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魔上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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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突兀现身撕碎了托呈在面前的璀璨光环,教他心何以对、情何以堪?
“我稀罕呀,我稀罕你的紧。”
“滚开!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离我远点!”叶善拍掉正为他擦眼泪的大手。
“你还在恨我?”
“恨!当然恨!”泪水洗涮过的眼睛份外清亮动人,“天下那么多女人,你干嘛非要我不可?你这个死变态、死混蛋……”叶善稍喘口气,噼哩叭啦地开始骂人。
“你若是为了刚才的事,虽然我略微粗暴了点,但我决不后悔,因为始作蛹者是你本人!”何玉听他骂着骂着,脸色一沉。
“难道是我求你强暴我的?别想把过错推到我头上!”叶善气鼓鼓地数落道。
“本来就是你不对!你不该去和别的女人厮混。”何玉冷冷地指责道。
“我和谁厮混?”叶善大为不服。
“杨淑珍。”声音冷得如同冰雪。
“她是我表妹。”听到这个名字,叶善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也是你预定要娶进门的女人。”
“我是独生子,有义务为叶家留下后代。”叶善语中带刺的回答,叶府需要的是嫡亲血脉的传承,即使何玉每晚都在他的床上渡过,以最大的热情融化了他本欲拒绝的躯体,他也不会大肚子、生孩子。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夏天的灼热渗透不进何玉的眼睛,从内心深处泛上玄冰的蓝光,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是我跟她的事,没你过问的余地。”
叶善的倔强,叶善的傲气,事关他一生的幸福,不允许他在此刻有所妥让,如果他退缩了,那么今后他永远只能活在地狱里,在每个漆黑的夜晚,战栗地聆听恶魔的狞笑。
“如果你再同她纠缠不清,我就杀了她。”冰冷的口吻,使人无法置疑话里的虚假。
“你敢?”叶善圆睁俊目,感情一下子从他心灵的窗口褪净。
“我为何不敢?我要杀人,你根本就阻止不了。”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她是无辜的,你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叶善知道何玉不是说着玩的,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看来死一个李蓁不足以让你认清现实,杨淑珍会是第二个因你而死的女人。”
“你是在逼我以后不能再去接近女人?”叶善身上泌出的冷意堪与何玉抗衡,纵然何玉是“魔”,他又何尝是“善”?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
“你是商人,你要我为你效命,间接地是要我把这条命给你,我要你相对地独属我一人,你的身体只有我才能占有。”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契约解除,一切都不存在了,我没必要再去遵守那个见鬼的东西。”
“不管契约是否还存在,我的要求就是这些,决无更改,因为你是我的!”以无人可及的强势宣告着这具肉体包括精神在内的独占权,冰邃的眼光凝成霜雪的结晶,冷意地散发出“血魔”的邪恶气息。
“我好后悔,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你……”沉浮的幽寒溺没深不见底地湖心,覆盖上追悔莫及的雨愁,叶善神伤凄楚,低低地述说着他的自怨自艾。
“我倒不怎么后悔……”
“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没有后悔让你活下来。”
当他从雪地醒来时,曾意图杀人灭口,虽然没有成功,但另有收获的珍贵足可弥补这个小小缺憾。
“是我让你活下来才是真的。”叶善不解其意地斥道。
“猫就是猫,平时看上去再怎么冷静优雅,总是爱张牙舞爪的唬人。”一把冷毛巾又把叶善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如果你去唱戏,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名伶,人前人后两张脸孔。”
人人都道叶府富有,一家之主叶善的贤能干练更为世所称赞,但叶善的软弱只有自己知道,其实这个男人的内心并没有他外表显露出来的那么坚强无比,想到此处,何玉不由暗暗得意。
“别把我同优伶相提并论。”叶善恼火地竖起眉。
“优伶在戏台上扮别人,你也是在扮一个自己所讨厌的叶善,你扮得很好。”
“为什么我是叶善……”
当何玉亲手敲破他遮蔽世人耳目的那层看似坚固其实脆弱的保护膜,摊呈在自己面前的仅剩下被揭开疮疤的痛楚与虚脱。
叶善不明白为何要让何玉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那种看到人骨子里的眼光着实令他心生厌恶,可是他私心底下仍有点喜悦教何玉瞧见,或许一个人背负的担子太过沉重,希望有人来分担一些无边的困扰。
每到夜晚,这条街上的人流就会多起来,有些人是来街上寻找猎物的,有些人来拉客卖笑的,这条是著名的风化街,三教九流、各形各色的人都有。
倚门卖笑的半老徐娘,缩在阴暗角落的稚幼孩童,怯生的眸瞳里流露出灰色的希望,仅是为了一餐的温饱,便要用他们的一生洗不掉的污浊来交换,他们不会去想代价的昂贵,在拥有痛觉之前,他们已经坠入炼狱的底层,熊熊狱焰也不能将他们从麻木的迷药中灼醒。
街端走来一人,全身裹在一袭不合夏天时宜的披风里,高高耸起的衣领覆住大半脸孔,让人瞧不清此人的真面目,行止间,幽雅泛生。
带着愁翳的眼光飘忽地四处梭巡,似乎在寻找什么,又有点存在顾忌令他心存犹豫。
“大爷,今晚需要找个人陪吗?”一个十多岁的清秀少年倏地窜到他面前,使人惊异的是这少年的双足竟是一对三寸金莲。
“你是伶人?”两道谨慎的视线扫过少年菱形的莲瓣,这年头只有唱小旦的伶人才会从小缠足。
“是呀,我原本是庆华班里唱小旦的,后来生了重病被戏班撇下,只好到街上来拉客人。”少年的眉头似乎掠过一片阴霾,旋即又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你要多少钱买下你的一夜?”
“看大爷的穿戴不俗,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由你开价便是。”
微澜的夜风撩起紧密的披风,露出一角精美的衣裾。
“十两,够吗?”他迟疑地问道。
“够了够了,谢谢大爷,谢谢……”少年笑得好高兴,拼命向这位宽绰的大爷道谢。
斗室寒伧萧条,短短的灯草随时可以敛尽一室的幽光,床头的一盏孤灯不想就此寂于黑暗,努力在为自己的生存跳跃不息。
“这是你家?”悦耳低沉的男中音在昏暗的微光下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韵味。
“这是我带客人来的地方。”
少年用的是“地方”二字,“家”这个字对他而言是奢侈得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还有其他亲人吗?”他有意在盘问少年一些不该过问的以往,想要得到的答案只有他自己清楚。
“没有。我从小被卖进戏班,以前的事全忘干净了。”少年感觉到这位大爷正用迷惑的眼光频频打量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急亟获取的解答。
“大概也不会记得有个姐姐吧……”低低地叹声犹如晚风吹过林梢,他不止在对少年发问,更多的是在对自己的心述说那份淡淡的失落。
“大爷,我伺候你把外面的披风脱掉吧。”少年总觉得这个客人行迹诡秘,而举手投足间风华蕴藉,透露出迥异常人的贵气不是单靠素衣淡衫所能巧妙掩饰住的,那种天渊相隔的距离感,与他这寒酸的地方格格不入。
披风在手上滑落,俊雅英挺的脸庞瞬时迷惑住他的心神,他是没有猜错,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他这种卑微的小人物可以妄图攀附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闪耀着凡人无法用手触及的光辉,令他遥忆起儿时听过的传说中的高贵神祗。
“你好俊……”少年喃喃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高尚脱俗的男人,“你、你是……叶……”突然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你认识我?”矮小的屋脊给人狭隘的感觉,叶善索性在窄小的床铺上坐定,微诧地蹙起俊眉。
“有回你骑马路过,身边有人告诉我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叶府之主。”少年眨眨眼,内心深感好奇,“你怎么会光临我们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
这点好奇并不为过。叶善身为江南首富,家中金山银山,还少得了陪他过夜的美貌女子?凭他的显赫身份无须开口暗示,就有一大堆人前仆后继地为之效劳,犯不着他在入暮后亲自跑到那条风化街上,更甭提拣他这种平凡无奇的小卒来简陋小屋过夜。
“或许我过腻了富贵日子,想换换口味。”叶善自嘲地笑道,修长的手指撩起垂覆额前的一绺发卷。
他尽可以睡他的高楼大屋,尽可以在满室薰香中渡过一晚,但是他的房里每天晚上都会有令他恐惧的恶魔出没,施展出最残酷残暴的手段来侵犯他、掠夺他的身心,沾了他一身邪恶的气息。
他尽可以将这种行为想象成契约的交换条件,尽可以无动于衷地忍受下去,但是逐渐被男人抚弄惯的身躯正慢慢溺于性爱的快感,从排斥到屈服,从顺从到习以为常,他的身体将转变为那个男人手上致胜的筹码,而他却要惨淡的步向输诚,这是他所难以接受的。
听说花楼坊又来了一位名叫段瑛的绝色美女,取代李蓁成为花楼坊的花魁,据说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一点也不比李蓁在世时少。
花楼坊也曾多次派人邀他光临,他却婉拒了,不去的理由很简单——已经有个李蓁因他而惨遭横死,何必再拖进一个无辜的段瑛。
久经何玉调教的身子对男人间的肌肤相亲已知悉甚多,深知后果的他在危险边缘急欲悬崖勒马,他不想让何玉得逞兽欲,不想让自己成为何玉肉欲下的俘虏,于是他慌了,他逃了,他今晚逃到从来不曾涉足的陌生街道上,巧遇了一个令他忆起往事的少年。
找个陌生人过夜,只是想证明——证明什么呀?出得了叶府的峻垣奢坊,仍旧摆脱不掉叶府加诸在他身上的金玉枷索,挥不去血魔侵入他体内之际留下的冰彻恶寒,什么都无法改变,他还是叶府里的那个叶善,他为自己的一时愚行而感到可笑。
但是他找错人了,他不应该找上这个少年,更不应该跟他来到这个地方。
少年憔悴虚弱的容颜对他有着一份莫名的熟识感,这张青稚的脸庞勾起他对少年时代春风秋月的回忆,这张脸真的很像……
平静的心境荡不起一丝情欲的涟漪,淡然得反而有些对往事感慨的迷茫。
今晚冒然决定的举措注定是失败的,有了这项认知,心底的苦涩浓冽得连舌尖也渗出苦味,不再多言,起手从身边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少年。
“你把这玉佩拿到当铺去当了,权作夜资吧。”
他没有携身带钱的习惯,所以解下系在丝绦上的玉佩赠予少年。
“你要走了?”少年吃惊地看着叶善站起来,颀长的身躯挺拔优美,显衬得此间屋宇格外低矮鄙陋,配不上他的光彩夺目。
“我想我并不适合做这种事吧,事到临头,还是做不出来。”
叶善淡渺地笑了,在他跟少年同样年纪的时候,回忆并不全是美好的,挑起的绵绵旧思笼罩心头,他完全缺乏纵欲的起念,这张与多年埋放在心底的那人有些相似的脸庞令他望而怯步,一错不能再错了!
“可是今晚我要伺候你,是你用钱买下我的呀。”少年瞄了一眼手中的无瑕美玉,踌躇着是否该还给叶善,“你没有留下来,我就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或许能帮上你的忙吧。”柔和的眼光仿佛在看自己的小弟般亲切和霭,“收起来吧,你总会派上用场的。”
“大爷……”
他是很需要钱,而这块玉佩既然出自江南首富的赏赀,绝对是值钱的货色,但他是否该听他的话收下来呢?
“听话,收起来。”语气温和醉人,却包含着令人无法违抗的威严。
少年傻傻地握紧玉佩,怔怔地看着高大俊挺的背影飘然跨出小屋的门槛。
一个人踽踽独行在街上,叶善总觉得心中有什么很不安。
突然,他狂叫一声,转身拔腿飞奔回小屋,门虚掩,血腥味呛鼻扑闻。
殷红的血染红了双眼,又一次目睹了不该发生的惨景,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少年,此时身首分离,无助地躺在潮湿的地上,失去身躯的头颇尚带着微笑,他是在毫无知觉时于电光火石间突遭猝杀,死得干净利落,而那原应紧攥他送的玉佩的手空无一物。
眼前一阵发黑,叶善几乎要瘫倒,连忙往身边抓住一件物什,勉强维持不支的姿势。
“看到了吧,这就是妄想动我东西的下场。”
玉佩在凶手手中漾动着柔和的光泽,屋里浓重的杀气一点也不曾影响到它的洁净。
叶善一声不吭,猛地抢过凶手手上的玉佩往地下一掷,玉碎了,迄逦一地的星尘。
泪珠簌簌扑落,心中的痛仿佛要炸裂开来,叶善抢在自己崩溃之前悲愤地夺门而出,不理身后紧跟而来的人,在无止境的狂奔之后,脱力地让人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