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我不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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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破布?不是……
一只动物?一条狗?不是……
到底是什么?上面又没有毛……白白的……
一条腿……
是条腿!
我往后跳开,差点跌倒。
一条腿?
我深吸了口气,又向下瞄了一眼……是条腿没错。
我感到耳朵一阵热,顿时头重手沉,我快晕倒了。我赶紧坐下,闭上眼睛,一手撑着额头猛吸气。我原本想跑掉,跑回其他人身边,但又不甘心,非得再看一眼不可。
我又走向前去,仔细一瞧。
那是条男孩的腿。另外从那团布里露出的是手臂。
有个男孩在那个洞底。
他侧身躺着,头埋在两腿之间。
他没有动。
他死了。
我站在那边看着他,完全忘了时间的存在。底下还放着一个水桶和一个小炖锅。
说不定他是在睡觉。
我捡起一块石头,朝那个男孩身上丢去,正好打在大腿上,但他仍动也不动。他死了,死翘翘了。我后脑勺突然一阵麻。我又捡起一颗石头,丢向他的脖子。我好像看到他在动,手臂稍微动了一下。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跑哪儿去了,你这个娘娘腔!〃
是他们!骷髅头正在叫我。
我急忙抓着那块波形板往后拉,直到盖住洞口后,又撒上树叶和泥土,再把床垫放好。
〃米歇尔,你在哪儿?〃
我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两次,确定一切都恢复原状后,才离开现场。
我正骑着我那匹〃烂马〃前进。
我身后的太阳是颗巨大的红球,最后没入小麦丛里失去踪影,只留下天边几抹或橘或紫的晚霞。
他们问我是如何进到那间屋子里去的,危不危险,有没有掉下去,有没有奇怪的东西,跳上树难不难。对于这些问题,我一概敷衍两句了事。
我们终于玩累了,开始往回骑。山谷内有条小径可通往外边,一直穿过赭色的田野,再连接大马路。我们骑上各人的脚踏车,一起安静地上路。一群小飞虫围在我们四周嗡嗡地叫。
第一部分 第12节:有你我不怕1(12)
玛丽亚骑着她的葛莱齐拉葛莱齐拉:Graziella,自行车品牌。跟在后头,轮子的胎纹已被石头磨光。骷髅头抢在最前面,身旁是他的小跟班雷莫。萨尔瓦多正以Z字形路线前进。芭芭拉骑着特大号的毕安奇。我则一面看着大家,一面想着洞内那个男孩。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先看先赢。〃骷髅头自己立下的规矩。果真如此,洞内那个男孩就是我的。如果我告诉他们,依骷髅头的个性,一定会独揽功劳。他会对每个人说,这是因为他决定上山才发现的。
这次他想都别想。受罚的人是我,从树上跌落的也是我,发现那个男孩的当然非我莫属。
他不是骷髅头的,不是芭芭拉的,也不是萨尔瓦多的,只属于我一个人。他是我的秘密发现。
但我并不确定他是生是死。说不定他的手臂根本没动过,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也说不定那只是尸体惯有的肌肉收缩运动,就像你用剪刀把一只黄蜂拦腰剪断,前半身还会继续走一样,又比如没有头的鸡也会继续拍翅,情况都是如此。只是,他怎么会在那个洞内?
〃我们怎么跟妈妈说?〃
我没注意到玛丽亚已骑到我身旁。
〃我们怎么跟妈妈说啊?〃
〃我也不知道。〃
〃你会不会跟她提眼镜的事?〃
〃会啊,但你绝不能说我们去了哪儿。要是让她知道,她一定会说就是因为爬那么高,你才把眼镜弄坏。〃
〃没问题。〃
〃你发誓。〃
〃我发誓。〃她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如今的横渡村已属于露西那诺市的一个区。在八十年代中期,有位本地的建筑测量师用钢筋混凝土盖了两排高楼,全是有圆窗的立体造型,扶栏采用淡蓝色系,屋顶还装了避雷针。而后,又多了一家消费合作社、一家烟草店兼饮食吧及一条直通露西那诺的双向柏油机场跑道。
在一九七八年时,横渡村几乎小到不存在。如果按照现今旅游杂志的写法,就叫乡下小地方。
没人知道横渡村村名的由来,就连老特隆卡也不清楚。这里除了每两个礼拜会有水车来外,根本没有水。
萨尔瓦多家是个大宅院,我们都说他家是座皇宫。那是栋十九世纪盖的灰色建筑物,又宽又长,有个铺石的大门廊,还有个长着一棵棕榈树的小中庭。此外,村里便只剩下四户人家,四间用石头和灰泥盖成的小房子,素瓦小窗,非常简陋。那就是我们其他五个人住的房子。骷髅头家一间。雷莫家一间。耳聋又丧偶的老特隆卡也住在雷莫家,他有两个房间,外面便是菜园。接着是芭芭拉家。她父亲叫皮耶特洛·穆拉,母亲叫安杰拉。她母亲在楼下开了一家杂货店,卖面包、通心粉和肥皂,还可以打电话。
四间房子分两边,一边各两间。村内只有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路上净是坑坑洞洞。没有广场,没有巷弄,但在草莓藤缠绕棚顶的凉亭下,摆着两张长椅。另有一个喷水式的饮水器,后来装上水龙头,以避免浪费。除此之外,四周全是麦田。
上帝对这地方只遗漏了一点,但人类已将它补齐:一块漂亮的蓝色标志,上面用大写字母写着〃ACQUATRAVERSE(横渡村)〃。
〃爸爸回来了!〃妹妹大喊,随即把脚踏车一丢,冲上台阶。
我们家前面停着一辆有绿帆布的菲亚特卡车,那是我爸开的。
当时我爸是卡车司机,专门载货到北部,出去一趟要好几个礼拜才会回来。
第一部分 第13节:有你我不怕1(13)
他答应我有一天要带我一起去北部。我不太能想像北部的情况,只知道北部很富有,南部却很穷。像我们家就是。我妈说,只要我爸继续努力工作,我们很快就会有钱,不用再过苦日子。因此我爸不在时,我们不能抱怨。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我气喘吁吁地跑进屋里。
我爸穿着内衣裤坐在餐桌座位上,面前摆着一瓶红酒,嘴里叼着吸纸烟用的烟斗,大腿上坐着我妹妹。
我妈背向着我们在煮饭,弄得屋里都是洋葱和西红柿酱的味道。电视开着。那台歌伦第歌伦第:Grundig,电器品牌。黑白电视长得像个大箱子,是我爸几个月前带回来的。电扇也开着,正在嗡嗡作响。
〃米歇尔,你一整天都跑哪儿去了?你妈都快疯了。这个女人在家等老公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叫她等儿子,你都不会替她想想?你妹妹的眼镜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真的生气。他一生起气来,眼睛会鼓成蟾蜍眼。他回到家,心情甚好。
妹妹看着我。
〃我们在溪边盖小屋,〃我从口袋里掏出眼镜,〃不小心弄坏了。〃
他吐出个烟圈。〃拿过来我看看。〃
我爸长得瘦瘦小小的,但很好动。他一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整个人几乎都消失在方向盘后面。他有一头黑发,平时都用美发油把头发往后梳平,下巴则留着一撮粗硬的白胡子。他身上有股国民烟混杂古龙香水的味道。
我把眼镜递给他。
〃报废了。〃他把那副眼镜放在桌上,又说,〃以后不买眼镜了。〃
我和妹妹面面相觑。
〃那我怎么办?〃妹妹焦急地问。
〃不戴眼镜啰。好让你学乖。〃
我妹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能不戴。她看不见。〃我赶紧插话。
〃关我什么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对我妈说,〃泰瑞莎,帮我把厨房柜子里那个包裹拿来。〃
我妈把东西拿了过来。爸爸拆开包裹,拿出一个表面柔滑的蓝盒子。〃这个给你。〃
玛丽亚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副褐色塑料框眼镜。
〃戴戴看。〃
玛丽亚把眼镜戴上,但一直抚摸着那个硬盒。
妈妈问她:〃喜不喜欢?〃
〃喜欢。很可爱。这个盒子很漂亮。〃她说完就跑去照镜子。
我爸又倒了一杯酒。
〃你再把这副弄坏,下次就真的没眼镜戴了,知不知道?〃我爸说完后,换手拉起我的手臂说,〃让我看看你的肌肉。〃
我弯起手臂拼命使力。他捏了捏我的二头肌。〃我看还是一样。你做俯卧撑了吗?〃
〃做了啊。〃我讨厌做俯卧撑。我爸说我太瘦弱,要我做俯卧撑。
〃乱讲,〃玛丽亚说,〃他没做。〃
〃我经常做。只是偶尔没做。〃
〃过来。〃我坐在他膝盖上,想去亲他,〃不要亲我,看你全身脏兮兮的。你如果想亲自己的爸爸,必须先把身体洗干净。泰瑞莎,我们该不该让这两个饿肚子睡觉?〃
我爸笑起来很好看,牙齿又白又整齐。我和妹妹却都没遗传到这点。
我妈头也不回。〃他们活该!我对这两个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真的很生气。
〃这样吧。如果他们想吃晚饭、想拿我带回来的礼物,米歇尔必须跟我掰手腕比赢才行。否则就饿肚子睡觉。〃
爸爸带了礼物给我们!
〃你就爱戏弄人。〃爸爸又回来了,妈妈当然高兴得要命。每次我爸不在,她就开始胃痛,而且时间越长,她的话也变得愈少。一个月后,她简直能变成哑巴。
第一部分 第14节:有你我不怕1(14)
〃米歇尔比不过你。这不公平。〃妹妹说。
〃米歇尔,不要被你妹看扁啦。腿要打开。如果你坐得弯腰驼背,一定马上输,礼物也飞了。〃
我摆好预备姿势,接着便咬紧牙关,抓住我爸的手往后扳。没有用,我爸仍纹丝不动。
〃继续!你的是肌肉,还是利可塔利可塔:ricotta,意大利的乡村奶酪。?你连只苍蝇都不如!用力,争气点!〃
我低声说:〃我没办法。〃我好像在扳一根铁条。
〃米歇尔,你是个娘娘腔。玛丽亚,来救他,快点!〃
我妹爬到桌上,和我一起咬牙切齿,鼻孔喷气,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合力把我爸扳倒了。
〃礼物!礼物拿来!〃玛丽亚从桌上跳下来。
我爸拿起一个纸箱,里面装满被揉成团的报纸,礼物就藏在那堆报纸底下。
〃是艘船!〃我说。
〃这不是船,是贡多拉。〃我爸解释说。
〃什么是贡多拉?〃
〃贡多拉是威尼斯的一种凤尾游览小舟,只用一支桨划。〃
〃什么是桨?〃
〃用来拨水让船前进的棍子。〃
这条小舟真漂亮:塑料黑身,银点闪耀,舟尾还站着个身穿红白条纹短袖上衣、头戴草帽的人偶。
然而,它却是看得摸不得,打算放在电视机上用的。不过在放之前,必须先摆上一块白色的花边垫,以营造出小湖的气氛。原来那不是玩具,是宝贝,纯属摆设观赏用。〃该谁去打水?晚饭快好了。〃我妈问。
爸爸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
我正在摆餐桌。我回答说:〃轮到玛丽亚了。昨天是我去的。〃
玛丽亚坐在扶椅上玩洋娃娃。〃我不想去,你去。〃
我和玛丽亚都不喜欢去饮用水喷泉那边,所以每天轮流,一人一次。但玛丽亚看到爸爸回来,就趁机耍赖。
我摇了摇手指。〃轮到你了。〃
玛丽亚两臂交叉放在胸前。〃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头痛。〃
她每次遇到不想做的事就喊头痛。那是她的招牌借口。
〃乱讲,你才没有头痛,骗人精。〃
〃是真的!〃她开始揉起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真想掐她的脖子。〃轮到她了!她得去!〃
妈妈把水罐直接硬塞给我,脸色铁青地说:〃米歇尔,你是老大,你去。不要为这种事在那儿吵个不停。〃她说得倒轻巧,当这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妹妹的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看到没?〃
〃不公平,我昨天才去过。我不去。〃
妈妈用发怒前的严厉口吻对我说:〃米歇尔,叫你去你就去。〃
〃不去。〃我跑去找爸爸申诉,〃爸,又不是轮到我,我昨天才去过。〃
爸爸把视线移开电视,盯着我看,仿佛是第一次看到我。他摸了摸嘴巴说:〃有没有听过大兵之签?〃
〃没有。那是什么?〃
〃战时阿兵哥是不是会去执行危险任务?你知道他们怎么决定人选?〃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给我看。
〃我不知道。〃
〃先拿出三根火柴,〃他从盒里拿出火柴,〃你一根,我一根,玛丽亚也一根。再把其中一根的头折断。〃他拿出一根来折,接着全部握在手里,只露出后面一截,〃抽中没头火柴的人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