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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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在哪里?”
“喔,天啊,老兄,”我不耐烦地再叹口气,翻了个白眼,“在宇宙当中。”我往后一坐,双手在胸前交叉,表示话题就此结束。
“那么,”苏格拉底微微一笑,“宇宙在哪里呢?”
“嗯,宇宙嘛,有关它怎么成形,有好几种理论……”
“我问的不是这个,它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
“这就是重点。你无法回答,而且永远也答不出来。没有人知道答案。你不知道宇宙在哪里,因此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事实上,没有一件东西你知道它在哪里,它到底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成形的。生命就是个谜。
“我的无知是建立在这个了解上,而你的了解则建立在无知上。所以,我是个幽默的笨蛋,而你是个严肃的傻瓜。”
“听好!”我说,“关于我,我有几样事情你应该先知道。首先,我已经可以算是一位勇士了,因为我刚好是个优秀的体操选手。”为了强凋我说的话,并证明我可以是很随兴的人,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做了一个后空翻,优雅地落在地毯上。
“嘿,”他说,“漂亮,再来一次!”
“哦,没什么!其实很简单的。”我谦虚地笑了笑,我常在海边或公园对小孩表演这种把戏,他们也都想要再看一次。
“好吧,苏格拉底,仔细看好。”我向上一跃,正要向后翻时,有人或有什么东西将我抛到半空中。我重重跌落在沙发上,椅背上的墨西哥毛毯盖住我,把我整个人罩住。我立刻从毯子边缘探出头来找苏格拉底,他仍然坐在对面,离我有三米,蜷缩在椅子里,露出淘气的笑容。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大惑不解,他则一脸无辜。
“想再看一次吗?”他说,接着,他看到我的表情又说: “丹,别为一次小失误感到难过,就连像你这样的大勇士,偶尔也是会失手的。”
我木然站在那儿,然后整理沙发,把毛毯摊回原位,塞好。我必须用双手做些什么,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他是怎么办到的?又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苏格拉底轻手轻脚走出办公室,去替一辆载满家居用品的货车加油。他去鼓舞另一位在旅途上的行者了,我心想。然后我闭上眼睛,沉思着苏格拉底那明显违反自然规律,或至少是一般常识的举动。
“你想不想知道一些秘密?”我甚至没听见他进来,他坐在椅上,双腿交盘。
我也盘腿坐着,热切地向他靠过去。我以为沙发够硬,结果因为太向前倾而摔下去。我来不及解开交盘的双腿,整个人就像倒栽葱似的趴倒在地毯上。
苏格拉底尽量克制不笑,但还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我迅速坐好,挺直上半身。他看到我这副呆相,不由得哈哈大笑。我比较习惯喝彩声,而非被人嘲笑,羞愤交加之下,我猛地站起。
“坐下!”苏格拉底喝道,声音里充满权威。他指指沙发,我坐下,“我刚才问你,想不想听一个秘密。”
“想,我想知道有关屋顶的事。”
“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听秘密;我,则决定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我们一定得照你的规则玩?”
“因为这是我的加油站,这就是原因。”苏格拉底以特别夸张的急躁语气说,他这样可能是在进一步嘲讽我,“现在,请集中注意力。对了,你坐得舒服吗?还有,嗯,坐稳了吗?”他眨眨眼。
我咬牙切齿,但没开口。
“丹,我要带你看些地方,对你讲些故事,我有秘密要向你揭露。不过,在我们共同踏上旅程前,你必须明白,秘密的价值不在于你所知道的事,而在于你所做的事。”
苏格拉底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旧辞典,举在半空中。“尽量使用你拥有的任何知识,可是要看出它们的限制。光有知识还不够,知识没有心。再多的知识也不能滋养或支撑你的心灵,它永远也无法带给你终极的幸福或平静。生命所需要的不仅是知识而已,还得有热烈的感情感觉和源源不绝持续不断的能量。生命必须采取正确的行动,才能让知识活过来。”
“苏格拉底,这我知道。”
“你的问题就在这里,你知道,却不采取行动。你不是勇士。”
“苏格拉底,我知道当面临压力时,我表现得像勇士。你应该看看在体育馆时的我。”
他点点头:“你说不定偶尔可以体验到勇士的心智状态,有决心、有弹性、思绪清晰、没有丝毫疑惑。你可以锻炼出勇士的身体,柔软、灵活、敏感、充满能量。碰上难得的时刻,你甚至会感受到勇士的心灵,对周遭一切都慈悲为怀。可是你只拥有这些特质的片断,你缺乏整合。小子,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再一次拼凑完整。”
“等一下!我知道你有些不寻常的才能,而且喜欢把自己弄得神秘兮兮,可是你怎么敢夸口说要把我拼凑完整。我们来看看眼前的情况吧:我是个大学生,你是个加油员;我是世界冠军得主,而你在修车房里敲敲打打、泡茶,等着某个可怜的傻瓜走进来,好趁机把他吓得半死。说不定,是我可以把你拼凑完整。”我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可是感觉挺爽的。
苏格拉底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一副不敢相信他听到什么的样子。然后,他走向我,在我身旁屈膝蹲下,直视我的眼睛,轻声地说:“将来有一天,你说不定有机会。不过,现在,你该了解一下我们之间的不同。”他戳戳我的肋骨,戳了一下又一下,说:“勇士采取行动……”
“该死,住手!’我嚷道,“我快被你惹毛了!”
“……傻瓜却只做反应。”
“好吧,那你想怎样?”
“我戳你,你生气了;我侮辱你,你表现出自尊并愤怒的反应;我踩到香蕉皮,而……”他退开两步远,滑了一跤,砰地一声跌在地毯上。我再也受不了,大吼了一声。
他坐在地板上,转头看着我,做最后的说明:“丹,你的感受和反应都是机械性、可以预测的,我的却不是。我自然而然、随兴创造我的生活,你的生活却取决于你的思考、你的情绪和你的过去。”
“你凭什么就这样断定我的一切、我的过去?”
“因为,我已经观察你好几年了。”
“是啊是啊,当然当然。”我说,等着他开玩笑,可是他并没有开口。
时间越来越晚,而我需要好好想想这一切。新的责任让我感到压力沉重,我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履行这个责任。苏格拉底站起来,擦擦手,在马克杯里倒了些矿泉水。当他慢吞吞啜饮的时候,我说:“苏格拉底,我得走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一大堆重要的功课要做。”
我站起来,穿上外套,苏格拉底依旧静静坐着。我正要走出门时,他缓慢而慎重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巴掌轻轻打在我脸上:“如果你想要有机会成为勇士,最好重新衡量你所谓的‘重要’。现在,你有呆子的智力,心灵则是一团浆糊。你的确有不少重要的功课要做,内容却不是你刚刚所说的那些。”
我原本一直低头看着地板,这时猛地抬起头来面向他,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只好转开。
“你要是想平安通过接下来的考验,”他接着讲,“就需要拥有更多的能量。你必须消除身体的紧绷,抛弃脑中陈腐的想法,敞开心灵,接受慈爱。”
“苏格拉底,我最好说明一下我的平常作息,我要你知道我有多忙。我很乐意常来看你,不过我没有多少时间。”
他以阴郁的眼神看着我:“你的时间甚至比你以为有的更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喘着气说。
“先别管这个。”他说,“继续讲吧。”
“嗯,我设定了一些目标,我想成为蹦床冠军得主,我希望我们的代表队能赢得全国锦标赛。我想要以优秀的成绩毕业,这表示我得看书、写报告。而你所提供给我的却像是,在加油站里待上大半夜,听一个——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在侮辱你——非常怪异的人讲话,这个人想要把我拉进他的幻想世界中。这简直疯狂!”
“的确,”他苦笑,“是很疯狂。”苏格拉底坐回座位上,低头看着地板。理智上,我很厌恶他扮出这副孤苦老人的模样,可是我的内心却被这个自称是勇士的强悍的怪老头所吸引。我坐下,回想起我祖父讲过的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位受人爱戴的国王,他的城堡在山丘上,居高临下,俯瞰他的领地。他颇得民心,附近城镇的人民天天都进贡礼物,而每逢他的寿诞,全国上下都欢欣庆祝。人民敬爱他,因为他睿智而富有威望,判断事情公正不阿。
有一天,悲剧降临这个城镇,饮水受到污染,全国男女老幼都发疯了。只有国王因为拥有私人水泉,而幸免于难。
之后不久,发狂的城镇居民开始批评国王举止“怪异”,判断力拙劣,智慧也是假的。很多人甚至说,国王发疯了。他很快失去民心,再也没有民众进贡礼物或庆祝他的寿辰。
孤零零的国王高踞山头,无人作伴。有一天,他决定下山,到城镇走走,那天天气很热,所以他喝了村里的泉水。
当晚,民众热烈庆祝,大伙欢欣鼓舞,因为他们所爱戴的国王“恢复正常”了。
这时我领悟到苏格拉底所指的疯狂世界,并不是他的世界,而是我的。
我起身,准备离开,“苏格拉底,你叫我要倾听我自己的身体本能,不要依赖我所读到或别人告诉我的东西。那么,我又为什么要乖乖坐在这儿,听你讲话呢?”
“问得好,”他回答,“我也有同样好的答案。首先,我对你讲的东西,全出自我自己的体验,一点也没有引用从书本上看来或从专家那里间接听来的抽象理论。我这个人确确实实了解自己的身心,因此也了解别人的身心。况且,”他浅浅一笑,“说不定我正是你的身体本能,这会儿正在对你说话。”他转向他的桌子,开始做些文书工作。我就这样被他打发,走进夜色中,满脑子都是乱纷纷的念头。
随后几天,我都心烦意乱,苏格拉底让我感觉自己软弱无能,他对待我的方式更叫我生气。他好像一直低估了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心想,我何苦像个傻瓜似的坐在加油站里?在我的领域中,我可是很受人欣赏与尊敬。
我比以前更卖力地训练,在一次又一次的动作练习中飞跃,全力以赴,身体炽热燃烧,可是不知为何,我却不像以前那么满足。每当我学会新的动作或得到一声赞美,就会想起被那个老人抛到半空中,跌落在沙发上的景象。
我的教练开始为我担心,想知道我哪里不对劲。我向他保证,一切都很好,然而事实相反,我不再有兴致和队友瞎聊。不知怎地,我就是觉得很困惑。
那晚,我又梦见死神,不过这一回梦境不大一样。苏格拉底穿着死神阴暗的服装,吃吃笑着,拿了把枪指向我,开火。射出来的却是一面旗子,上面写着:“砰!”我笑醒了过来,这一点倒和以前不同。
第二天,我在信箱中发现一张字条,上头只写了“屋顶的秘密”。那晚,当苏格拉底抵达加油站时,我已坐在阶梯上等他。我提早到这里,是为了向白天班的服务人员打听苏格拉底的事,我想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或者他住在哪里;不过,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有谁在乎呀?”有位服务员打着呵欠说, “他不过就是个爱值夜班的怪老头。”
苏格拉底脱掉防风外套。“怎样?”我劈头就问,“你终于要告诉我你是怎么上到屋顶上了吗?”
“对,没错。我想你已经准备好要听了。”他郑重地说。
“在古代的日本,有批精英的勇士刺客。”
他讲到“刺客”二字时,发出嘶嘶的声音,这令我强烈地觉察到外头的黑暗、沉寂。我的颈部又出现了刺痛感。
“这些勇士,”他往下讲,“被称为忍者。有关他们的传说和声名地位,令人敬畏无比。据说,他们可以变身为动物,甚至有人说,他们会飞,当然,飞得不很远就是了。”
“当然当然。”我附和道,觉得梦土之门被一阵刺骨寒风吹开。他示意我进修车房,那里停了辆他正在修理的日本跑车,我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得换火花塞。”苏格拉底边说,边把头钻到车盖底下。
“嗯嗯,对,可是屋顶的事呢?”我催促他。
“等一下再说,先等我换好这些火花塞。要有耐心,相信我,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很值得等待的。”
我坐下来,玩弄放在工作台上的一把木槌,听到另一角的苏格拉底说:“知道吗,你要是真正投注注意力的话,这可是件非常有趣的工作。”对他来讲,说不定是这样。
他突然放下火花塞,跑到灯的开关处,轻轻一弹。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紧张了起来,我从来就搞不清楚他会做什么,而且我们又才刚刚谈到忍者……
“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你在哪里啊?”他就在我身后嚷道。
我一转身,撞到一辆雪佛兰车的车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