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佣正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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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实在应该养成穿衣服的习惯。”维箴蹙起娥眉纠正他。
“屋子里热死了,”他忍不住抱怨。“又湿又闷,冷气又不能运作。”
她当场觉得有点汗颜。怪不得人家,实在是因为她提供的员工福利太差了。
“噢。”维箴乖乖收敛起雇主应有的权威和尊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报答的,请说。”
他拂开汗湿的刘海不经意地道:“我对中国字画颇有一点兴趣,这趟跑回台湾,正是为了收购几幅值得曲藏的作品,你认不认识在字画方面有研究的前辈,可以为我解说应注意的购买原则?”
他说他“这趟跑回台湾”,意谓着他确实从外地前来,归期不远。维箴低下头,一点一滴品味着他可能远去的事实。可是,她不希望他离开啊!虽然他炒菜总是喜欢放青葱和蒜,技术却比继母大人高明太多,如果他离开了,他又要堕回以前的饮食炼狱,呜……她不要!
“你在干嘛?”范孤鸿很莫名其妙,怎么转眼间她一脸泫然欲泣的凄苦相,他说错了什么吗?
“没事,我只是想到我悲凉的未来。”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想买画与你悲凉的未来有何牵扯?”他斜倚在门框上,打算问个一清二楚再做其他事情。
“你买完画是否就会离开?”她清秀的脸颊漾起一层轻郁。
“差不多。”她不愿意他走?范孤鸿的心律节奏有点跳拍。嗯!还满令人惊喜的。不自觉的微笑弧度提高了他的嘴角。
“唉!”她相当配合的长吁短叹起来,当场令他的男性虚荣获得高单位的喂补。
范孤鸿懒洋洋的步近书桌,耀眼的半裸上身躯逐方寸之外的氧气蕴藏,维箴讷讷的任由他接近自己,站定,修长的手指顶高她下巴。
烟草气息拂上她脸颊。
“你先帮我完成买画的心愿,”魅惑的低语鼓动她的三魂七魄。“我的停留时间还有大的商量空间。”
“不……”显然他误会了。
在她能辩明之前,掠夺性的唇已欺压下来。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她认为自己这回已做好心理准备。
对于男女之事,维箴当然也曾好奇过,尤其继母大人和萌萌的身畔相继出现了命定的所属,她虽然嫩,却不至于无知到认定这两对佳偶向来规矩清白。
以前也有人追求过她,她甚至接受了其中一人,试探性的交往了三个多月,结果这段感情仍然步向不了了之的收场。她无法忍受第二双手在她身上探来摸去!她就是没有办法!至于亲吻,她直接联想到的是“飞沫传染”,而从小她的抵抗力又特别衰弱;病痛意谓着皮肉之苦,意谓着医疗支出,意谓着不治死亡,她何苦为了短短一刻的亲吻而付出生命代价?所以啦!前任男友求欢几次不遂,自然转向其他更心甘情愿的女人。
思索之间,她的唇间产生入侵感。她连忙想缩头,却被脑后的手掌固定住。
被深吻的感觉一点也不像女性友人描述的——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金光乱闪,耳边还有天使唱着甜美的歌曲。
湿湿的,粘粘的,感觉很奇怪,难以归类为喜欢或厌恶。不过——芳心有一种跃跃跳动的异样感受,好像有些搔痒,却又不像实质的存在……
总而言之,怪怪的。
范孤鸿终于打住深吻的动作,释放她的唇自由。维箴从对面书柜的玻璃反射,赫然瞧见自己殷红如苹果的容颜。呵,她看起来好激切,脸色鲜艳,唇瓣濡湿,一副被彻底蹂躏过的模样。为什么呢?她以为自己刚才很冷静的。
“你忙你的,我先去冲个凉。”他满意的直起腰,拭掉太阳穴上的汗水。“台湾的鬼天气热死人了。”
范孤鸿吹着口哨,晃向走道尽头的浴间。
她实在很好玩!他想。
他很少以“好玩”二字来形容女人。女人要不就可爱,要不就烦人,至于不可爱也不烦人的,通常等于“平凡”,好像很难出现第四种分类法。然而,他这趟台湾之行遇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很“好玩”的女人。
凉冽的水泉自他头顶直灌下来,蜿蜒向胸口,冲激着不可避免产生的生理悸动。
他才刚扭紧莲蓬头开关,便听见楼下大厅扬起轻盈的铃声。
“难得这家子也会有访客上门。”他颇为讶异。进入叶家这几天,门铃头一次由他和维箴以外的客人按响。
匆匆套上牛仔裤,随手把湿发擦干,任由它披在肩上,他淌着满胸膛的水珠下楼,执行佣人理当尽责的应门使命。门户洞开的那一刻,外头的人掏出钥匙,正待插入锁孔里。“维箴,我以为你不……”陆双丝噙着清艳动人的甜笑,抬头瞧见开门者的身份后,笑容立刻僵化为错愕的线条。“……在。”
难道她走错房子了?双丝赶紧回头瞧望庭园的景色,没错啊!这里是她家,她的院子,她的大门。但她从来不曾料想到,有朝一日进门的时刻,突然变出一个英俊的裸男前来开门。而且他满身水珠分明就是“美男出浴”,颓废的外形就像刚从汪洋上收帆归来的海王子。
假若他嘴角再叼上一根烟,可不像极了电视上拍摄万宝路香烟广告的男模特儿。
“嗨。”美女!范孤鸿第一眼便做出决定。
眼前的女人绝对只能以“明艳无双”来形容,眉眼五官的精致不需多言,比较引人注止的是,她浑身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仿佛芳踪所及之处立刻化为舒爽清凉的场合。
纯粹男性化的笑容顿时柔化了他狂野的外形,浪荡倜傥的眼神贪婪而不淫晦的扫描双丝。
“请问芳名?”他一边肩膀依然斜倚着门框,左手已经不安分的握起幸而人儿的柔荑,举高到唇边。
“我叫陆双丝。”男性的欣赏是满足女人虚荣的主要粮食,她当然也不能免俗。双丝红了脸蛋,半出于害羞,半出于欣赏。“我是维箴的继母。”
“哦——维箴从没告诉过我,叶家有一位令人惊艳万分的女主人。”他缓缓弯下腰,贴吻向美女的玉手。
粗糙的手背突兀的切入,险险害他的嘴唇失去贞节。
“而且这位令人惊艳的女主人恰好被别人订走了。”低沉的语音充满敌意。
范孤鸿抬头,瞧瞧是哪号程咬金坏了他调情的兴致。比他高半颗头的大个子梗在美女与他之间,目露凶光,同时也正掂着他的斤两。印象中,他仰头看人的机会并不常有,在男人的体型中,他已经算高大的品种,难得在台湾碰见一棵超过一九0的大萝卜。从大块头男子充满占有欲的站姿来看,美人儿与他必是关系匪浅。
唉!美女与野兽,糟蹋了。
“维箴很厉害嘛!”大块头冷冷瞄他一眼,语中带刺地嘲讽。“看不出来她还懂得趁家里没大人,带个野男人回来。”
“你讲话放干净点,冲着我来就好,没必要扯上旁人。”口头上的侮辱他向来不放在心上,但牵扯到维箴又是另一回事。
双丝连忙介入两只斗牛之间充当和事佬。
“不准你说我女儿坏话!”她遣责性的拍打未婚夫彭槐安一下,再转头对他甜知。“这位先生,您是?”
“我姓范。”
“是谁啊?你和客人为什么站在门口说话?”维箴姗姗来迟,从他背后踮起脚来探头探脑。“继母大人,彭先生,你们从香港回来啦?”她推开男佣,迎了上去。“继母大人,听我说!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离开的时候,家里发生好多大事,最严重的就是——我们的冷气又坏了,我请范先生帮忙检查过,但这次可能修不好了,因为压缩机已经寿终正寝。你一定了解,冷气不是我弄坏的,是它自个的时辰到了,改天萌萌回来怪罪我的时候,你务必站出来帮我说话,还有……”
“给你。”沁着水珠子的可乐铝罐出现在她眼前。
“干嘛?”她愣愣的问。也不见范孤鸿有什么动作,怎么转眼间他已绕去厨房,拿了饮料出来?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不渴?”他拉开海尼根拉环,迳自灌了一大口。嗯,又凉又爽!“大家进来坐,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他大手一挥,邀请众路人马移驾客厅,然后自动自发的转进厨房切水果。动静举止之间,依然辐射着逼人的狂放魅力。
双丝越看越奇怪。可不常有男人在老宅子里指挥调度,反将她们叶家女人视为客人的。
“维箴,他是你男朋友?”连她也想对继女刮目相看。士别数日,维箴身边忽然就冒出一个俊男。
“才不是。”维箴的脸颊火辣辣地烧红。“前几天范先生来应徽工作,我考了他几项家事技能,他都顺利过关,所以我就自选作主雇用他了。他的名字叫范孤鸿。”
“哈,男佣!”彭槐安冷哼一声地嗤笑出来。原来是个佣人而已!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倒也不是他和姓范的有啥深仇大怨,只是,为了后半生幸福着想,在双丝尚未下嫁给他之前,任何有机会与她朝夕相处的异性都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尤以适婚年龄的男子为最。瞧姓范的方才那副急色相,怕也是对他未婚妻存有非分之想,此人不可不防。
“无贵贱。”双丝娇嗔道:“你是不是也轻视我煮饭婆的身份?”
“继母大人,你别误会彭先生,其实轻视你煮饭婆身份的人是我和萌萌。”维箴老老实实的接腔。
彭槐安当场爆笑。
“你笑什么?”双丝气恼地握起粉拳捶他。
“吃水果。”花式果盘被端放在茶几中央。
中间一圈半月形的红苹果,大小、弧度切分得工整划一,外围一圈鲜艳的柳澄,果皮被细心地肃下一半,肃离部分还顺手切出几刀花样,放置在最外层的芭乐已去掉籽,切成滚刀块。双丝看得咋舌不下,眸中盈着仰之弥高的崇敬。这盘色彩缤纷的艺术品,她不晓得应该吃它还是膜拜它。
“时间太多。”彭槐安吃味的嘀咕。
范孤鸿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办法,他无聊,只好切水果玩。柳橙是他昨晚闲着没事,边看电视边玩水果刀的成品,切着切着就切了一大盘。
既然女主人回家了,他的买画行动不妨先放出一点风声。
“维箴,我刚才向你提过的画作,你还记得吧?”他的眼睛看似专注在她身上,其实正敏锐的侦测着其他人的反应。
“什么画?”双丝好奇地插口。
“他想买几幅字画。”维箴无可避免的注意到,继母大人好像对范孤鸿积有十成的好感,反之亦然。其实理当如此,男人总是偏好继母大人这类型的亮丽美女。而她顶多像个灰暗的酸书生罢了!
奇哉!她怎么忽然计较起这些小事?继母大人的美艳和受异性欢迎,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现在才生出计较的心意,岂不是迟了一些?
外貌之事由不得人,一切有缘法,如露亦如电,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可以……唉!她又开始觉得忧郁了。
“范先生,你偏好哪位前辈的作品?”谈到字画,双丝多少感兴趣,她只有一天缘分的亡夫也曾荟集字画成痴。
“你叫我‘范’就好,不必加上先生。我只是您的雇佣。”他迷死人的微微一笑。“我的财务状况并不富裕,只供得起临摹的字画,最好叶夫人有认识的人愿意出让。”鱼网洒下海。双丝闻言顿了一顿,仿佛待欲说些什么,却又停口。
“呃……买卖字画的事情,彭先生了解得比较透彻,你应该询问他才对。”他指向身旁的男伴,虽说彭槐安已成了她未婚夫,但“彭先生”三字叫顺口,无论如何也改不过来。
“抱歉,我很少接触仿字或仿画。”彭槐安冷嘲道。没钱就认命,不用学文人名士附庸风雅。
范孤鸿眼芒一闪。黄老头有言在先,所以他并不意外叶夫人规避的态度,若想让叶家释出任何一幅艺作,势必得耗费几许心力。他只是好奇,为何叶家女人紧紧扣住那些不值钱的仿字画?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长叹。
他反手扭转维箴的脸庞,和她面面相望。“你在想什么?”
这女人动不动就叹气,只差没面对西北边张开嘴巴,喝点风、吃些雨,咳两口血,偶尔林黛玉葬花。
他的举动唤回维箴飘荡的灵魂。萌萌和继母大人已经很习惯她的怪异,而她也很习惯人家“习惯”她的灰色,偏生他总像看不惯似的,不按牌理出牌地介入她的愁云惨雾里。
“宠辱若惊,夫复何言?唉!”她摇头晃脑的叹息。
当场三个人都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她这样的症状到底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