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干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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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市长!”记者,“怎么好法,说说看。”工人,“待俺们民工就像亲人一样,去年俺们十三个民工患了重流感,他听说后,亲自送俺们去医院,让最好的大夫给俺们看病。打点滴的时候,亲自守在那里,让医院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后来他又让俺们的媳妇来看我们,等俺们病好了,他让市政府派了一辆大面包,让俺们的媳妇都坐上车,在嶝江整整转了一天。这样的市长,怎么会侮辱俺们工人,那报纸上写的文章,俺们死也不会相信。”……
记者,“你呢?哪儿的?”工人,“俺也是河南的,俺在嶝江刚刚干了三个月。说实话,俺出来打工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夏中民这样的市长。什么架子也没有,饿了就跟俺们一起吃,拿起什么吃什么,要是觉得味道不对了,就跟事务长干仗,非要让事务长给俺们认错不可。每天上午五点多就起来了,第一个到的地方准是俺们工地,夜里常常是深夜十二点多了,还要过来看看俺们。跟俺们聊天,跟俺们逗乐。三月份刚来的那几天,天气突然下起了连阴雨,把俺们冻得直哆嗦。他到我们住的工棚里看了看,又潮又冷,被子都能拧出水来,于是他就给附近的一家市委招待所打电话,非要让我们民工都住进去不可。那家招待所的经理不情愿,他当着俺们的面就发了脾气,说你那招待所反正也没人住,让民工们住进去暖和两天,没病没灾的多给咱们嶝江盖几栋大楼,不等于给嶝江的老百姓积了阴德了?后来俺们工地上二百多民工都住进了招待所,都洗了热水澡。这些年,谁拿俺们这些民工当人看过?这样的房间,俺一辈子进都没进来过。你想想,俺们这些民工,浑身上下哪有干净的时候?平时住在街旁还有人嫌俺们又脏又臭,路过俺们的工棚时,还要捂着鼻子跑,夏市长让俺们这样的人住人家的高级宾馆那行吗?当时大家死活都不肯,直至夏书记发了脾气,我们才只好答应了,那一晚,俺们二百多人都一边洗一边哭。这么好的夏市长,俺真的不明白,嶝江为什么还有人要害他……”……
记者,“你年龄不小了呀,哪儿的?”工人,“我就是嶝江的,城建公司的。”记者,“说吧。”工人,“我当然要说,就是你们不来,我要找你们去说。那是什么狗屁文章!那个叫吴青辉的,他是工人吗?他什么时候当过工人?我实话告诉你,这个吴青辉是叫夏市长免了职的规划院的头头,好吃懒做,什么本事也没有,就会给自己捞好处。规划院养了那么多人,全是他的亲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你可以问问他,他在嶝江都给嶝江的老百姓干过什么?那年他搞征地拆迁,故意压低价格,住户们不答应,他就让人半夜里强行拆除,当时有几个老人都还睡在房子里,差点没让铲土机铲死!后来他却说,他们拆错了,不是有意的。夏市长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干部!这样草菅人命,糟蹋老百姓,还算是个人吗?身上还有人味吗?”记者,“后来呢?”工人,“夏市长那时候只是个副书记,吴青辉要没有后台,他敢这么干吗?后来不降反升,提拔成什么院长啦!让我说,我们嶝江的事情,其实你都用不着在这里采访,随便在街上拉个人,谁好谁坏,都能给你说清楚!这个吴青辉在规划院当头头,什么时候把我们工人当人看过?现在却自己说他自己是工人!那是诬蔑我们工人!糟蹋我们工人!他这么说,才真正是侮辱了我们工人!我们工人里面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东西!我的名字叫张继发,你就把我的名字登出来,就是面对面我也敢骂他,谁要跟夏市长作对,我们一辈子都饶不了他……”……
记者,“让这位女同志先说,你是哪儿的?”女工,“我是下岗工人。”记者,“下岗工人?下岗工人也要为夏中民说话吗?”女工,“是!我们几个都是下岗工人,但我们都要为夏书记说话。夏书记是个好书记,我们觉得他靠得住,现在能靠得住的领导越来越少啦!”记者,“你们下岗多久了?”女工,“两年多了,但我们能等,也愿意等,只要夏书记在,我们就有盼头,就有希望。”记者,“你们在夏书记身上看到了什么希望?”女人,“他对我们工人真心实意,他真的在为我们着想,在为我们想办法。”记者,“说具体的。”女工,“具体还要多说吗,是好是坏,谁肚子里没有一本帐!你就说她吧,她叫吴爱花,那天在市场上摆摊卖鸡蛋,几个市容办的人过来了,嫌她摆的地方不对,没说了几句,就把她的鸡蛋篮子踢翻了。后来就有人把这件事反映到电视台市长对话节目里去了,夏市长那天晚上专门把吴爱花请到了电视台,当着全市人民的面,让那几个市容办的人给吴爱花赔礼道歉。夏市长眼睛红红地对那几个市容办的人说,她是下岗工人,两年都没工作,但她没有上街,没有请愿,没有搞打砸抢,她不就是卖鸡蛋吗?卖鸡蛋一天能挣几个钱,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好好想想,她卖的是鸡蛋,那鸡蛋是能踢的东西吗?鸡蛋能踢吗……”记者,“别哭,别哭,慢慢说,说清楚。”女工,“……那天晚上看电视,夏市长哭了,我们全家人也都哭了,我们看得出来,夏市长真的是对我们工人好,真的替我们着急。有夏市长这样的领导,我们心里踏实……”……
工人,“我们是四川的民工,我们也要说话!”工人,“我们是河北的……”记者,“不用挤,不用挤,你们这几个女同志是哪儿的?”工人,“我们几个是环卫工人,就是嶝江的。”记者,“是为夏中民的事才这么挤过来的?”工人,“人太多了,我们怕再不过来就挨不上我们说了。”记者,“没关系,说吧。”工人,“我们都不会说话,可我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呀!我们都在嶝江大街扫了几十年了,还没见过夏书记这么好的书记。”记者,“那就说说夏书记怎么好,实话实说。”工人,“我们不会说话,可我们不会说假话。说起夏书记的好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记者,“拣要紧的说。”工人,“夏书记过年给我们拜年,八月十五给我们送月饼,下雨天给我们送雨衣,冬天给我们送棉袄。头年夏书记来看我们,跟我们握手时,见我们的手都裂了口子,登时就让人买来了护肤霜。过去天热了我们是一身臭,天冷了衣服裤子全都成了硬邦邦的,喝的是洒水车拉的水,住的是捡来的砖盖的房,上面批评下面骂,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现在你看看,我们像是扫大街的吗?夏书记来了,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盖澡堂,我们现在天天能洗热水澡,一年四季换四次衣服,夏书记还和我们一块儿在电视上唱环卫工人最光荣,还让我们这些老工人去北京,上天安门,看升国旗……”另一个工人,“去年还给我们上夜班的环卫工人买了人身保险,还让我们这些扫大街的集体去洗桑拿。我在嶝江扫了一辈子大街,我扫的那条街上就有一个洗桑拿的地方,我们天天在那里,年年在那里,可一次也没进去,里面是个什么样子,想也想不出来。后来夏书记就在会上说,清扫队好几百人一辈子没有一个人洗过桑拿,这真是天理不公。没多少天,真的就让我们进了桑拿房。现在想起来还像做梦一样,让我们躺在池子里直掉泪……”另一个工人,“我们不会说话,可我们心里有数。我们环卫工人有今天,一辈子都感激夏书记,感谢共产党。有这么好的书记,还不好好工作,那还是人吗?去年市里搞无偿献血,我们清扫队的全都报了名。夏书记听说了,说他心里难受,不让我们抽血。我们说,夏书记对我们环卫工人好,就是共产党对我们好,就是国家对我们好,现在国家缺血,我们不献谁献?晚上我们扫了一晚上大街,谁也没有休息,第二天早上献血车来了,围了一大片都是我们环卫工人,一上午就抽二百多人。我年龄大了,人家说我的血抽不出来了;我回家就把我儿子拉来了,我抽不出来了,就抽我儿子的。夏书记对我们这么好,这点事也做不来,良心上说得过去吗……”记者,“大家别激动,别激动,这个人是谁?”工人,“这是我们环卫局清运队的副队长,你让他给你说,他能说出来夏书记对我们工人怎么好……”副队长,“你是工人报的记者吗?”记者,“我是。”副队长,“你能为我们工人说话?能把我们说的话都能登出来?”记者,“工人报不为工人说话,还能为谁说话?”副队长,“老实说,我现在都不能相信你们了!我一直在找省报的记者,找了好半天也没找着。现在的报纸都只为当官的说话,老百姓说好的事,从来都没见你们登过……”记者,“我接受你的批评,谈谈你对夏中民的看法。”副队长,“我给你带来了两个人,都是我们清运队的。”记者,“就是这两个吗?”副队长,“年龄大的是父亲,年龄小的是儿子,还有一个母亲是扫大街的,人太多了,她没能挤过来。”记者,“你是说,他们一家都是环卫工人?”副队长,“对,他家三代都是环卫工人,爷爷也是清运队的,几年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去世了。当时夏书记调来嶝江不久。夏书记看望他家时,才发现他家一家三代拼死拼活地干,还是供不起一个大学生。他家还有一个二儿子,在夏书记的帮助下,去年研究生已经毕业,现在正在读博士。”记者,“他们家出了一个博士生?”副队长,“对。要不是夏书记,别说博士生了。他这样的家,连大学生也不会有。”记者,“往下说。”副队长中,“说了你也不相信,夏书记来他家时,当时就动了感情,他说他没想到这个家供一个大学生会这么难。当时他爷爷已经六十八岁了,还在加班加点给人家看车棚,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他父亲干两份工作,晚上搞清运,白天拉三轮。他母亲也是两份工作,晚上扫大街,白天当保姆。当哥的晚上运垃圾,白天摆菜摊。一个月下来,所有的收入加起来,多时一千挂零,少时只有六七百。那年他家的二儿子考上了师范学院,一开学各种各样的开销就好几千,然后一个月精打细算,也得五六百。爷爷去世了,一下子又花了几千块钱,这下子,孩子的上学就成了问题。亲戚朋友借遍了,有钱也不敢再借他。过年时,夏中民去了他家。十几年了,他们家冬天从来没生过火,大年初一,连一顿肉饺子也没舍得吃。房子走风漏气,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墙上连张年画也没有。院子没有院门,屋子的门用铁丝拴住,平时家里没人,门从来都没上锁。天气实在冷得不行了,一家人就挤在炕上喝开水。初一夏书记去了,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身上的三百多块钱全都放下然后就走了。初二夏书记又去了,带着民政局长,环卫局长,拿了两袋子白面,五斤猪肉,一桶菜籽油。夏书记对两个局长说,你们都看看,能说这样的一家人不勤快吗?不干活吗?挣钱的不干活,干活的不挣钱,这就是我们搞改革的成果?如果连这样的一家人都过不下去,连一个大学生都供不起,我们还怎么给党和老百姓交待……”记者,“后来呢?”副队长,“你让他们俩说吧。”父亲,“都解决了,都解决了,肯定是上辈子积德了,才让我们家碰见了夏书记。自那以后,我们的工资提高了,民政局也给了救济,环卫局还捐了款,我那儿子终于能上大学了。后天夏书记还带来了电视台的来,带了报社的记者来,接下来就搞了一个大讨论,还让我们上了电视。”记者,“什么大讨论?”父亲,“我记不大清了,让我儿了给你说吧。”儿子,“每天工作十多小时,每月工资一百多块,这样对待工人公平吗?”记者,“说清楚,再说一遍!”副队长,“每天工作十多小时,每月工资一百多块,这样对待工人公平吗?”……
夏中民赶到会议驻地时,天气已经暗了下来。也许是人太多了,场面太混乱了,声音太嘈杂了,一直等到夏中民挤到人群最前面时,才有人发现了他。
夏中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工人聚集在这里,宾馆前面的一条大街几乎完全给堵实了。
有人突然喊了起来,“夏市长来了!夏市长来了!”喧嚷嘈杂的人群很快静了下来,就像受到什么感染一样,整个一条街顿时悄无声息。工人们纷纷给夏中民示意,有几个女工见了夏中民,只喊了一声夏书记,就哭了起来。有几个老工人嗓音不大,但像在愤怒地诉说着什么。
夏中民竭力地安慰着大家,一边走,一边示意,一边向人群的最前面走去。
人们这时已经自动地闪开了一条路,大家都默默地注视着夏中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