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 >

第9部分

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第9部分

小说: 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笑容。接着,他扑向一堆湿树叶,肚皮朝下趴着,假装在游泳。
乔伊唱起歌来,或者笑了起来,我分辨不出那是唱还是在笑。
我也抛开了矜持,开始跟他们一起在湿树。十堆里打滚,和乔伊玩摔跤,我尤其喜欢这一部分,我想她也有同感。我们尽情奔跑、跳舞,直到天色已晚,不得不踏上归途。乔伊像淘气的小狗似地蹦蹦跳跳,却拥有女勇士该有的一切优点。我坠人情网了。
当公车颠簸开下俯瞰海湾、坡度起伏的群山,日落时分的天空变成一片粉红和金黄。苏格拉底有点有气无力地试图对我扼要说明那两个教训,我则竭尽所能地不理会他,光顾着蜷缩在后座,和乔伊依偎在一起。
“嗯哼,请注意。”他说。他伸出手,用两根指头捏着我的鼻子,把我的脸转向他。
“你要干什么?”我问。苏格拉底捏住我的鼻子,那时乔伊正俯在我耳边低语。“我情愿听她的,也不要听你的。”我说。
“她只会带着你寻欢作乐,”他笑,放开我的鼻子,“就连一个在欲望中挣扎的小傻瓜也看得出来,他的心智是怎样制造了他的失望,还有他的——喜悦。”
“说得真好。”我说,迷失在乔伊的翦翦双瞳里。
公车过弯道时,我们都默默坐着,远望旧金山华灯初上。公车在山脚停靠,乔伊迅速起身,下车,苏格拉底紧随其后。我也想跟在后面,但是苏格拉底回头看我一眼,说:“不行。”就只这两个字。乔伊透过打开的车窗,看着我。
“乔伊,我什么日才候能再看到你?”
“看情况,说不定很快。”她说。
“看什么情况?”我说,“乔伊,等等,别走。司机,我要下车厂可是公车已驶离,乔伊和苏格拉底消失在黑暗中。
星期天,我陷入极度沮丧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星期一在课堂上,教授讲课的内容,我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练体操时,我心事重重,没有一点精力。从那天野餐之后,我就什么东西也没吃。我在为星期一晚上的加油站之行做准备,如果再见到乔伊,我会劝她跟我一起走,不然就是我跟她一起走。
她果真在那儿。当我走进办公室时,她正和苏格拉底一起笑着。我觉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笑我。我走进去,脱下鞋子,坐好。
“嘿,丹,你今天有没有比星期六那天更聪明?”苏格拉底说,乔伊微笑着,她的微笑伤了我。苏格拉底又说:“我本来不敢肯定你今晚还会不会来,因为我恐怕讲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他的话像一把铁槌,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我恨得咬牙切齿。
“丹,试着放松一点。”乔伊说,我知道她是想帮我,但我却觉得自己受到他们俩的苛责,毫无招架之力。
“丹,”苏格拉底继续讲,“看看你自己。如果还是对自己的弱点视而不见,又怎能改正弱点呢?”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能开口了,却因为愤怒和自怜,连声音都在发抖。“我的确是正在看……”我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窝囊。
苏格拉底漫不经心地说下去:“你不由自主地就臣服于内心的情绪和冲动,这实在是大错特错。如果你依然故我,就会一辈子都是现在这副德性……而我简直想不出还有比这更糟的命运!”苏格拉底说完大笑,乔伊点头表示赞同。
“他有时候挺呆板的,是吧?”她对苏格拉底说。
我握紧拳头,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在我听来,你们俩讲的话都不怎么好笑。”
苏格拉底往椅背一靠。“你生气了,想要掩饰,却掩饰得不怎么高明。你的怒气证明了你的幻象有多顽劣。何必捍卫一个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自我呢?小傻瓜何时才会长大呀?”
“你才是疯子!”我听见自己在高声叫骂,“没遇见你之前,我本来过得好好的。你的世界似乎充满了苦难,但我的世界可没有。我是很沮丧没错,可是只有来这里见你时才这样!”
乔伊和苏格拉底都一语不发,只是点点头,露出同情和怜悯的表情。天杀的怜悯!  “好,你们俩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那么单纯、那么好玩,我无法了解你们,也不想了解!”
羞愧和纷乱令我眼前一片迷茫,我自觉像个傻瓜,蹒跚走出门,心中暗暗发誓,要从此忘了他,还有她,并忘记自己曾经在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走进这间加油站。
我的气愤是假的,我知道。更糟的是,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我觉得自己像个小男孩,在苏格拉底面前表现得很愚蠢,这我还受得了,但我却受不了自己在乔伊面前丢脸。这下子,我肯定永远失去她了。
我在街上奔跑,不知不觉竟往和家相反的方向冲,最后走进大学街上的一间酒吧,拼命把自己灌醉。当我总算回到家时,已醉得不省人事,这是值得庆幸的一点。
我绝不能回去。我决定设法重拾几个月前抛弃的正常生活。第一件事便是赶上功课进度,免得毕不了业。苏西把她的历史笔记借给我,有位体操队友则借我心理学笔记。我通宵赶报告,埋首苦读。我有很多东西必须努力记起,还有很多必须遗忘。
在体育馆,我全力苦练,不练到筋疲力尽绝不罢休。教练和队友看到我恢复元气,起先都很高兴。我最要好的两个练习伙伴瑞克和席德,对我如此大胆无所畏惧表示惊叹,开玩笑地说:“丹在找死。”无论什么动作,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试了再说。他们都以为我勇气十足,其实我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心里好痛苦,要是受了伤,起码能为这份痛苦找到理由。
过了一阵子,瑞克和席德不再开我玩笑。
“丹,你的黑眼圈越来越深,你多久没刮胡子了?”瑞克问道。
“你看起来,实在是太瘦了。”席德说。
“这是我的事,”我没好气地说,“不,我的意思是,谢了,我没事,真的。”
“好吧,偶尔也要多睡一点觉,不然还不到夏天,你就会瘦得只剩皮包骨。”
“嗯,我知道。”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并不介意自己消失无踪。
我把身上仅存的少数脂肪,转化为软骨和肌肉。我看起来很结实,活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像。我的肤色苍白、半透明,就跟大理石一样。
我几乎每晚都去看电影,但是有一幕影像却始终萦绕在我心底:苏格拉底或单独一人,或和乔伊结伴坐在加油站里。有时,我会依稀看见他们俩坐在那儿,嘲笑着我,也许我不过是他们的猎物而已。
我没有和苏西或其他女生厮混,所有的冲动都消耗在训练中,被汗水冲掉。况且,在凝视过乔伊的眸子后,叫我如何再凝视其他人的眼睛呢?有天晚上,我被敲门声吵醒,听到门外传来苏西腼腆的声音:“丹,你在里面吗?丹?”她把字条塞进门下面,我甚至没有起床看一眼。
生活变成一种折磨,别人的笑声让我觉得很刺耳。我幻想苏格拉底和乔伊两个人像巫师和女巫一样笑着,共谋算计我。我看电影时,银幕没有色彩,吃东西时也味同嚼蜡。有一天在课堂上,华金斯教授在分析某一件事对社会的影响,我站起来,听到自己使劲地喊:“狗屁!”华金斯设法不理会我,可是所有的眼睛,总有五百对吧,都投射在我身上。有观众,我要让他们都知道!“狗屁!”我嚷道。不知道是哪几个人在拍手,还传来一阵笑声和窃窃私语。
华金斯本着他一贯冷静老成的绅士作风,说:“麻烦你说明一下好吗?”
我从座位一路挤出来到走道上,步上讲台,突然之间真希望自己刮了胡子,穿了件干净的衬衫。我面对他站好:“这些东西和幸福和生活有什么关系广席间传来更多掌声,我看得出来他正仔细打量我,评估我有没有危险性……然后判定大概是有的。
“你讲的说不定有道理。”他轻声默认。我在五百人面前受到鼓励,想要对他们说明一切——我想教导他们,让大家都明白。我转向全班同学,开始陈述我在加油站和一个男人聚会的事情,他让我看到,生活并不是表面上显现出来的那副情景,还讲起有个城镇的人都发疯了,惟有山上的国王一人独醒的故事。起先,台下一片死寂,然后,有几个人笑了起来。哪里不对劲了?我又没讲笑话。我继续讲故事,不久笑声就如一波波的潮水,淹没了整间讲堂。他们难不成都疯了吗?还是,是我疯了?
华金斯小声对我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到。我继续语无伦次,他再次放低声音说:“孩子,我想他们之所以笑,是因为你的裤子拉链没拉上。”我羞愤死了,眼光向下瞄,接着投向众人。不,我不要再做傻瓜子!我不要再当笨蛋了!我哭了起来,笑声消失。
我跑出课堂,冲过校园,直到再也跑不动。两个女人从我身旁经过……在我看来,她们像塑胶机器人,社会的寄生虫。她们以厌恶的眼光瞪了我一眼,然后走开。
我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搞不好有臭味了。我的头发蓬乱,未经梳理,也好几天没有刮胡子。我莫名其妙走到学生活动中心,却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里,只是一屁股坐进一张黏黏的、铺了塑胶布的椅子,而且还睡着了。我梦见自己被一把闪亮的剑刺穿,插在木马上,木马连接在倾斜的旋转台上,飞快地转啊转,我则拼命想伸手勾到套环。忧伤的音乐走调了,我听到乐声后面传来骇人的笑声,我惊醒,觉得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走回家。
我开始像幽灵般飘来荡去,混过一堂又一堂课。我的世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整个颠倒过来。我设法重返旧有的生活轨道,想借着用功读书和苦练体操来激励我自己,然而一切都不再有感觉。
这一段日子里,教授们照样口沫横飞,大谈文艺复兴、老鼠的本能和米尔顿的中年生活。我每天在校园的示威活动声中:走过广场,穿越静坐抗议的人群,仿佛置身梦中,没什么对我是有意义的。学生权利并不能给我安慰,迷幻药也无法抚慰我。我就这么飘浮游荡,如同身处外地的异乡人,夹在两个世界当中,归属无着。
有天近傍晚时,我坐在校园地势最低处的红杉林中,等着天黑,思考最好的自杀方法是什么。我不再属于这个尘世。不知何故,我的鞋子不见了,我只穿着一只袜子,双脚脏兮兮的,还有干掉的血迹。我并不觉得痛,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决定最后一次去看苏格拉底,于是拖着脚步走向加油站,在街对面停了下来。他快要替一辆车子完成服务时,有位女土带着一个年约四岁的小女孩,走进加油站。我想这女的并不认识苏格拉底,可能只是要问路什么的。小女孩突然对他伸出手,他抱起小女孩,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那位女土想把小女孩拉下来,她却不肯放手。苏格拉底笑了,和小女孩说了什么,然后轻轻把她放下来。他单脚屈膝蹲下,拥抱她。
这时,我突然悲从中来,哭了起来,身体因为痛苦而颤抖。我转身,跑了好几百米,然后倒在小径上。我累得没有力气走回家,无法做任何事情。
我在医院醒来,手臂上吊着点滴。有人替我刮了胡子,把我的身子洗干净。最起码,我现在觉得平静了。第二天下午,我出院,打电话到健康中心。“贝克医生办公室,你好。”他的秘书接电话。
“我叫丹?米尔曼,想尽快和贝克医生约诊。”
“好的,米尔曼先生。”她以秘书惯有的明快且带有职业性友善的嗓音说,“医生下星期二的下午一点有空档,这个时间可以吗?”
“有没有办法更早?”
“恐怕没有……”
“小姐,我在下星期二以前就自杀了。”
“那可不可以请你今天下午来?”她的声音含有抚慰的力量,“下午两点,可以吗?”
“可以。”
“好的,那么到时候见了,米尔曼先生。”
贝克医师又高又胖,左眼周围有轻微的神经性抽搐。我突然不想跟他谈话,该从何说起呢?难道我要说:“嗯,医生大人,我有位师父名叫苏格拉底,他会跳到屋顶上。不,不是从屋顶上跳下来,不过我倒是打算这么做。还有,哦,对了,他带着我到别的时空旅行,我变成了风,我有一点沮丧,是的,学业还好,我是体操明星,我想自杀。”
我站在那儿:“医生,谢谢你,我突然心情很好,我只是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生活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开口,字字斟酌,好讲出“正确”的话,不过我迳自走出去,回家睡觉。此时此刻,睡觉似乎是最容易的选择。
那晚,我步履蹒跚走到加油站,乔伊不在那儿。我一方面觉得很失望,我好想再次凝望她的眸子,好想再拥她人怀以及被她拥抱;另一方面,我却又松了口气,又是一对一的局面了,苏格拉底和我。
我坐下时,他提也不提我好一阵子没来的事,仅仅说:“你看来又累又沮丧。”语气并未带着一丝同情,我热泪盈眶。
“对,我很沮丧,我是来告别的,我应该这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