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和每个人谈一次梦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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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的工科书生。他看见我便走过来,比1月份在北京见时略胖了些,笑是笑,却挂着不愠的神色。
“宋洋!”我高兴地叫道。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是说34分到吗?都50了才出来!”
“对不起,算错时间了。”我心里很纳闷,他是性情极温和的人,不就晚到10分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日本的列车是不会晚点的,我看你这么久还没出来,还以为你下错站了……”
“欢迎到横滨!”上了地铁,他总算恢复了常态。
我半靠在扶杆上看着他笑。地铁里,有了日本电视剧里东京的味道,与京都的素雅静谧形成极大反差,却又格外鲜活,一种新的生活敞开在眼前,令人充满期待。
“刚才是地铁,现在坐的是电车。”跟着他中间换乘了一次,在我看来,都是地铁,看不出两种交通工具之间的差异。
“不一样,在上面跑的,在日本就叫电车。”
在北京,地下跑的叫地铁,地上的叫城铁;台北统一叫捷运;到了东京,叫电车。在我看来,它们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可日本的电车似乎又比别的国家更有故事。
宋洋说:“电车文化基本上就是日本社交文化的缩影。”
“怎么说?”
“能看见众生百态。早上7点到9点是上班高峰期,你看见这一个个上班族,男的,头发梳得油光光,小皮鞋擦得倍儿亮,夹着公文包,人模人样的;女的,化了精致的小妆,踩了高跟鞋。人和人都是彬彬有礼的。但是到了晚上,一过10点,在电车里就会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尤其是周三和周五晚上,是日本上班族固定的喝酒日,这电车上的人,东倒西歪,衣冠不整,横七竖八,酩酊大醉,什么形态的都有,有的,连鞋子和公文包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对啊,也有的人,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听起来很悲哀,是压力太大?”
“可能吧,极端的规范下催生出扭曲的人性,压抑的内心需要释放。”
“怎么说?”
“就比如守规则。你看这站台上,每节车厢的门口都排有两个队列,第一队列等的是这班车,另一队等的是下班车。在站台上,就能看见这班车的人上车后,下班车队列的人就会自动移到这班车的队列里来,整齐得跟军队训练过一样。”
第二部分 他妈普拉撒(2)
“太有趣了!”
“电车里的规则也很多:说话不能大声,不能拍照,不能打电话。”
“还不能打电话?”
“对啊,会影响别人嘛。这还不算,在老弱病残的优先席附近,还不能使用电子设备,不能打游戏。”
“为什么?”
“因为有的老人或病人,身体里安装了仪器,可能会受到电子设备的干扰。这也体现了日本人为人处事的一大原则,就是之前跟你说的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这些规矩听起来很复杂,但是每一条仔细想来,也合情合理。
“电车里,也有一些奇怪的人。有一种人,常常是年纪大的男人,退休了,对社会不满,就在电车里监督别人。”
“啊!怎么监督?”我顿时来了兴趣。
“昨天就遇到过一个,一老头儿,看见一个女的在讲电话,其实她声音很小,这个老头儿走过去对着那女的大吼一声:‘欧巴桑!你不知道电车里不能讲电话吗!’”
“然后呢?”这场面该多么的尴尬啊。
“那女的吓得赶紧挂掉电话,红了脸,一直道歉,车一到站,还没停稳就马上下车了。”这样的故事,像电视剧一样,总觉得不是真的。
“还有一种人,你应该听过,在日本叫痴汉。日本的电车痴汉已经成为一种人的代名词。”
“痴汉?”
“就是那种在电车里占女生便宜,骚扰女孩子的人。”
“色狼?”
“也算吧,但是很隐蔽。反正很常见就对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还是那件红色滑雪服、运动裤、徒步鞋,算不得邋遢,也绝对不是光鲜得要引人注目的类型。
“我这样,应该还安全吧?”我忐忑不安地看他一眼。
“放心,没那么多变态啦。”现在是他哈哈笑起来。
这一路普及的日本常识既新鲜,亦让人多了许多警惕。
“你家在哪一站下?”
他说了个名字。我以为听错了,让他重复一遍:“叫什么?”
他再说了一遍。这次我确定没听错,惊骇得要叫出来:“什么,他妈什么?”
“就是嘛,他妈普拉撒(TamaPlaza)。”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宋洋的家,就在他妈普拉撒附近一座纯白的公寓楼里。两室一厅,一室做卧室,一室既当厨房又办公,另一间,是铺了榻榻米的电视机房,留给我。我住的房间,连接着娇小的阳台,还有一张米白色的皮沙发,旁边的桌子上,玻璃大鱼缸里,有四条小小的鱼,绕着水草静静地游。宋洋很抱歉没有床给我住,哪知我很是感激地回头看他:“哇,终于可以睡榻榻米了!”我光着脚在榻榻米上走来走去,随便踩,随便坐,很兴奋。
“午饭,你也没吃吧?”这一问,两个人都饿了。
“博多拉面,吃过吗?”
“是什么?”
“哇,这一家叫一风堂,可火了,每次都要排好长的队。”下午3点,我们在一风堂拉面馆门口闲扯,坐了好一会儿,才被服务生请进去。
里面的服务生,无论男女,个个绑块头巾,腰带扎得紧巴巴的,走起路来生龙活虎。店里,像点了一团火似的热闹,吃面的人,吸得呼啦啦直响。
“日本的面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常见的乌冬面,比较粗;还有一种,就是博多拉面,用的是细面。博多,是日本福冈市的古名,博多拉面最大的特点就是用猪骨汤作汁。”
博多拉面、札幌拉面以及喜多方拉面并列为日本三大拉面。这是后来宋洋的朋友晶告诉我的。
面一上来,猪骨浓汤浇在面里,上面铺了叉烧、香葱、海苔、豆芽、咸菜。汤汁香醇,面亦是特别筋道,令人垂涎欲滴。
第二部分 他妈普拉撒(3)
一碗下肚,宋洋撇我一眼:“再加一份面?”
“好!”
话说这两人,十分豪爽地干掉两碗面,脚步扎扎实实踏在地上,挪着回了家。还未坐定,宋洋扭头道:“晚上我们和一个朋友吃炭火烤肉!”
“啊——”
灯火阑珊的沟口站台,晶,挎了包,小跑过来。齐刘海,过肩长发染成了棕红色,米白色毛衣,下面搭了一条及膝短裙,高跟鞋,化淡妆,是个高个子的北京女孩。
“我的前女友。”宋洋说,略有些不好意思。
“仍是朋友,是不?”
他点头。
见晶的第一面,没有陌生人之间的尴尬,三言两语,已经很是熟悉。大气的姑娘,不做作,我喜欢。
“和你说话,不需解释太多,你总是会意。”她叹道。
人与人的缘分,实在是奇妙。有的人,第一面就觉得上辈子便认识;有的人,要经历了沧海桑田,才能相认;亦有的人,面对面却形同陌路,心灵永无交汇。一面之缘的喜爱,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当要珍惜。
“做什么?”
“NEC,知道吗?”
NEC便是著名的日本电气株式会社,创建于1899年,目前为商业企业、通信服务以及政府提供信息技术和网络产品。晶,同我一般大,在国内学的是日语,后来萌发了到日本学习先进物流体系的想法。上完学,就留了下来。
“日本物流体系是最先进的。”她说日本的企业什么都有规范,员工说话、做事、点头、哈腰,甚至连微笑都有标准,虽很麻烦,但习惯后却又觉得是种艺术。
“比如身体语言,别人说话时,要身体前倾表示聆听,而对方说完几句话,你应一下表示听到了。这个,我是亲自试过的,你身体前倾,对方明显觉得被重视,效果就是不一样。”
“又好比微笑,每个人的微笑都不一样,但笑到什么程度会让人感到热情呢,所以他们制定了标准。我那时新入职时做培训,回家也要咬着筷子练习微笑。”
“是不是这样?”一想起京都旅馆楼下的男孩,我便要笑出声来,模仿那个男孩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使劲向上挤,嘴上还用日语说着“不好意思”,逗得对面的两个人笑得不行。
“她还逼我也那样笑。”宋洋向晶告状。
中午在横滨站见了宋洋,说到路上的见闻,便给他演示了日式微笑,心想,宋洋在日本住了5年,一定也会的,便求他:“你也笑一个给我看看吧。”他红了脸,做出要打我的样子。
这饭桌上,围着坐了三个中国同龄人,背景与经历,各不相同,却都是漂泊在异乡的人,对未来,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三个人初始时嘻嘻哈哈,吃到后面,竟然有些小小的伤感。只要活着,烦恼嘛,总是有的。
饭罢,宋洋要一并付了钱,我连忙去掏钱包,晶拦了我:“没关系,宋洋有钱。”宋洋回头笑道:“就是,晶说得对,宋洋有钱。”我便笑纳了。
有情人
5年前,我的朋友宋洋,决定到日本学习机器人视觉研究。
“选择到日本,就是为了来吃苦。”到日本的第一天,他就迷路了,拖了行李在路上盲目地走着,误闯进一家餐馆,餐馆里一位好心的中国姐姐帮他找到了学校。
初到日本,一个月的奖学金少得可怜,租的房子,是站不起身的二层阁楼,每天晚上,楼下住户做完饭,二楼就弥漫了油烟。中餐是100日元一个的汉堡包,折合人民币约8块钱,放学后,再绕道去价格便宜的超市买打折蔬菜。
“父母知道吗?”
“哪敢说,每次和家里通视频电话,就把电脑搬到楼下,还在旁边盘子里摆了水果,跟我妈说:‘看你儿子过得不错吧!’”
生活费不够时,也勤工俭学,认识的中国姐姐给他介绍了一个折塑料盒的工作。
“就是那种装口红的塑料盒,每折一个赚1日元,我那时也不懂,一口气要了1万个,结果手全划破了,后来还是同学帮忙才做完,就为了赚一点生活费。”
糕点也做过。有一次,为了多赚一个小时的工钱,他却误了回家的电车,多赚的钱还不够打车回家……
5年过去了,现在的宋洋,一边读博士,一边在导师的公司做科研开发,有奖学金,亦有薪水,讲流利的日语,交很多朋友,住宽敞的电梯公寓,算是苦尽甘来。但是忙碌依然是不减的,读博士是一件苦差,早出晚归,回到家通常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有时还要加班到半夜,第二日,又继续重复前一日的模式。
但即便如此忙碌,每个星期的第一天,宋洋既不去公司,也不做科研,而是雷打不动地坐电车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给一群日本人上一天中文课。学校,是一个由志愿者组织的语言机构,聘请中国留学生给当地日本人上课,收费相对较低。宋老师上四节课,上午、下午各带一个班。班上的同学,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或退休的中老年人。2006年,我在法国做过中文助教,教法国人学中文,所以对日本人学中文很好奇,便求着宋老师带我去听课。
“我保证什么话都不说,你就当我不存在。”
“那不行,你得当助教。”
“又当助教?!”
第二部分 情人节(1)
“咦——嗯,你好!”几乎每个进门的人都注意到今天的教室里多了一个人,尽管我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进来的,果然都是长者,有的头发已经花白,有的戴了老花眼镜,亦有不少家庭主妇,其中有一位烫了栗色短发,穿斜纹格子毛衣,长得十分漂亮,一张很有立体感的脸,像混血儿。
“嗯,是谁啊?”上了年纪的人,有时也八卦得很。
“是我的朋友。”一开口说中文,就算开始上课了。我只得乖乖地站到前面去,背着手,当了活生生的口语陪练,同时,满足各位长辈的好奇心。
“朋友?嗯,女朋友?”
“不是,不是,是朋友。”
“怎么认识的?”台下的日本同学,中文算不得流畅,多是些断断续续的词汇,可追问的精神却是很令人钦佩。
“是朋友的朋友,我们之前,见面不多,通过电子邮件联系。”
“什么是电子邮件?”
“就是E…mail,网上的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