特别的不顺眼!  

舞池内增添了我们这一对,明显地引起旁人细细私语,都拿艳羡的眼光看乔晖。我心头真不知是何味道?我宁愿承受妒忌,最低限度证明自己是收益人!江湖行险日久,谁还会不知道施惠多是情不得已,承恩才算是经济实惠!  

“长基,我看,你是这舞池内最漂亮的一个!”乔晖咧着嘴,笑得合不拢。  

“是吗?你妹妹呢?青春烈火,可以烧悼一大片草原,她岂不更加吸引?”  

话才出了口,连舌头都酸起来。  

幸好乔晖并不察觉。  

“我只觉得自己老婆最好看,至于雪雪嘛,也许在那文医生的眼中,她才是艳压群芳……”  

话还没完,乔晖不自觉地“哎呀”叫了一声,忍住了剧痛,问:  

“长基,你的高跟鞋怎么拼死力似踏到我脚上来!”  

“对不起,人有错手,马有失蹄!”  

“长基,你的舞技一向精湛嘛!”  

“我心不在焉!”  

“为什么?”  

“因为这些场合,老是有人欢笑,有人愁!”  

“谁?”乔晖环顾左右:“不是个个都高高兴兴的!”  

我拿嘴向露台一角抿一抿:“看到了吗?”  

“是张逊风世伯!”  

我默然。  

张逊风是香港出名的建筑业巨子。多年前承接一宗公屋工程,行贿验楼者,致最近被廉政公署检控,目前还未定吉凶。消息一经披露,立即门庭冷落。他名下的生意更一落千丈,连几单已签约的工程,都反了口。张逊风是虎落平阳,再对食言者提出控诉,无异是公开了自己被人落井下石的丑态,在这急功近利的社会里头,人人平等,唯利是图,谁也不会在谁蒙尘之时加以援手,谁也只会在谁落难之际隔岸观火,甚而推波助澜。故此张逊风只有哑忍。  

乔家大喜庆,乔正天亲自点名要请张逊风,并非他特别仁慈厚道,相反,只是额外深谋远虑而已。宾客盈千的宴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请了张逊风,乔正天就不必背负欺到人家脸上去的责难,万一将来案情急转直下,张逊风得以翻身,乔正天正好烧了个冷灶。况且,偌大一个盛会,主人家可任情挑选喜欢接近的嘉宾款待,对请来的客,一样可以敬而远之。  

一整晚,乔正天以至乔家各主人,固然没对张逊风热烈应酬,连满堂嘉宾,都只晓得勉勉强强地跟张老点点头,就飘然远去,避之则吉。  

这就是香江世情,冷不可言、俗不可耐、深不可恻、锐不可当。  

我跟乔晖说:  

“你去招呼别的嘉宾,我过去跟张逊风聊几句。”  

甩掉了丈夫,我走出露台,从侍役的银盘上取过了两杯香槟。  

“张世伯!”我把酒杯递过去:“我来给你添酒!”  

张逊风慌忙站起来,一脸感恩,说:  

“不敢当,不敢当!”  

曾几何时,要跟张逊风见面聊几句,都得跟他秘书排期。  

我固然没有那种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刻薄性格,也实在因为感念旧情。记得父亲弥留之际,我还未嫁进乔家,医院病房里头摆的花,寥寥无几,而其中一盆就是张逊风送来的。他还打了好多次电话来慰问。  

在顾家凤生水起时,母亲曾因小病人院休养两天,鲜花排满一层楼的走廊,要央求那些护士小姐把花抬回家去,又得额外赏了丰厚小账,只得让医院的清洁女工帮忙,把一个个花篮抬去扔掉。  

人情冷暖的例子不胜枚举。总之,情仇恨怨,点滴记心头。  

“张伯母怎么不赏面?”  

我是明知故问,但不能不问。  

做了落难的豪门富户老婆,那口龌龊气比当事人还要难吞。商场上的男人,说到头来,习惯大上大落,气量还有相当。叫人最难忍受的通常是那些妻凭夫贵的女人嘴脸,尤其晓得表达憎人富贵厌人贫的心思,又总是冲着女性而来,并无物伤其类的顾忌,比夜半奇谭还要恐怖!若果张逊风太太曾经一朝得志而意气风发,旁若无人,如今败落,就更是少亮相为妙,否则,准够她受的。  

可是,我如果不以此为话题,就更无私显见私了。  

张逊风倒很坦率,说:  

“这些日子来,她心情不好,老不愿出来应酬,我也得体贴她一点!”  

江湖行走,何止要处变不惊,还要如此落落大方地应对,心上再苦,也只能咽下去,消化掉!  

我好敬佩,也好感慨!  

“替我问候张伯母!”  

“谢谢!长基,你真难得!我刚才一直着你跳舞,心头却在想,顾兄何其有幸,有你这么一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女儿,难怪事事化险为夷!”  

“张伯你过誉了!父亲生前常说你为人谦和,谁不知道德能载福,那才是逢凶化吉的凭借!”  

“但愿你此言是真!”  

“张伯!”我举杯,“真心诚意敬你这一杯,心想事成!”  

“谢谢,长基!希望你和乔晖早日抱个小乖乖,乔晖这孩子,少有的忠厚,别以为木讷不可取,世间大多言过其行的人,让你应付得人仰马翻、焦头烂额,因而更应爱惜素其位而行的踏实青年!长基!”张逊风深深叹一口气:“人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我重复,一步也不成!尤其是对配偶的选择!”  

乔晖是佳偶吗?  

我回头看,乔晖已本知所踪,却瞥见乔雪跟那文若儒双双下台阶,漫步于彩灯月华双互辉映之下,微风阵阵吹动雪雪的轻薄晚服,更觉弱质骋婷惹人怜爱。  

至于文若儒,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  

我慌忙回转头来,把手中的香摈一饮而尽。  

“长基,好人有好报,所以你嫁得乔晖!你看看乔夕!”  

张逊风顺势拿杯向泳池那边一扬,我望过去,看见乔夕跟一个穿着醉红彩绿、大花大朵晚礼眼的小妞,亲热非常地在耳语,那小女孩可能比乔雪还年轻,不时昂首欢笑,甚而干干脆脆笑倒在乔夕的怀里。  

“那位小姐是谁?”  

“丁翁,丁贯忠的独生女丁芷薇,刚从海外回港度假!”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欢场女子要好好地做个得丈夫翁姑恩宠的归家娘,如此艰难吗?  

张逊风似看穿我的心事,竞能答以相关一语:  

“娱乐圈专供过眼云烟的欢愉,豪门望族内再不羁放纵的后生儿女,仍是东方之珠的天皇贵胄。”  

侍役走过来,礼貌地跟我说:  

“乔老先生请乔太太你到他那边去!”  

我欠身:  

“失陪了!”  

张逊风慌忙站起来:  

“长基,多谢你来陪我小坐!”  

我微笑,吻在他的面颊上。  

“祝你好运!”  

走到乔正天的身边,老早有充足心理准备,会被他怪责花太多时间在张逊风身上。  

乔正天并没有开口责难。只是脸色难看一点,随即把几位大商家介绍给我,都是来自东南亚的。  

“黄运通世伯在泰国是首富了,你有空应该去拜候他,学习学习,泰国地产正如火如荼地上升呢!”  

我含笑点头。  

一整夜,我都话不多,所有有用无用的应酬话,都是左耳入,右耳出,不比平时,任何场合,我都留心着结识的新旧朋友:从他们的对话中尽量榨取商业机会和资料。只这一夜,不住仰望黑漆长空,细数一颗颗的小星星,每一颗都像盛载着我的一个小心愿,遥不可即,无从捉摸,更难实现。  

人也实在站得太累了。有种想早早躺在床上,肆意休息的欲望。只要能让我躺下就好,即使从此一睡不起,也无憾然。  

我战栗,怎么竟有这个轻生念头?  

年来,我顽强的斗志呢?经不起一夜清风,吹得七零八落,点滴不存?  

真真笑话了!  

几经艰难候至曲终人散。  

乔正天又率领着我们送客。  

人累得脸上笑容僵硬,心却活泼泼地不住跳动,越跳越急促。  

乔雪陪着文医生走近来,向我们告辞。  

乔正天握着文若儒的手,老半天不肯放下来,热诚得迹近过态。  

“改天有空,再请你到乔园来玩!乔雪,你负责提我给文医生通电话!”  

“谢谢,乔世伯,改天你有空,定必再拜侯。今儿个晚上,看过乔园的夜色,果然名不虚传,很想有机会在清晨或黄昏,再细看乔园景致。”  

文若儒的眼神均匀地瞟过乔家成员的行列;带着一个诚意的微笑。  

“难得你有此雅兴,我们开心极了!”乔正天此言不虚,他打从心里笑到脸上来。  

“后会有期!”  

文若儒跟我们逐一握手。  

他握住我的手时,我听见他轻声他说:  

“改天再来看你们!”  

目送他坐上那辆摩根开篷跑车,绝尘而去。  

盛筵已过,乔园之内,十来个家仆领着其他特别帮工忙着收拾残羹剩菜。晚风轻拂,一地的废纸微微飞舞,更似卷起阵阵荣耀过后的苍茫。  

我赶紧回到西厢去,整个人抛在床上,暗暗喘息。  

终成过去了。  

人生的任何欢乐与哀伤,都是一样会过去的!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聚散看似无常,其实井井有序。缘来相见,缘去相分。很简单的一条人生公式!  

穷多少心血精神,金堆玉砌的豪门夜宴,“墟宙”得兵荒马乱似的。个中风流人物,显尽身手,炫耀人前,就这么一阵子功夫,一切又复归平静,除了别有怀抱的人儿,谁不在明天,就把今夜的种种忘个一干二净?  

我转了个身,俯伏在软软的床褥上,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  

心底蓦然想念过去,远至当年英国的柔情岁月,近至今夜乔园的零碎画面,一幅一幅,重现脑际。  

有人伸手抚弄着我的一头短发,轻吻在我颈项的发尖与裸露的背脊上……  

“长基,教我怎么能不爱你?”  

我笑了,很舒服的笑……  

翻过身来,主动地拿手扣住对方的颈,把他的一头一脸顺势带下来,吻住了。  

惊天地,泣鬼神的男欢女爱,序幕缓缓拉开……  

我闭上眼睛,心头曾有过的委屈与不忿,突然化作滔天巨浪,把我整个人卷进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我挣扎着,极力挣扎着,扭动我的腰肢,一下一下,万丈深渊努力上游,由有节奏而至凌厉、疯狂、不能自已,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冒出头来,舒一口气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沿沿渗下,通体血脉沸腾,一双手紧张得无目的地乱抓……就差那么一点点……  

“啊!”我欢呼地长嘘一声,终于……终于冒出头来,狠狠地宣泄掉一口龌龊气。  

人,舒畅地瘫痪着,我睁开眼……  

吃惊地竟见着乔晖:  

“晖?”我茫然地喊了这么一声。  

乔晖把我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去,轻吻在我的眼上上:  

“你原来可以这么好!我好开心,好感谢!”  

天!  

我作不了声。  

乔晖累极,很快入睡。  

我把枕头垫高了,斜倚在床上,借助透进房里来的月光,呆望着丈夫的裸体,过掉这一夜。  



第五章

脚一踏进乔氏企业,人人都得眉精眼企,少半分精神都应付不来。  

这儿没有人会考虑你为何竟夕无眠?为何中宵肃立?不但乔氏,整个香江,尽皆如是。  

秘书每日分三次把我要批阅的文件送进办公室来。  

我念过一本有关企业管理的书,那里头有甚多名人语录,值得谨记,其中一句云:  

“效率高的行政人员,办公桌光洁如镜。”故此,我没有积压文件的习惯。一定火速细读,当下作了决定,签批后发回各部门处理。顾长基的办公室永远不是公事的樽颈地带。  

上午,我刚处理完第一批文件,敏慧在对讲机请示:  

“乔太,邹善儿小姐求见!”  

“请进来吧!”  

我正要向她道贺。昨儿个晚上的盛会,成绩一流!我对善儿更多一重赞赏,因为,我知道她获准的财政预算。工作表现不能单看外表成绩,收成是昂贵,抑或便宜,这其间的分数就有高下之别。邹善儿的确,令宴会超值!  

善儿精神奕奕地走进我的办公室来,尤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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