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童话-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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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香早儒与孙凝的破裂,证明幕后的香家太后 的确深具掣肘作用,她不喜欢的话,谁也不能踏入香家门 槛当名正言顺的香家少奶奶去。
孙凝如此一位才貌双全、身家清白的女人,为什么还 不合香任哲平心意?
香早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佩瑜微微笑,也不解释,这可把香早业惹得急了,追问:
“既是孙凝这么强,为什么还不能讨母亲欢心,你却有这个把握?”
“孙凝太讲原则。”
“母亲不喜欢讲原则吗?”
“不是的,但你母亲讲的原则怕只有一个。”
“什么?”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香早业微微一惊。
“怎么?你能为汝母辩护吗?”
香早业不敢回应。只好改变口风,说:
“你肯迁就她吗?”
方佩瑜微笑,答:
“不能单迁就。你母亲这种人对于迁就她的人会瞧不起,对不迁就她的人又看不顺眼。”
“那要怎么样?”
“要设法刻意迎合,再攻心取宠,然后反过来驾驭她。”
香早业呆望着方佩瑜,有一阵子的迷惘。
“早业,把我引介到你母亲跟前去,包保你能建立成万世基业。”
香早业微微地点了头。
方佩瑜的确有备而战。在她的策动下,香早业首先给香任哲平述说了经过。
“妈,这笔万无一失的贸易生意,只以经纪身分,转一转手就能抓到钱,很着数,几乎不需要本钱。”
香任哲平静坐在她的办公椅子上不动,定神地看着她的这个儿子,才缓缓地拿起了暖水杯,呷一口热茶,说:
“早业,你哪儿来的这个好路数?有没有听过广东俗语说:‘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通街跳’?事出有因吧!”
香早业的脸稍红,讷讷地说:
“我的一位好朋友认为我可以把这个业务计划办得更好!”
“那就是说,你的这位好朋友原本是在处理这项生意的,对不对?”
“对。”
“照你所讲的数据,就是先有了内销及外销的合同,才去买备原料,互相对冲之后,胜券在握,且会赢得不少。那么,你的这位好朋友对你未免太照顾了。”
“她对我的确很好。”
“她是谁?”
“方佩瑜。”
“嗯。”
“妈,你听过她?”
“在本城的望族里,姓方的还算有地位。方佩瑜是独女吧!”
“正式为方家承认的就只有佩瑜一人。”
香任哲平没有立即接腔,心里发酸。
男人一旦发达,外头惹下的家庭与子嗣一箩箩,真令人气愤。
一夫一妻制进行顺畅,好像在男人贫寒时方能获得保障。
“这事二嫂知道吗?”
“春茹?”
“对。她知道吗?”香任哲平重复。
香早业想丁一想,这样答:
“有关这单与哈尔滨商场以及雅顿合作的生意,我没有向她透露。”
这就是说,生意的关系没有对岑春茹明言,可不表示其他情况对方就全然在梦中,不知不晓。
当然香任哲平有此一问,自有其道理在。
一旦受了方佩瑜的好处,香家和她之间就挂上钩子。
香任哲平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香早业继续补充:
“至於其他,我想,或者应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才再面对现实,包括向春茹的正式交代。”
香任哲平点头。对儿子的这番话是受落的,最低限度证明他对自己的坦白和尊重。
“如果我的反应不如你的理想,你怎么办?”香任哲平还是向儿子紧迫一步。
单是言语上的尊重,显然未是她最大的满足,她要测试自己的权力范围。
“你是说我会仿效早儒抑或早源。是这个意思吗?”
香任哲平说:
“这证明你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可是,妈,老三与老四现今的态度都不能作准,作为指标。”
“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你讲得具体一点。”
“老三可能浪子回头,对你对香家更有可能是欲迎还拒。至於老四,他今日的隐伏,可能等於部署,谋定而后动,怨我直率地说,你不一定全胜,孙凝亦不一定全军尽没。”
香任哲平的脸色大变,有着极大骇异。骇异於香早业分析的内容,无疑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更骇异的是香早业为何能有这番理解,深刻独到而且超脱。
这不是香家二公子平常的表现。
香任哲平忽然的觉得,她需要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重新估计。
於是香任哲平的兴趣来了,她站起来,缓步在房内走了两圈,坐到沙发上去,然后用手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儿子就近她坐下。
这才把脚跷起,和颜悦色的说:
“告诉我,你有把握过关吗?”
“过哪一关?过你的一关还是过春茹的一关?”
这回话就很有意思了。
肯承认香任哲平的一关要闯过去,等於给她很大的面子,那不会令她不高兴了。
“都是两难,对不对?”香任哲平说。
“过得了你的一关,春茹的一关并不怎么样。”
“哦!你这么有把握。”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预测与计算。”
“还有方佩瑜?”
“对。她想求见你。”
“好,我也想见她。”
这样就说好了。
方佩瑜闻讯大喜,一把抱住了香早业的腰,昂着头道:
“你母亲的反应告诉我,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五十。”
她的触觉无疑是敏锐的。
如果香任哲平知晓了方佩瑜的实际身分及早业的关系,而没有拒绝与她见面,这就表示她准备接纳方佩瑜。
因为香任哲平是可以用划清界线的态度处理此事的。
无论如何,接见儿子的情妇,在香任哲平的心目中,有绝对的理由视此为一项罪行,最低限度是没有给予媳妇足够支持的表示。
於是方佩瑜是满怀信心地跟香任哲平在山顶餐厅内见面的。
香任哲平坐下来不久,就说:
“原本要请你到办公室去见面,但在那种气氛之下,只谈生意,也未必合我们的心意。请你到家中去呢,在现阶段还未认真合适。”
“这儿甚好,只要能被接见,我已很开心。”
方佩瑜不错是神采飞扬,但她表现得更积极的是谦恭,以及绝对高级的奉承。
“那就好。早业把你介绍的这笔大生意告诉我,能有这种机会,搭通了中国百货连锁店的货品内销与外销渠道,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方小姐,你有本事运筹帷幄,指挥若定。钱应该赚到你的口袋里才是。”
“是赚到我的口袋里的。”方佩瑜淡定地答。
“你跟早业怎样说合作的条件与利润的分配?”
“很简单的一条常识,他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
方佩瑜一开场,就如此挥军直入,毫不造作,微微地令香任哲平吃了一惊。
她心想,眼前的这个女子,对香早业如此的义无返顾。
有诸内而形诸外,既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香任哲平便说:
“你对小儿太错爱吧,是不是有需要旨在必得?”
“伯母,得与失,其权在你。”
“我?”
“对。”
“有我的份儿吗?”
“太有了。”
方佩瑜回一回气,继续说;
“早业不会为我而放弃你及香家,这是肯定的。”
“何以这么低估自己,放在眼前的有个叫叶柔美的女人,她的条件比你差得太多了。”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不宜把早业的个性错误估计。你知我知,他是个浪漫不起的人,此其一。他的进取是循序渐进式的,不是白手兴家的材料;最大的理想与目标,是青出于蓝,早业从没有另起炉灶的志气,此其二。在谈第三点之前,我得补充一句,香早源若有另起炉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他的谋略与计算,不可忽视,实则比早业还要行。”
香任哲平至此,明白为什么香早业跟自己的对话,都变得比以前醒目了。
无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忽然的,香任哲平生了一种儿子找对了对象的感觉。
这个意念一闪而过,她不觉吃惊。才不过几句话,这姓方的年轻姑娘就买了她的心?太犀利了吧!
“你说,还有第三点呢?”香任哲平重新集中精神听下去。
“香早业是有潜质的一个人,但潜质要被发掘、被提升、被栽培,否则就会被埋没。换言之,香早业需要有人拉着他的手一齐飞升,他自己连独个儿独立一阵子都会觉得厌烦而放弃。”
“方小姐,从没有人像你那般了解早业,差点包括我在内。”
“不,你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眼前的需要,要你好好的把早业分析吧了。”方佩瑜说,“所以,话说回来,要培训早业,必先要你的认同。”
这顶大帽子戴得香任哲平最舒服。
不论是孙凝抑或叶柔美都没有这个重要的意识。
至于大媳妇胡小琦是异种,她只是香任哲平破坏长子生活与成就的一只棋子,对她有不同的处理手法。至于香早业的妻岑春茹,她的态度比起方佩瑜来,更差一截了。
岑家与方家都可以说是香江豪门,岑春茹当初也是得到了香任哲平的认可,才踏进香家的,但岑春茹在往后的日子却没有对这份认可作积极的回应。
在过了一段时期之后,香任哲平其实提点过香早业,说,
“二嫂因没有商场经验,她连本城富豪也分若干等级这回事也弄不清楚,你有便呢,告诉她一声,不要随便答应出席一些并不需要应酬的场合,以免贬低了身分。”
表面上这番话只是针对岑春茹的社交活动,对她答允当什么慈善活动的主席与顾问之类提出意见,骨子里其实是要她觉醒岑家跟香家比,仍有一段距离,示意岑春茹在高攀香早业。换言之,不知感恩,不明图报,或直接地说,不懂对香任哲平迁就与逢迎,是不智的。
可惜,香早业有意无意地没有转告其妻,更没有心机去分析母亲的用意。
这比起方佩瑜肯自动自觉的向香任哲平的权威致敬,是有重大分别的。
香任哲平对方佩瑜说:
“我认可的话,香早业会答应你向岑春茹提出离婚吗?”
“我说过了,早业要有人捉着他的手,才能一齐起飞。
而且,早业看岑春茹被孤立了,他会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办妥。”
香任哲平一听,眉毛向上一扬,问:“岑春茹会被孤立吗?”
“会。”方佩瑜非常肯定地说。
“香家对付她,只代表她一面受敌,她还可以有后盾。”
“如果娘家不支持的话,岑春茹就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了。对于一个不出社会来做事的女人,她身旁的猪朋狗友,只是落难时的一层压力而已,不会对她伸出援手。”
“你何以如此肯定她娘家的态度?”
“你有兴趣听经过?”
“为了增加我们彼此的了解,我愿意花时间聆听。”
于是方佩瑜扼要地把她的部署说了一遍。
“在公事得益,私情发泄的情况下,白晓彤会令岑奇峰就范。最重要的是岑奇峰一定会看在商业的一大笔进帐上自动就范。白晓彤只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架起他下台的阶梯而已。”
香任哲平差不多拍案叫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姓方的才真是自己理想的媳妇材料。
香任哲平一直需要一个家势显赫,聪敏能干,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去当儿媳妇,助她一臂之力。
能有这样才具的女人不多,这少数之中还要她具备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就是肯臣服于香任哲平手下。
打个比方,香任哲平是武则天的话,方佩瑜要是上官婉儿。
谁个朝代的后妃,一旦不合皇太后的脾胃,不是打落冷宫,就更可能是红罗赐死。
时移世易之下,她,香任哲平投儿子离婚再娶一票,有何不可?
况且,聪明伶俐的方佩瑜还清清楚楚地说:“我要一开始就成为香早业以至于香家的资产,而不是负累,这一点请你放心!”
香任哲平笑着说:
“你这么肯定雅顿的外销合约与哈尔滨的内销网所带来的利益,适足以抵销香早业离婚的那笔赡养费?”
方佩瑜很从容地答:
“如果香家不是由你主持,再多十倍的盈利,也可能弥补不了香早业的一半身家。但,我对你有着无比的信心。”
至此,香任哲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她跟方佩瑜果真是说着同一语言的两个女人。方佩瑜甚至能当她肚于里的一条蛔虫。
她确实早在香家的公子成婚之前,这位香氏家族的掌舵人,老早已经计算好财产的分配方式,不会谬谬然地留下一笔可观而且可调动的数目,让媳妇摇身变为外姓人时,会得有把柄数据在手,平白分他们香家的利益,其实,这不是难懂的一个道理。只要是名门望族出身,都知道世纪末的婚姻是应该怎样安排的。
在欧美,尤其美国,老早已流行在婚前订立契约,讲清楚他日离异,妻子名下极其量所能享有的利益,以免被她分去一半的身家。太多望族离不了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