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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屠夫看世界-第24部分

小说: 屠夫看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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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与她母亲一样,反对我抽烟、喝酒,说我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难闻死了。每每调皮淘气,将我的烟酒藏匿起来,我板下面孔便教训:“是我的酒救了你臭女子的命。”

她便乖乖地把烟酒给我取来。

孩子的屁股已经被打得又红又肿,可就是性子硬,不哭不叫。丈母娘心里不踏实,接生员婆媳也没办法,她们收拾家什,准备告辞。我想阻拦,话到唇边,又不知如何开口,事后挨了丈母娘好一顿埋怨。

夜已深,妻子沉沉地睡去。丈母娘冲少许白糖水,抱起小外孙女,用勺子慢慢地喂小孩喝下。不一会儿,孩子动了动,撒了几滴尿,脸上有了笑容。丈母娘搂着小孩,嘴里哼唱着,轻轻地摇晃着,手在锦缎般的身子上抚摩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掰开小屁股,在内侧一掐,小孩子疼痛,“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这一哭不打紧,整整一天一夜,吵得四邻不安。在这“嗷嗷”哭声之中,丈母娘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也完成了从儿子到父亲的蜕变。

后来有人问,初为人父,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大的话题,非只言片语所能说清道明,似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又混合在一起,难以分辨,几乎包含了人生的全部况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天伦之乐”吧。

珍爱生命。常言道“人生人,吓死人”。我开始并无切身的体会,总以为那不过是女人们为了邀功请赏而编造的危言耸听、骇人听闻。

女儿算是难产,经历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到女儿天真可爱的模样,事后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为了节省区区几千元,铤而走险,将生命当成儿戏,万一遭遇不测,我必将后悔终生。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历经艰险,总算有惊无险,平安挺过。我因此而欠孩子一笔债,在女儿成长的岁月里,必将倾其所有,精心呵护,以弥补出生时的缺憾与愧疚。

记得那年冬季,女儿受凉咳嗽,我们最初在药店买药,然后在小诊所、大医院诊治,每天吃药、打吊瓶都不见起色。那时,女儿的额头上已经针眼密布,我们心疼女儿,对医院失去了信心。担心发展成肺炎,忧心忡忡。偶尔听说西安北郊有一家小儿专科,用祖传秘方,专治小儿拉肚子、咳嗽等病症,疗效神奇,人称“医咳圣手”,河南、山西患者也不远千里,慕名而来。临近春节,我与妻抱着女儿,几次往返于南郊、北郊之间,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度佳节,而我们却在煎药熬汤,全然没有一点儿过节的气息。

每年春季,孩子身上都要长出红疹,奇痒无比。跑过多家医院,看过西医看中医,多方诊治,全无效果,甚至连病的名称都说不清,不禁感叹广告上那么多专家名医都跑到了何处。听有经验者讲,那可能是花粉过敏,每年冰雪融化、鲜花盛开的季节都会出现,可能与孩子接种疫苗,体内毒素不能顺畅排出有关,没有特效药。眼看着孩子奇痒难耐,夜不能寐,夫妻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只能交替搂着孩子,抚着、拍着,度过多少不眠之夜,恨不能代替孩子承受苦难。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对待自己的孩子如此,就慢慢懂得为别人考虑。大街上看见老人、儿童摔倒,不由自主地前去搀扶,甚至以前不太注意的动物、植物也渐入眼帘,懂得去关心、去爱护,在一个以“杀生害命”为职业的屠夫身上增添了几多爱心。

然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心有时却使不得。一次骑车路过,见一老头被车撞倒,撞人者扬长而去,老人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心中不忍,遂搀扶起老头,想不到老头却反咬一口,恩将仇报,诬陷我撞了他,非得带他去治病疗伤不可,理由似乎很充分:“你没撞我干吗扶我?”

我当时语塞。

由此想到一则《伊索寓言》:一头毛驴正在草地上吃草,猛然发现一匹恶狼冲将过来,逃跑已经来不及。毛驴将计就计,就立刻装出病怏怏、瘸腿的样子。狼也多事,要吃便吃,却废话连篇,询问毛驴怎么了?腿是如何瘸的?毛驴很狡猾,说它过篱笆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上扎了一根尖刺,奉劝恶狼帮助它把刺儿拔出来,以免在吃毛驴肉时不小心被刺儿卡住喉咙。狼信以为真,抓起驴腿,仔细寻找那根尖刺。毛驴乘机用脚对准狼嘴,狠狠一踢,踢掉了狼的牙齿,然后飞也似的跑开。恶狼吃足了苦头,无奈叹道:“这叫自作自受,非天与人。老爸教育我当屠夫,我为什么偏偏要改行当大夫行医呢?”

懂得牵挂,心有所系。过惯了单身汉似的孤家寡人的生活,一向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早晨起床,一脚迈出门去,头也不回,走上十天半月,抑或更长的时间,了无牵挂。自从成家有了孩子,这一切从此改变,每每寻找借口,在家里多呆一些时间,迫不得已出门,办完事就赶快回家,即使万一回不去,也要打个电话,或者带话回去,报一声平安。无论家中妻小,还是高堂老父,人到中年,携家带口,再也不是一个人的世界,再也玩不起一个人的潇洒。一个人的成败安危,牵动着一家老小的心扉,与一群人的荣辱息息相关,休戚与共。不由变得胆子小起来,做事有所顾忌,瞻前顾后,思虑周详。少了年轻时的敢说敢干,雷厉风行,多了中年人的老成持重,四平八稳,于是便成熟起来。

孝敬父母。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成长之路太过漫长,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已经渐渐隐去,淡忘了父母曾经在自己身上受的苦,流的泪。甚至以为“不是冤家不聚首,冤家聚头几时休”。父母在自己身上的付出是应尽的义务,是前世的因缘。我有个堂侄,三十多岁,不思进取,游手好闲,稍不如意,对父母动辄打骂:“这辈子我给你当娃,说不定下辈子你还给我当娃哩。咱家坟头就是那几个鬼魂,来回倒着呢。”

母亲终于上吊自尽,到另一个世界倾诉冤屈去了。

于是便有了“树大分杈,人大分家”,演绎《墙头记》:有一农夫,中年丧妻,膝下两子。农夫含辛茹苦,将两个儿子哺育成人,分别娶妻生子,分家另过,农夫却年老体衰,成为累赘。两个儿子约定,一月三十天,各管十五天,可是到了大月是三十一天,两个儿子都不管,这一天农夫无处可去,只有爬在墙头上。

自己做了父母,才从一把屎、一把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中真切体会到父母当初养活自己的不易,才真正感受到父母的恩情。我自幼丧母,老父既当爹,又当娘,着实艰难。我毕业以后,诸事不遂,心情烦闷,一年到头,难得回几次老家,即使偶尔回去,父子相对无言,尴尬十分,又匆匆告辞。回想起来,老父的心情会好吗?那年春节晚会上,陈红一首《常回家看看》,牵动了多少游子的心扉!

走出户外。我是个好静不好动的懒汉,闲暇无事,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电视,睡觉,打麻将。自从孩子稍微懂事,这一切不再可能,我说外边的世界很无奈,有狼,有狗,还有老狐狸;她偏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山,有水,更有大红花。年幼的她,哭着,闹着,非要看看五彩缤纷的世界。于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便会带上她,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置身于青山绿水之间,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看着孩子奔跑嬉戏,体味难得的幽静与安闲,心灵也得到进一步的涤荡与净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虽然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可这几年确实离自然与绿色太遥远了。

找回童心。孩子缺少同伴,老是一个人,玩不出新奇,玩不出新花样,很快就有玩腻的时候。当我第一次听见“没意思”三个字时很惊讶,完全没有料到如此高深、充满哲学意味的词汇,竟会从一个小女孩的口中吐出。从此以后,我就有意识地和孩子玩耍,互相追逐,捉迷藏,打闹,甚至给她当马骑,当猴耍……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尽情与她一起疯,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

女儿一天天长大,从她的孤独中,我渐渐地发现,独生子女并不是孩子们成长、发育的最佳环境,生活上的极度呵护,社会交往的极度保护,反而剥夺了孩子们成长拓展的自由空间,使独生子女自幼生活在一片情感单调的世界里,造成许多性格上的先天不足,如自私、狭隘、封闭、唯我独尊等等。

由此可见,计划生育宣传中“降低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要有一个度,独生子女大都娇生惯养,刁钻、任性、自私、孤僻等劣根性不可豁免地存在于大多数独生子女的性格之中。而在政策方面,国家更多地把眼光放在如何控制人口数量上,计划生育成为基本国策,因为这后面有巨大的人口基数,任何一点松动,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岂不知,有关资料早就显示,中国妇女的总和生育力已经降到了人口更替的水平之下。

为什么要生孩子?传宗接代?养儿防老?生一个还是生两个等一系列的问题摆在人们面前,其中的徘徊、犹豫、困惑和焦虑,我感触至深。尽管每个人的经历、情况不尽相同,但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面对选择,大家都会感到一种压力,因为一旦选择了,就意味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意味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在大都市,受过良好教育,高薪者、引领社会潮流者生育意愿降低,崇尚单身贵族的生活,玩两人世界的潇洒,与西欧一些发达国家的生育理念很接近。而在广大农村,这种理念是不可想像的。

在西欧一些国家,为了鼓励人们生育,像中国鼓励人们生产一样,想出了很多办法,如有的国家提供免费教育,有的给予优厚的补贴,有的提供免费的牛奶直至孩子成人等等。尽管如此,还是调动不起人们生育的积极性。这些国家认为,如果对生育后代都缺乏热情和冲动,那么对于这个国家、民族乃至社会都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人还是最主要的。

中国刚好与此相反,农村人为了生一个男孩传宗接代,不惜东躲西藏,倾家荡产,逃避计划生育的追踪。不过最近似乎有些松动,改“超生重罚”为“少生奖励”,不知是否是一个过渡政策的前奏。

就我而言,这么多年来,城市里面没有单位,农村里面没有土地,活生生的黑人黑户,社会闲杂人员。目前自己还年轻,多少有点力气,笔杆子用不着,刀把子还能拿得起,所以生活勉强无忧。可是若干年后,自己老了,再也拿不动屠刀,笔杆子又锈迹斑斑,而社会也进入一个老龄化非常严重的社会。到了那时,两个孩子要承担起赡养四位老人的重任,你不觉得他们的负担过于沉重吗?

2000年10月,当我萌生这种想法的时候,送子观音又不失时机地给我送来一个儿子。从此,“一儿一女活神仙”,成为上班一族羡慕的对象。

有了第一个孩子的经验,加之顺产,为了省钱,我们照例请了接生婆,在家里生产,好在一切顺利。那天我少进了一些肉,待打理完毕肉店的一切,匆匆赶回家,孩子已经在抱。丈母娘兴冲冲地让我猜是儿是女?不用猜,我不是会相面,还能从体型上看出来吗?

两个孩子与姥姥都很投缘。开店做生意之后,我与妻子都很繁忙,女儿开始与姥姥住在乡下,稍大上幼儿园,为了让她得到良好的教育,才从农村搬来与我们同住,但女儿还是离不开姥姥,尤其是晚上睡觉。自从儿子来到世间,女儿一反常态,居然撒娇占起怀来,晚上非跟她妈在一起不行。无奈喂过母乳后,儿子就成了姥姥的孩子,即使今天,已经四岁,上幼儿园了,还是一刻都离不开姥姥。倘问起儿子:“你家有几口人?”

聪明的儿子会掰着手指头计算:“有爸爸、妈妈、姐姐、我,还有姥姥,一共五个。”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无价保姆》,故事是这样的:两口子都上班,无人照看小孩,遂登报聘请保姆。小阿姨、老阿姨、下岗女工都条件太高,无法满足。后一农村老太太打电话来,愿做保姆,条件是一分钱不要,管吃管住就行。主人惊诧,到车站去迎接时,竟发现保姆是自己的亲娘。

我自幼没有了母亲,就把丈母娘当成我的亲娘。

十三沦为屠夫(1 )

20世纪末期,中国进入全新的变革时期,高等院校大规模扩大招生,国家不再统一分配,大学生自主择业,国有企业职工下岗,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务工,这几股人流交织在一起,使本来已经十分严峻的就业形势陡然加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韦曲街头悄然出现了一种新兴的职业——人力三轮车,在县城之内拉脚载人,无论远近,遑论胖瘦,一律收费一元,当地人戏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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