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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世纪末的童话-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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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今呢,身在冷冰冰的会议室内,面对着毫无特殊情感,一派老细款头的香早儒,孙凝伤心至死。

那一句句直笔笔的问话,要孙凝以下属的身分回答,令她如坐针毡。

心老是在胡思乱想。

那些甜蜜的日子肆情地跑回来骚扰。每个星辰之夜,当孙凝告诉香早儒说:

“我有很多很多的公事要跟你说。”

香早儒只是支吾以对,不住地轻轻吻在她的粉颊之上。

孙凝就把他推开,道:

“你可不可以等一等?”

对方答:

“不可以。”

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你别这样嘛,公事要紧。”

“世界上没有比我和你在一起更要紧。”

这是香早儒说过的话。

言犹在耳,今非昔比。

孙凝如今仍听到香早儒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来,话却是:

“现今没有比把信联的旧帐目整理出一个头绪来,该撇帐的撇帐吏要紧,刻不容缓。”

语调是如此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一点露出来的笑容与感情也没有。

说罢了,只听得孙凝平静地答:

“好,我们在预期之内,让核数师办妥此事,把报告呈交董事局。”

香早儒答:

“谢谢合作。”说罢就站起来,表示散会了。

孙凝回到办公室去,悲从中来。

若不是摊在自己跟前的文件全部是打字机打出来,而只是用手写的话,怕就要化成一大摊墨水了。

香早儒当然不会知道孙凝的感受,正如孙凝不了解他一样。

当香早儒看到了办公室中孙凝的表现时,他一样是酸溜溜的。

女人坐在会议室内的那副嘴脸,永远的嚣张。她们或不会承认这一点,那纯粹是为了面前没有一面镜子的缘故。

只要一旦不靠男人养,女人的盛气简直凌人。

传统的美德到哪儿去了?曾几何时在缠绵爱恋之际,孙凝伏在自己的背上说过什么话了?

孙凝说:“早儒,如果有一天,你要我什么工作也不干,只陪着你生活,我也是愿意的!”

香早儒当时说:“嗯!那么伟大!”

孙凝又道:“不是伟大,而是爱你。”

“爱我那就愿意追随我一辈子?”

“对,无条件的。只须以爱还爱。”

当时,香早儒翻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孙凝问:

“誓不言悔?”

“快马一鞭。”

在今天男人以为可以征服一个现代的职业女性,简直是做一场春秋大梦!相信那种死生相许说话的男人,只会自讨没趣。

香早儒想孙凝如果真心爱自己,怎么—点点委屈都藏不住了?

如果连老人家一句半句难听的话都可以招致一场风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女人,今日的女人,今日的职业女性,都在梦想以及争取成为温莎公爵夫人。

男人如果不是为她们牺牲掉整个大好河山,就是爱她们不够。

於是,女人可以拍拍屁股,面不改容地说走就走。

世纪末童话内肯为爱情牺牲的再不是穿裙子的人了。

香任哲平就曾跟香早儒说:

“老四,这年头不要爸爸,不要妈妈,只要老婆的人多的是。香家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事,我也没有话好讲,时代不同,人心不古,只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你想清楚,自己拿稳主意吧!”

然后香任哲平还轻轻叹一口气:

“我熬了数十个寒暑了,经历过丈夫不忠,儿子不孝,还是把这姓香的家业撑下去,反正我这年纪,极其量也只不过是十来年光景,到头来,双手把江山奉还你们几兄弟,就无愧於心了!

“老实讲,那姓叶的女人才不笨,早源跑出去,到我百年归老之日,香家的三公子遗产还是照领如仪,她有什么亏可吃?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已。”

这就是说,孙凝的思想与叶柔美相同,也是不足为奇的。

香早儒听了母亲的一席无奈而实际上伤心的话,心头的难受,不可形容。

都不知多少夜不能成眠了。

要说是香早儒不想念孙凝是假的。

男人想念一个女人而不可即的难受来自心灵的渴求与肉欲的需要,两者交煎,辛苦情状绝对不会比女人想念男人来得轻松。

香早儒就是一个现成例子。

他当然不会流眼泪,他只是辗转反侧,整个脑袋都是孙凝的轻颦浅笑,整个心的扯动都是为了忆及占有孙凝那一刻所带来的兴奋所使然。

浑身的滚热,令他一脚踢开了棉被,按动那通往管家房间的对讲机,大声骂:

“屋里的冷气怎么搅的?热死人!”

管家吓一大跳,在香家发大脾气的从来不是那四位少爷,而是香任哲平以及两位少奶奶。这半夜三更,没头没脑地听到四少爷在对讲机骂,傻掉了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只有火速地冲到香早儒房间去,叩门。

门开处,香早儒已穿回外衣,道:

“家里热得睡不牢。你的中央冷气系统有毛病。”

管家很有点莫名其妙,傻呼呼地笑着说:

“四少,如今已是深秋!”

香早儒稍稍呆了一呆,也没有再造声,头也不回地就直奔出去,直往车房,跳上那部要预订两年才有货的手制摩根开篷跑车,直冲出香家大门去。

爱在深秋,原来是那么一回事。

想念孙凝到了沸点,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既滚且痛,

要阵阵的寒凉晚风把自己吹醒。

夜,深沉。

香早儒的跑车有如一匹识途的老马,箭也似的,完全不受控制,不听主宰,是情不自禁地一下子就抵达孙凝的住处。

煞停了马达,香早儒没有下车。

他坐在汽车内,呆呆的,不知所措。

只要他推开车门,奔入去,叩门,然后,就可以见到孙凝了。

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不由分说,一个箭步上前,吻将下去。

他有本事把她溶化掉。

可是,明朝醒来,枕边人柔软无力地说一句话,

“早儒,你还是离不了我!”

那么,他又何以为人?何以对家对母对自己?何以做个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

香早儒伏在转盘上,差不多要饮泣。

良久。

他重新紧握转盘,把汽车开动,一踩油门,离开这抹煞英雄的危险地带。

天下间谁没有谁就活不下去了?

满街满巷都是伤心人,可是全都是笑脸。

女人,他香早儒要多少有多少。

当他坐到本城最高级的豪富私家俱乐部的厢房去时,他是悠然自得的。

只一下子的工夫,就能证明给自己看,没有了孙凝,他香早儒仍然是一个可以快乐的男人。

房门开处,走进来—位妙龄少女,百分之百比孙凝年轻。

模样儿也可爱,活脱脱是荧光幕上随时可见的俏脸。眼耳口鼻都美,放在一起仍然漂亮,只不过不易教人牢记。

凡不是生生世世的事情,不必牢记。

至於身材,肯定是一流的。她还有一样比孙凝更吸引,是长发。

垂肩的黑发,光可鉴人。香早儒伸手抚摸着,说:

“你比我女朋友漂亮!”

那女子伸手拨弄长发,道:

“别去想你那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她?”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不想念她怎么会提起她了?”

那女子笑,现出了贝壳似的牙齿,很是好看。

“来,我帮你松弛一下好不好?”

女子随即站了起来,伸手拖起香早儒,把他带到床边,让他顺势躺下去,然后开始用熟练的手势,给他在肩臂之上按摩。

没想到那么一个纤柔娇小的女孩子,力度会如此大,她按在香早儒肌肉上的每一下都似一度电流,和暖地通进他体内去,令他感到舒畅。

只过于一阵子,他浑身就暖和暖和的,有着一种潜意识的欲望,需要对方持续这种按摩服务。他不愿意她停下来。

显然地,他已经在全然地享受,他被那魔术师似的一双玉手控制了。

女人征服男人原来是易如反掌的事。当然不需要—定是孙凝。

她让他翻了个身,仰卧。

继续她臣服香早儒的手法。

那纤纤十指在香早儒额上着力,带领他从精神上就得到松弛。

然后才缓缓而下,由头而肩,而胸,而腹……她刚才叫他不要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地还想起孙凝!

对的。

不应该想起她。

香早儒闭上眼睛,伸手一把捉住了对方的手,把她带到身上来。

对方立即熟练地捕捉了香早儒的嘴唇,亲吻下去。

那种通过肌肤相接所表达的奔放热情,不要说是一个青楼女子,就是正常的妇道人家也会有。

就像孙凝,便是一例。

淑女的真挚感情被培养而至一个沸点,也会似焰火处处、熔岩四溢,把整个她爱的人吞噬掉。

香早儒有过这种经验。这些天来,他就是眷恋着这种经验所带来的极度欢乐,而惴惴不安,心绪难宁。

去找一个女人吧!

这个念头有如毒品之於瘾君子,有如冰淇淋之於小孩,他是再忍无可忍。

他抱紧对方。张开眼睛,忽然从自以为是的一种享受之中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俏脸。

一刹那间整个人活脱脱像被人从热油锅中捞起来,扑通一声扔进另一锅冷水里,发出了长长而响亮的“吱”的一声。

白烟四溢,就淋熄了整个人的热度。

不但清醒,而且吓呆了。

对方不是孙凝。

不是一个他爱,也同时爱他的女人。

这就有分别了。

分别在於香早儒觉得自己并不从容,他开始畏缩,却步不前。

那就不对了。

在一个有本事令香早儒深爱的女人跟前,他几时都是雄纠纠的大丈夫,怎么町能是羞怯怯的小男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猛力地推开了女子,赶紧地整理衣服,飞快地像逃离地狱似的跑出去。

人重新走在万籁俱寂的街头上时,香早儒才晓得吁一口气,纵使不是天堂,到底回到人间来了。

要有个快乐的人间,原来一定要有孙凝。

这叫香早儒呆住了。

没有了孙凝在身边的日子,如此的难受、委屈而不好过。

叫香早儒如何哭诉?

他连吐苦水的对象也没有。

男人在这事上又是比女人吃亏了。

看到一个婆婆妈妈地絮絮不休讲着自己私事的男子,怕不被吓死!

女人,或者在太阳出来,站在人前之后,依然硬撑着潇潇洒洒干活。

夜里,总可以放松自己,或哭或闹或诉苦,没有人会不接受,认为难看,认为不合理。

男人呢,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一分一秒都得是硬汉子,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

香早儒想,或者类似孙凝这种当惯强人的女人,受一点点感情上的挫折,还算是一份光荣。

自己呢,实实在在的哑子吃黄连。

就这一早在会议室内香早儒看到对方气定神闲的模样,回想自己曾有过的狼狈,是真气不过来的。

无疑,人与人之间有缘时,很多误解都会变成谅解。

缘尽的一天呢,相反。

香早儒与孙凝之间不知是否缘尽了?



第八章

问题胶着,苦煞了两颗其实是多情的心。

孙凝吁一口气,决定把财务报告审视好呈交香早儒。

她不能丢这个脸。然而,数字一个个的在眼前跳动,半天冲不进视网膜内。

气得她简直头痛。忽然有人叩门。

“进来!”孙凝说。

无任欢迎一些外来的人事,去令她有新鲜的接触,分一分她已伤的神。

令孙凝大出意料之外,来人不是秘书,亦非同事,而是叶柔美。

她一见孙凝就笑得什么似的。一脸的欢愉与亲切,说:

“来看你了,不是有心的,其实是路过。早源不在办公室,若然连你都碰不上,那就白走一趟了。”

叶柔美笑起来还是好看的。

“要杯咖啡或是什么吗?”孙凝问。

“不,只向你问句好,我还得赶去替朋友取回批命书呢,

不能坐太久了。”

“批命?”孙凝问,“灵验吗?”

“蛮灵的。我的批命书就顶准确了。唉!”叶柔美说,“就是准,我才担心!”

“为什么?”

“不见得我会有段好婚姻!”

“你信?”

叶柔美点头:

“是命定的,人为的力量有限,所谓尽人事而已。”

“故此,香早源实在不知道我对他没有要求,一切都是由他摆布决定,因为我太信命,我不认为自己可以一步升天,能嫁至侯门去当贵夫人。我只不过希望能有一段安稳的婚姻就够好了,连这最起码的要求在命盘内也没有说会实现呢!”

“那你还介绍朋友去批命?”

“不能为了自己的不如意而抹煞别人知道福星高照的机会呀!”

孙凝有些少感动,立即说:

“你能带我去吗?”

“你信?”

“好奇!”孙凝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这么答。

叶柔美很爽快地答:

“好哇!我们现在就去,成吗?”

孙凝火速抓起手袋就站起来随她走。

这个动作令她微微吃惊,好像跟香早儒发生龃龉之后的这段日子以来,只此刻有点进展,生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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