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条地下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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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总是走在他的身后。他带着一只狗干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行走。乔想上前帮他一把,被小叫化子断然阻止了。
小叫化子低声说:“养父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成了瞎子。”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22
乔身上的土腥味越来越重。三天不见,他那套西服上被撕裂的两道口子,竟然愈合了。像一个人的伤口,竟然还能够愈合,真是天方夜谭,但又千真万确。我前后左右、反反复复检查过,是的,没有纰漏。
乔的西服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他睡着了。
我推醒乔,问乔:“你没有洗澡?是下班后直接回家的吗?”
乔说:“不,我去了蔡锷路。”
天哪,这是怎么啦?乔总是在下班后,鬼使神差般地去蔡锷路!那是半年前发生车祸的地方,一个横穿马路的女人被车撞死。恰巧,乔亲眼目睹了那血淋淋的一幕。从那以后,乔魂不附体,被那个女人抓走了心。
我退出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嵌有一点淡绿的红色套装,被丢弃在沙发的一角,春天穿过,它被夏季遗忘了。顺手拾起,淡绿,是那只布蝴蝶的颜色。我讨厌淡绿色,就像乔讨厌鲜红色一样。
(翻箱倒柜。)
我找来一把裁纸刀,把这件嵌有一点淡绿的红色套装铰碎了。铰掉它的淡绿色,成为一块一块的小碎布。我找来针线,去精心缝制一个小人儿。小人儿在手中成型。
唐唐出现,穿着日式睡衣。他盯着我手中的小人儿,表情诧异。夸张,故意装出怪模怪样。我不想理会唐唐,他就死皮赖脸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现在,像你这样还会灵巧地使唤针线活的女孩子,怕是不多了。尤其是在现代工业化的城市。
在日本,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把针线活当作了一种精神寄托,是对少女时代的一种追怀。她们手中的针线活儿,可能是和服上的一朵花儿,发髻上的一只蝴蝶,床头柜上一个小人儿。对,就像你手中的小人儿。
最早源于日本的电脑刺绣以及源于欧洲的芭芭比,都不能满足她们对童心的回顾,一针一线,密密匝匝,哪是机器可以复制得了的呢?我住的那个地方,日本老人经常在社区举办展览,不是炫耀五花八门的手工,而是翻晒大致相同的梦境。”
唐唐绘声绘色,并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狗屁!我暗自骂了唐唐。我们的卧室,传来了乔的鼾声。拖泥带水。我对乔越来越不满,不满他健硕的身体和疲软的性格。自从蝴蝶出现,我们就有了温柔的暗战。恰在这个时候,狗日的唐唐从日本回来,他以电影的名义,把我们的战争推向了曲折和残酷。
我用手中的钢针,刺杀小人儿,刺中它的心脏。杀杀杀!
这是我那个狠毒的母亲教给我的。母亲说,当女人怀恨另外一个女人,你不要往她的脸上吐唾沫。那样,别人会骂你没教养。诅咒,你天天诅咒她吧,她会在你的怀里,慢慢死去!
(挂钟,敲响八点。窗帘被莽撞的阵风吹开。天阴,乌云翻滚。狂风砸向玻璃窗户,豆大的雨点如冷箭,刺向室内。坚硬,飞奔而来。)
上班迟到,那就旷工。手头猛然一闪,钢针穿透小人儿的后背,扎进了我的掌心。血。鲜红的血。想哭。
唐唐突兀站起身来,握住我的手。
唐唐大惊小怪。
怎么啦?小K——
小K——,你没事吧?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23
乔举烛,凝望拱形洞壁爬满电线,点缀千奇百怪的灯具。
一百多年前,殖民者在中国内陆修建的下水道,早已被人废弃,遗忘,成为这座城市体内的一个空洞。住在上面的居民也许并不知道,由他们产生的生活污水从屋角、从街边流进了这里,并经由这里排泄到另一个地方。
乔蹲下身,查看污水的流向。突发奇想。这是城市的阴道!小叫化子,中年男人,还有自己——一个叫乔的青年,因为某种原因,他们陆续住进这个阴道中来,并在黑暗中摸索,企图回到子宫!
前面的路湿滑向下延伸。坡状,小角度。小叫化子警告乔说:“不许朝前走!养父从来没有让我向前迈过一步!”
乔听话地止步。指着石壁上的灯:“这是法国人留下来的?”
小叫化子站在一旁,骄傲地说:“是养父的杰作!”
那个瞎了眼的中年男人,心灵手巧。他在古老的石壁墙面,人字形洞口,布置了现代灯光,而这些与他的日常生活毫无关联。他不需要光线,更不需要变幻无穷的光线。他是一个奇人,一个傻瓜。关于中年男人,小叫化子现在能够告诉乔的,只是说他是自己的养父。电灯是养父亲手接通的,电源是养父是亲手制造的——在前方的另一个人字形洞孔里,放置了一台小型柴油发电机。
养父从来不准小叫化子去那里。
(灯光柔和。从洞口向洞中依次点亮。纵深的光明。)
哼哼。呜咽。节奏性的回响。还有铁棍叩击石板路面的声音,像钢琴伴奏的节拍。
“是养父回来了!”小叫化子拉着乔的手。激动不安。
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中年男人翕动鼻子。回空的响声,甩向四周的石壁,带出一个弹跳的声音:“是你!”
“是我。先生!我叫乔。”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乔。他抖抖自己的衣服,银灰色西装,米色免熨衬衣,浅咖啡色领带,协调。利落。一尘不染。
中年男人在一处人字形洞孔里席地而坐,盘腿。抱胸。胸前一根铁棍。“旺旺”习惯地跳进他的怀里,趴下,休眠。他摊开双掌,从“旺旺”的身体上,向前伸展,动作迟缓。收缩。上举。有规律地挤压自己的眼睛。
他的双眼是微闭的,有闪光出现,一阵一阵。手指运动的力度加大,速度加快,闪光的强度也在加大,颜色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这一次,他没有用手中的铁棍去点击那些电源开关,只是就着头顶的两盏大功率的电灯,弹指,压指。而后,睁开双眼,仰视,长时间盯住头顶的灯光。它可以给予他更大的幻觉,经过幻觉的刺激,残存的对光芒的记忆,可以得到更加有效的利用。
在深达九米的地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中年男人对自己非常满意,毫不掩饰脸上狂傲的笑容。
“你!过来!”
他翻转手中的铁棍,一头指向了乔。准确无误。
“旺旺”也适时地对乔吼叫。汪汪汪。这一次,它不像是带有敌意,而像是有意和善意的提醒。
乔小心翼翼地走到中年男人的身边,蹲下是最好的礼貌。自从第一次见到中年男人,乔除了惊讶,畏惧,还有崇敬。看样子,他不是行乞者,也不是身怀武功的僧人,他是一只在夜间行走的蝙蝠,和自己有着某种相同之处,孤立,离群索居。他每天夜晚独自来到,不确定时间,但席地打坐四十分钟的习惯不变,不多一秒,不少一秒。
现在,他还剩下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和乔交谈。确切地说,他已经从小叫化子那里了解了乔的大致。现在,他只需要亲自讯问,核实。
“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应该知道怎么保守秘密。”中年男人面部肌肉颤动,声音洪亮。
“是。先生!我不想再来了,以后,再不来了。”乔有点儿紧张,回答得有些颠三倒四。
他又在狂笑。
笑过之后,中年男人翻转手中的铁棍,指向乔:“你在寻找一只蝴蝶?那是一只盲蝶,和我一样。这座城市的高楼、桥梁,都是我们的障碍物。我们被撞得粉碎!”
(浮现的幻觉:行驶的汽车前,翻飞的蝴蝶。单一的色彩,绿色。)
“先生,你认识那个女孩儿?”乔听过中年男人的话,为之一振。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
“我听见头顶一轰,那晚好大的雨,接着头顶有血水流了下来,到处都是血腥。”小叫化子抢着说,他伸出手,面对排水沟,一划。
“你知道那场车祸?”乔反问。
“我想肯定是出了车祸。”小叫化子说。
“你在寻找车祸的受害人么?”中年男人也反问。
“也不全是为了寻人,只是自己想要得到的,难觅踪影。”乔含糊其辞。
“想要得到的总能得到。要坚持,要行动!祝你好运!”
中年男人起身,离开。铁棍叩击石板路面的声音,像钢琴演奏的节拍。
“旺旺”紧跟其后。一蹦一跳。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23
我们采访了二十多名特殊职业者,材料翔实,证据确凿,有唐唐的录音录像为证。乔不在家的夜晚,我在IBM笔记本上拉出了初稿,五千多字,配上唐唐偷拍的照片,放在报纸上就是整整一版。署上我和单小鱼的名字,先给单小鱼的舅舅,我们的总编助理过目,然后填写审稿单,交给编辑部主任。
二十多个女孩子,只不过是这个特殊行业中的少数人,她们是无辜者。为生存,为生计。和普通卖淫女一样,她们的故事辛酸,情节恶心。归纳几个醒目的小标题,并不太难,刹尾也特别容易,无非是记者感言之类。
起草的过程并不漫长,但长时间盘踞在我的脑海里的,是那只操纵这群买淫女的幕后黑手。正如美国乡村酒吧那个侍应生“高原红”所言,现在,没有人能够知道她的下落。她像一个幽灵,在黑夜,神出鬼没。
交完稿后,我仍不甘心,还想揪出这只黑手。单小鱼的功利性太强,她只想文章早点见报,自己早点拿到奖金,对跟踪报道想都没有想过。这事,还得靠我单干。
我在IBM笔记本上做计划,突然想起了青铜泥巴。于是,给他打了手机。他在北京的际遇,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青铜泥巴趾高气扬地对我说:“你没有看新闻吗?北京的报纸都登了,《小妖的门》使用权和改编权已经卖出,买主是著名的紫禁城影业,开出的价码是投资一千万元,为我在北京筹建一个个人工作室。”
他补充说:“我现在工作就是坐在高级写字楼里修改剧本,抽空到北影遛达遛达,顺便物色男女主角。”
最后,他还问我:“你有兴趣吗?你出任女主角最适合不过。”
青铜泥巴果然身手不凡。“你就是你自己的秩序”,他的那辆敞篷吉普车,在北京也畅通无阻。一堆破铜烂铁,竟也畅通无阻。
对青铜泥巴的好意,我自然是谢绝。我没有做明星的能耐,但我还是希望与青铜泥巴保持勾通,因为他掌握的线索对我有用。
他没有告诉我,他在北京写字楼的电话号码。
(手机LCD显示屏,性文字,经常出现。陌生的手机号码,无聊的游戏。)
之后,我经常在编辑部与青铜泥巴闲聊。间或,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手机短信。有一次,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经常给我发来黄色短信?他大笑过后说,怎么可能呢?我现在正在用手机和你聊天呢!说着说着,我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发出了“滴滴”的两声,表示有短信进入。不合时宜。
我中断和青铜泥巴的谈话,查看了那条短信,相同的手机号码,相同的色情内容。我确认,不是青铜泥巴所为。
我把短信的内容对乔说过。乔说,是不是唐唐?肯定是唐唐!
有一段时间,乔的话影响了我,我对唐唐存有戒心。直到有一天下午,唐唐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和我聊天时,我的手机又收到了黄色短信。唐唐动嘴没动手,他从我的怀疑对象中自动消除。
我排查过我认识的所有人,包括只有一面之缘的采访对象,他们留给我的手机号码与发送黄色短信的手机号码,没有一个吻合。最后,我不得不把乔作为怀疑对象。一定是近段时间以来,我对他的冷落,引起了他的误会,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企图试探我的忠诚度。
是的,乔,我承认,尽管我们每天睡在一起,但因为工作,总是相聚的时间少,离散的时间多。可是,我从来没有不爱你!
6,有一种酒,叫“还魂酒”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24
乔从中年男人那里得到启示:“想要得到的总能得到。要坚持,要行动!”对于一只蝴蝶,他只消得到一个答案:翅膀的另一半,一定存在。
他去了长城网络公司。女孩儿撑起的银色的伞面上,有一行紫色的文字:长城网络。她会不会是长城网络的员工?
(前台。迎宾小姐笑容可掬。刻有公司标志和文字的背景。)
迎宾小姐礼貌地询问:“先生!欢迎您来到长城公司。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乔哑口无言。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的姓名,甚至连她的容貌也没有来得及多看几眼。但他相信,他和她真的有过预约,前世或今生。那么执迷不悟,对一只蝴蝶的担忧,成为了自己终日所作所为的事情。
乔对迎宾小姐不停地比划。她的大致容貌,身材。衣着。他还特别提到了那把银色的雨伞。
迎宾小姐笑着说:“先生,那是我们公司答谢客户的赠品,公司员工是不会使用这种伞的。”
乔仍然不甘心。纠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