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和每个人谈一次梦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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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台湾,我那一岸的家(1)
台北亲人
离开香港的前一晚,照例去7…11买早餐。柜台后面的大男孩,很心细地用普通话对我说:“买两瓶是14块,买一瓶8。9块,还是买两瓶划算哟。”
我笑着谢他:“不了,明天就要离开了。”走出明亮亮的店门时,心里很温暖。
早晨的机场大巴绕了远路,原本充裕的登机时间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扛着40L的背包,拖了行李箱,一路狂奔至机场大厅。行色匆匆的旅人,让我担心误机的心,更是狠狠地紧抓了一把,后背出了一身又一身大汗。
找到中华航空公司的柜台,前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一位面相柔和的先生径直走过来,对我说:“能看看您的航班信息吗?”他说的,是台式普通话,温温软软的。
赶紧把电子机票递过去。
“您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请到这边优先为您办理。”
人还在香港,一进华航的受理区,心情就莫名地骤变。香港人,无论是服务人员,还是街头的小贩,脸上总像是做了蛋清面膜似的,很紧绷,笑也笑得很严肃,而华航受理柜台的后面坐着的一排年轻台湾姑娘,个个脸上都带着甜美的笑意,还未张口,这春风般的友善就已经从柜台后吹了出来。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不紧不慢的话语,让我因晚到而紧张的心突然放松下来。
在候机厅,离登机还有一些时间,给台湾的朋友买了两盒巧克力,费列罗的,台湾人管它叫金莎巧克力。透过玻璃,看见了华航的飞机,机尾上,开了朵粉色的莲花,饱满的花瓣,很美丽的那种。心,却莫名地紧张起来。越到要登机时,就越不敢相信,真的要到台湾了。
大陆人,第一次去台湾的心情,对我而言,比任何一次远行都更紧张,也更迫切。从香港到台湾,只需飞行一个多小时,但为了这一个多小时,却等了那么久,久到对岸的一切都变成了传说。在学校的时候,也有台湾来的同学,常听他们说起那边发生的新闻,网络电视里,那面的娱乐节目,也早已烂熟于心。但心里的台湾,总是和这些没什么关系,心里的那个,还是杨德昌、侯孝贤电影里演的那个:天空里总有些雾气,油绿的稻田,灰白的城市,清新的人,飘散着一丝淡淡的乡愁。
临行前,朋友赠我一本电纸书,免得我在路上无聊。小小的电子晶片里,好朋友帮我储了一堆读物,其中一本,便是廖信忠的《我们台湾这些年》。我一面看,一面忍不住透过机舱看窗外,心中,偶尔又泛起在北京看过的话剧《宝岛一村》,它所讲的,也是过去这几十年台湾发生的故事。我慢慢地想象,试图在脑海里勾勒出它的轮廓,然而越是想,越是让它的轮廓模糊,直到泪水充满了眼眶。
低头,猛然发现机翼下的风景已从港岛的摩天大厦变成了鱼池与田野,台湾,已经缓缓登场了。台北的天空,刚下过小雨,跑道边有些许积水,天空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诗意。飞机一落地,我的耳边便传来空姐清脆的笑声。没有意外,没有文化上的冲击,没有任何特别的异样;有的,只是一种从未离开的熟悉,这种感受一直在心里,如此温暖,又如此自然。
“到了吗?”电话那头,是郭伯伯的声音。
台北原本让我有点无依无靠,唯一熟悉的女友宴慈,在我到达前已经回了高雄老家。又是母亲托了同事毛伯伯,找到了他的朋友郭先生。我叫他郭伯伯。
第一部分 台湾,我那一岸的家(2)
郭伯伯,台湾人,却把大部分职业经理人生涯留在了大陆。他任职的公司,亦是在上海和北京都有办公室,他常年在上海,时不时也去北京出差。
第一次同他讲电话,他正在北京出差:“中午有时间到我的办公室里见一面吧。”
在世贸天阶一座崭新的写字楼里,我见到的他,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浓黑的头发,戴一副黑边眼镜,灯芯绒西装,棕榈色的,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完全不像已近六十的人。笑容,很谦和。似乎台湾人都很会笑,一挤眼,一张嘴,笑容就像发射式地弹出来,磁场很强大,叫对面的人完全没了戒心。
“不要掉以轻心。”我认识的一位妹妹特意提醒过我。去年她从台湾旅行回来,洋洋洒洒地写下8万字的游记,一路认识的台湾人,感动了她,也感动了很多读者。她的游记,亦在台湾出版了。而她却对我说:“不要以为所有的台湾人都是好的,再说,我还是‘黑道高手’呢。”我倒吸了口凉气,我这不会武功的,千万别大意。可是,他们一笑起来,我就全忘了。
“春节不回家,爸妈不挂念吗?”郭伯伯问的是个好问题。去台湾的日子,恰逢中国人最重视的春节。也恰恰因此,我特意计划去台湾。家人亦是理解的。
“总觉得春节来台湾有特殊的意义。”我轻轻地笑。
郭伯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书吟,与我同岁,跟了台湾济慈功德会证严法师做善事,据说春节要去花莲做义工,回不了家;大儿子在上大学;小儿子,亦在念大学,一边上课一边在外做工。
“我家里有两个儿子,你一个女孩子,怕是不方便。”
我原想说不介意的,出门在外,虽是女生,但不娇惯。倒是郭伯伯想得细,说他台北有好友,好友的女儿正上大学,恰好也可以采访,住他朋友家应当没有问题。
“我儿子,就叫他们陪你四处看看,也可以做采访。”
我连连说好。他又道:“台湾的年轻人很爱现,人越多的地方,什么火车站啦,捷运站啦,带一台播放机,插上电,就在路上跳街舞。”经他这么一说,这些小年轻儿的形象,就活灵活现了。
“我到桃源机场来接你。”
郭伯伯说好一定来,就不再推托。
一到台北,郭总经理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邻家大伯。他穿一件开衫夹克,说话,走路,笑容,说不出和在北京时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觉得更加随和。
一上车,郭伯伯脸上却露出难色:“说好住朋友家,可他今早打来电话,说他女儿半夜感冒发烧,怕是不方便去住了。”他又顿了一下,“其实台湾很多民宿和旅馆也是很好的,我在西门町给你订了一个房间。”
我心里顿时黯然,想必脸上的神色也让他瞧出来了。
“西门町全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他们的生活,我也可以让儿子或朋友的小孩带你出去玩儿,是一样的。”他又连连解释。
我默不做声,一面有些失落;一面想到还让他破费,心里不安。而一沉默,郭伯伯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反复劝道:“真的是一样的,住旅馆也是可以体验台湾的。”
每当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境,便自觉惭愧万分。我那时一心想要体验当地人的生活,却全然没有考虑到给别人带来的麻烦,沉默的片刻,一定让郭伯伯为难了。
我赶紧换成笑脸,他才放下心来:“前面那个红色的建筑,就是台北圆山饭店,是当年宋美龄主持设计修建的,曾经是招待各国贵宾的地方。”
第一部分 台湾,我那一岸的家(3)
抬眼望去,远山的绿荫中果然有一抹极为鲜红的颜色跳出了台北灰色的基调。圆山饭店内部的陈设,我在一位摄影师的作品里见过,今天看来,设计也是十分精美华丽的。台北,就如想象中的一样,没有那么多摩天大厦,路旁的居民楼,一看就上了历史,老台北依然还在。
进入市政大厅的主干道,感受更强烈。笔直的林荫道后,竖着不少日据时期修建的房屋,仍是政府的办公地点。抛开历史不谈,仅说建筑,至今看来依然很标致,融合了日式与欧洲建筑的风格,简洁,大气,沉稳,又不失细节。
行至中正纪念堂,郭伯伯说:“蒋介石以前就在这里发表演说。就站在那上面。”我顺着郭伯伯指的方向看去,二楼的演讲台,今天已经成了咖啡厅,几顶遮阳大伞下,隐约露出几位客人的头顶。楼下的广场上,三四个少年在玩滑板。
车在西门町停下。这里,曾是台北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在新区出现以前。今天的西门町,依然是年轻潮人的聚集区,琳琅满目、色彩纷呈的时装店及打扮新奇的少男少女,让人想起北京的西单。中心广场的诚品楼外贴满了广告牌,真善美剧院上挂着《极速秒杀》的巨型海报,整形医院、日本的大创百货、HTC等广告夹杂于其中。广场上,穿白衣黑裤的男子,戴着白手套模拟天王迈克?杰克逊的舞姿,看客,围了一圈又一圈。西门町,曾是日本人占领的区域。西门红楼,是日据时期修建的剧场,而今天,它已经变成了台北的创意市集。
郭伯伯替我订的宾馆,是王家卫电影里出现的那种,昏黄的调子,镶了金边的古朴的灯,枣红色的桌子,宽大的床,被围绕在满满一圈镜子里。我心里喜欢,但四面都贴满镜子的墙,却也有些让人害怕。
“我菲律宾的朋友们都很喜欢这家宾馆,每次都托我订这家。”郭伯伯在楼下等着,等我放好行李,就带我去周边转转。
这些,可是他打小就走过的道,说起来滔滔不绝,曾在哪家电影院看过电影,在哪条街道的书店里找过乐,又在哪家小吃店前驻足……庆幸的是,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却总能找到些痕迹,许多食店依然健在,吃客,还是如往昔般排着长队。这对我这个来找台北印象的人来说,真是太感激了。
先从卖年货的华荫街转起,一路上都是吆喝声,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看客,吵翻了天,却不让人心烦。从红糖姜母茶到健康膳食,从保健酒到现磨豆浆,走过路过,买不买,都先拿个小杯,请你品尝。台湾人很重养生保健之道,一路顺着街逛,就顺着吃过去。
“蚵仔煎,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面前这位老哥,在洁净的煎板上,打下4个鸡蛋,白的白,黄的黄,四朵鲜花一般得好看;再撒上新鲜的蚵仔,便是小牡蛎;他左手放豆芽,右手撒嫩绿的生菜,新鲜的葱花倒下去,水淀粉一裹,盘子里透亮的,正是蚵仔煎。
“吃一个?”郭伯伯走到后面的小桌前,拉开椅子,叫我坐过去。台湾的小吃摊,在我们那儿俗称地摊,却是一尘不染的。金属包过的桌面,擦得锃亮,一点儿油污也不见。
“没见过蚵仔煎吗?”老哥一边做一边问。
我老实地点头。不一会儿,两份蚵仔煎就飘着香气过来了。蚵仔,又嫩又鲜,肉汁丰满,鸡蛋煎得酥酥的,咬下去很筋道,再加些生抽,满嘴都在流汁。
“怎么会没见过蚵仔煎呢?”老哥这会儿空下来了,抽根烟,走过来同我聊天。那神情像是说不知道蚵仔煎都不能被叫做地球人似的。
第一部分 台湾,我那一岸的家(4)
“我没见过世面嘛。”我头也不抬地开玩笑。
老哥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吃,欢迎你到台湾来!欢迎欢迎!”
旁边做鱼丸汤的阿姐听说客人是从北京来的,也很欢喜。
“来两碗鱼丸汤!”郭伯伯兴致极高。
这鱼丸,和平日超市里买的、吃火锅时放的,都不一样,是地地道道用鱼肉捏出来的手工丸。
“把旗鱼和虱目鱼肉打碎了再捏。”阿姐在一旁做解说。仔细一看,果然,旁边放了好大一盆雪白的鱼肉,另一个盆里,是捏好的鱼丸,却没有规则形状,全是放在手掌里,使足了劲挤压出来的,咬起来却很带劲儿。
“来来来,你洗个手,也来捏一个。”阿姐好热情。
我笑着看她,摇摇头,汤却喝得一滴不剩。
再往下走,就不知不觉到了宁夏夜市。天,算是黑了,灯火照在街上,比白天还热闹。
“我从小就在这条街上吃小吃。”郭伯伯像小孩子一样喜悦。
宁夏夜市,是老台北人吃的夜市,不卖夜货,全是小吃。
“它和士林夜市不一样。最初是两岸的一些饭馆,渐渐地,聚集了卖小吃的摊位,形成了现在的夜市。”郭伯伯说。我一看,沿街两侧,果然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店。旧归旧,却依然干干净净的。
一进夜市,眼、口、鼻、耳全都缭乱了。这边是脆皮葱油饼,那边是台湾本地的石板烤肉,锅里滚着大汤圆,有两个乒乓球那么大;再往下走,有烧麻薯、大肠包小肠、烤肉串、裹着胡萝卜和白菜的润饼、鱿鱼羹、炒米粉、麻油鸡、猪肝汤、猪血糕、台南碗稞、蛋包虾仁汤、卤肉饭、花枝炒意面、鳝鱼油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