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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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你很清楚我现在的感受。”
“可想而知,”他轻松地说,一边走进修车房,去修理一辆老福斯车的变速器,“你正在进步,一切都跟进度配合得刚刚好。”
“很高兴听你这么讲,”我无精打采地回答,“可是,进度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是大门呐!要得到超乎寻常的快乐呀!要达到你以前并不知道,却是你惟一拥有的真正目标。如今时候到了,你应该放掉你的心智,再度醒悟过来,恢复知觉。”
“再度?”我问。
“哦,是的。你曾经沐浴在光明之中,曾经在最简单的事物中找到喜乐。”说完,他双手抱住我的脑袋,送我回到婴儿时代……
我爬在瓷砖地板上,双眼睁得老大,专注凝视着我双手底下的形体和色彩。我尝试着触碰一块地毯,地毯也碰碰我。万事万物都明亮而有生气。
我的小手抓着一把勺子,敲打着杯子。叮叮当当的,听来好悦耳,我使劲叫嚷!接着我抬起头,看到在我上方飘扬的裙子,我被抱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沐浴在母亲的香气中,全身放松地躺在她怀里,心中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过了一段时间,我爬进花园,沁凉的空气拂过我的脸庞。五颜六色的花朵高耸在我四周,我被新的气味所围绕。我摘下一朵花,咬了一口,嘴里一阵苦味,我把花吐出来。
母亲来了。我伸出手,给她看在我乎上动来动去的那个黑玩意,它正搔我的痒。她伸出乎,扫开那东西,“讨厌的蜘蛛:”她说。然后拿着一个软软的东西轻拂我的脸,它在对我的鼻子讲话呢,“玫瑰。”她说,接着又发出同样的声音,“玫瑰。”我抬头看她,再看看周围,随即又飘进芳香四溢、色彩缤纷的世界中。
我醒来时,正面朝下趴在苏格拉底的黄色地毯上。我抬头,凝视着他的老橡木书桌的桌脚,此刻,一切似乎都朦艨胧胧的。“苏格拉底,我觉得自己半睡半醒,好像需要把头浸在冷水里,才能清醒过来。你确定刚才这趟旅程对我没有造成伤害吗?”
“丹,没有。伤害是多年来造成的,你马上就会看到造成伤害的方式。”
“那个地方是我祖父家的花园,像伊甸园一样。”
“是的,的确是伊甸园。每个婴儿都活在明亮的花园中,直截了当地感受一切,不受任何思绪的欺瞒,没有信念,没有诠释,而且不下判断。
“你开始思考,开始替事物命名并知晓事情时,就‘堕落’了。要知道,堕落的不只是亚当、夏娃,而是我们所有的人。心智的诞生就县感官知觉的死亡,才不是什么我们吃了一颗苹果,所以变得有点性感的那回事呢!”
“但愿我能回到过去,”我感叹道,“那里是那么明亮,那么清澈,那么美丽。”
“你在孩提时代有过的乐趣,是可以再度拥有的。耶稣说过,要进入天国,得先像小孩一样。”苏格拉底沉吟半晌,又说:“明天早上八点到植物园跟我碰面,我们也该去大自然中走走了。”
我睡了几个钟头后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说不定就在今天,我就要发现感官的奥秘了。我慢跑进入草莓峡谷,在植物园入口处等候苏格拉底。他到了以后,我们大步走在大片大片的绿野间,那里有各种树木、灌木、植物和花朵。
我们走进一间巨大的温室,空气温暖而潮湿,跟外头冷冽的早晨空气刚好形成对比。苏格拉底指着高耸在我们上方的热带树叶说:“你还是个孩子时,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像破天荒头一遭那样赫然出现在你的眼睛、鼻子和触觉前。可是如今你知道了每样东西的名字,还把它们分类:‘那个好,那个不好,那是张桌子,那是把椅子,那是辆车子、是间房子、是朵花、是狗、猫、鸡、男人、女人、日出、海洋、星星。’事物令你越来越厌烦,因为对你,它们都只是名称而已。心智中枯燥的概念蒙蔽了你的知觉。”
苏格拉底大幅挥动手臂,指向高耸在我们头顶上方的棕榈树,这些棕榈几乎碰触到圆顶的树脂玻璃天篷。“如今你透过一层薄纱去看万事万物,那层面纱是和事物有关的联想,投射覆盖在直接、简单的觉察力之上。你‘什么都看过了’,就好像同一部电影看了二十遍,你只见到对事物的记忆,所以感到厌烦,陷落在心智当中无法动弹。因此,你得先‘放掉心智’,才能恢复知觉。”
第二天晚上,我走进办公室时,苏格拉底正在烧开水,我小心翼翼脱好鞋,放在沙发底下的垫子上。他背对着我说:“怎么样?来进行个小比赛吧。你呢,表演一个特技,我也表演一个,看谁赢。”
“嗯,你真想这样做的话,那好吧。”我不想令他难堪,所以在桌上用单手倒立了几秒钟,然后站好,做了个后空翻,轻盈地落在地毯上。
苏格拉底摇摇头,一副士气大消的模样:“我还以为这场比赛会势均力敌呢,现在看起来,才不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对不起,可是说到底,你不年轻了,而我在这方面又有专长。”
“我的意思是,”他笑着说,“你啊,毫无胜算。”
“什么?”
“看我的。”他说。我注视着他慢慢转身,慎重小心地走进洗手间,我往前挪动两步,以防他又拿着武士刀跑出来,可是他出来时手上端着一只马克杯。他在杯里倒了水,对我浅浅一笑,举杯做出敬酒的样子,然后慢慢喝着水。
“啊?”我说。
“就这样。”
“就这样?你什么也没做啊。”
“我做了呀,你就是没有眼光来欣赏我的本领。我之前就感觉到我的肾脏里有轻微的毒素,再过几天,毒性可能会开始影响整个身体,所以我在还没有症状出现以前,就找到问题所在,把肾里的毒素排出去了。”
我不禁放声大笑:“苏格拉底,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舌灿莲花的大骗子。认输吧,你在吹牛。”
“我是非常认真的,我刚才描述的这段过程的确发生了。这需要对内在能量十分敏感,并且能随意控制几种微妙的机制。”
“你呢,却相反。”他一边说,一边用盐搓揉患处,“你只是模糊地觉察到你那副皮囊里头正进行的事情。你就像一个刚学会倒立的表演艺人,还不够敏感,无法预测到自己何时将失去平衡,而且你仍然有‘病倒’的可能。你所拥有的体操技能,只让你培养出粗糙的觉察力,使你可以表演许多动作花样,却不足以为傲。”
“苏格拉底,被你这么一说,三周空翻都变得平凡无奇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啧啧称奇的,那不过是一项需要花时间练习的特技而已。然而,你一旦能感觉到体内能量的流动,这才值得称奇。所以,丹,继续练习。每天都要稍微磨练一下你的感官知觉,就像你在体育馆伸展筋骨时那样,舒展你的知觉。这样到最后,你的觉察力会穿刺、深入你的身体,深入这个世界。那时,你自然会少用思考,多用感觉,如此一来你就能从生活中最简单的事物那里得到乐趣,再也不会沉迷于成就或昂贵的娱乐中无法自拔。下一回,”他笑着说,“或许可以来场真正的比赛。”
我们静静地对坐了一会儿,然后到修车房去,我帮苏格拉底把一辆福斯汽车的引擎拉出来,拆卸另一个有故障的变速器。后来我们回到办公室时,我问苏格拉底认不认为有钱人比“我们这样的穷鬼”来得快乐。
他的回答令我震惊:“丹,说实话,我挺富有的,人一定要变得富有才会快乐。”他看到我呆若木鸡的表情,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写下:
快乐=满足/欲望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来满足你所有的欲望,你就是富有的。因此,有两个办法可以让人变得富有:一种是赚取、继承、借贷、乞讨,甚至是偷窃足够的钱来满足你所有的欲望;另一种是,清心寡欲,生活简单,如此一来,你永远都会拥有足够的钱。
“和平勇士有洞见和戒律,因而得以选择简单的生活,得以明白需求跟欲求的不同。我们只有很少的基本需求,却有无穷尽的欲求。全神贯注于每一时刻,就是我的喜乐。全神贯注用不着花钱,你惟一的投资是修炼。丹,这正是当勇士的另一个好处,便宜多了!要知道,快乐的秘密并不在于寻求更多想要的,而是在于培养寡欲的能力。”
我倾听他所编织的魔咒,心中一片满足。这其中并无复杂之处,没有迫切的追寻,没有非办不可、攸关生死的事。苏格拉底向我揭示了,觉察就是宝藏。
他突然抓住我两侧腋下,把我举了起来,向上抛,抛得如此之高,我的脑袋都快撞到天花板了。我往下掉时,他出手帮忙缓和我落下的速度,让我平稳落地。“这只是想确定你有足够的注意力来听我下面要讲的话。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呃,凌晨2:35。”
“错了。从以前、现在到未来,永远都是当下这一刻!当下这一刻就是时间,时间就是当下这一刻。清楚了吗?”
“嗯,是的,清楚了。”
“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加油站的办公室里,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玩过这个游戏了吗?”
“没错,而你学到的是,你惟一所能确知的事情就是,你在这里,不管这个这里究竟是在何方。从今以后,只要你的注意力开始飘到别的时空去,你就得给我马上回来。记住,时间就是当下这一刻,地方就是这里。”
就在这时,有个大学生闯进办公室,拖着他的一位朋友。“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指着苏格拉底说,“我走在路上,经过这里时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你把那家伙抛到天花板上。你究竟是谁呀?”
看来苏格拉底的庐山真面目即将曝光了。他茫然地看着这个学生,然后大笑,“哦,”苏格拉底又笑了,“哦,好的很!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在做运动,打发打发时间。这位是丹,他是体操选手,丹,我没说错吧?”我点点头,那学生的朋友说他记得我,他看过两三次体操比赛。苏格拉底的说法越听越可信。
“这桌子后面有个小蹦床。”苏格拉底走到书桌后,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居然在无形的迷你蹦床上,一弹一跳起来,他弹跳得如此流畅,我简直要以为桌后真有蹦床了。他越跳越高,等到头都快碰到天花板了,才跳得稍低一点,他就这样上上下下地弹跳。我鼓起掌来。
这两人虽然一脸迷惑,还是满意地走了。我跑到书桌另一侧,那儿当然没有什么蹦床。我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苏格拉底,你真让人不可思议!”
“没错。”他说,他从来就不故作谦虚。
此时,天边已微露曙光,我和苏格拉底准备离开。我拉上外套的拉链,觉得这一天的黎明对我仿佛具有象征意味。
我走路回家,想到逐渐显现出来的改变,外表看不大出来,而是内在的。我感觉到一种崭新的清明状态,看清自己的路在哪儿,要务是什么。我终于不再期待世界来满足我,放下期待的心后,我的失望就消失了。当然,我会继续去做生活在这日常世界里该做的事,可是要按我自己的条件去做。尽管我过的是平凡的生活,但我已逐渐尝到一种奥妙、彻底的自由。
我和苏格拉底的关系也产生了变化。首先,我需要捍卫的幻象减少了。他叫我笨蛋时,我光笑不还嘴。因为就他的标准而言,他这样叫我并没错。同时,我也很少再被他吓到了。
我走回家的路上,经过医院时,突然有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像只不想被人轻拍的猫儿一样,本能地一缩,让开。我转身,看到苏格拉底正对我笑。
“啊,你再也不会那么紧张兮兮了。”
“苏格拉底,你来这里有何贵干呀?”
“来散个步。”
“嗯,有你做伴挺好的。”
我们默不作声,走了一两条街,然后他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哦,大约……”这时我突然发觉有诈,“大约是当下这一刻。”
“我们在哪里?”
“在这里。”
他没有再说什么,我有点聊天的兴致,便跟他讲起我新感受到的自由,以及我未来的计划。
“现在是什么时间?”他问。
“当下。”我叹口气,“你不必一直……”
“我们在哪里?”他以无辜的语气问。
“这里,不过……”
“你要真的了解这一点。”他打断我,“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过去种种,而未来种种又永远不会完全如你所愿。从来就没有过去的勇士,也不会有未来的勇士,勇士活在当下、这里!你的悲伤、你的恐惧和愤怒、遗憾和内疚、你的羡慕、计划和渴望,只存活于过去或未来之中。”
“苏格拉底,稍等一下。我清楚记得自己曾在当下的时刻生气过。”
“并非如此。”他说,“你的意思是,你在当下那一刻表现得很生气。行动总是在现在这一刻发生,因为行动是身体的表达方式,只能存在于当下、这里。但是心智却如幽灵,只活在过去或未来,它惟一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