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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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判决没问题吧? ”良江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认为这次对于上诉人有利。我们质疑手术前后是否进行了检查,东京K 大学的正木副教授、近畿癌症中心的都留病理科主任、北海道大学的长谷部教授都做出十分严正的鉴定,我想,应该不可能像第一审那样,仅以“本案是罕有病例、超越现代医学水准,视为不可抗力”为理由而草草结束。至少,手术后的处置方法是我们可追究责任的地方。”
关口说完,长子庸一开口说:“正木副教授对于手术前的胸部检查鉴定、都留博士对于切除胃部的病理检查鉴定以及长谷部教授的化疗主张等,虽然都是非常不错的医学理论,但是听起来却过于理想化;我深深记得财前方面的鉴定人、奈良大学的竹谷教授所说的现实论——他说:‘如果必须针对每一位患者都做详细的检查,依目前大学附属医院的能力看来,诊疗机制将会因此而停摆’。听了那番证词,我实在无法放心啊! ”
“那当然也是一种看法。可是,请想想事实认定这一点。这次有病房的龟山前护理长做出有利于我方的证词;最后的当事人讯问中,柳原医生也终于良知觉醒,推翻以往的伪证,证明财前教授完全没有注意到肺部转移;更有江川医生提出的抄读会记录,那是不动如山的证据! 这么多的证据,我想审判长的心证绝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关口试图减轻庸一的不安。
“柳原医生、龟山护理长、江川医生愿意下定决心,为我们作证,但是,柳原医生会不会受到作伪证的惩罚啊? ”良江担心柳原的处境。
“民事诉讼不同于刑事诉讼,除非行为太过恶劣,否则是不会问罪的。柳原医生的良知觉醒,说出真话,审判长会酌情处理,应该不会被判伪证罪。我反而比较担心他在大学里的处境,所以曾多方询查,发现柳原医生从讯问那天起就很少出现在大学里了。”
“这么说,柳原医生也与里见医生一样,得离开大学吗? ”良江郁郁不安地说,她凝视着亡夫的牌位,“律师,医疗官司的胜负,为什么必须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不断重复繁杂困难的医学理论或证据,甚至还得连累里见医生、柳原医生.让他们左右为难。要是无法胜诉,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啊? ”
良江再次想起上回败诉时,那种仿佛坠入黑暗深渊般的感觉,感到一般强烈的不安,三个孩子倚着良江,望向关口。
“关于这点,我们原本主张,如果手术之前能够发现转移灶,就能拟定治疗计划,进行各项检查,并执行手术中化疗。但是万一这一点无法获得认可,我预备主张如果手术后曾做过这些检查和诊疗的话,至少可以存活一两年,我想如此一来。
法院方面也应该会认同。”
关口安抚着良江,但是却回想起过去的医疗官司中,几乎没有病人方面获得胜诉的前例,如果这次上诉审又败诉的话,自己孑然一身也就算了,但佐佐木母子四人又该如何自处……
财前妇产科前依旧热闹活络,3 层楼高的建筑、90坪的医院前,停满了私家车和出租车。推开玄关大门进入诊所内,候诊室里挤满了患者,有酒家女,也有怀孕的主妇,她I''iE 看着电视或妇女杂志,耐心候诊。
柜台的护士看到财前五郎,小心地说:“院长现在正在看诊,我为您通报一声。”
财前只回答说自己在候诊室等着,便在空位上坐了下来。明天即将宣布佐佐木庸平官司的判决结果,他为了与岳丈又一、河野、国平律师商量,从在东京举行的学术会议总会回来的途中,顺道造访。
诊察室以玻璃隔间,偶尔传出娇嗲声或哭泣声,每当有声响传出,财前都会想像又一晃着那海怪般的光头,站在妇产科的内诊台上,面对产妇张开双腿、裸露出的女性器官,仿佛视若无睹地插入子宫内视镜,使用洗涤液清洗阴道,像是疏通一道道沟渠一般。庆子也曾经怀过一次孕,但是没有告知财前便自行找家医院堕胎了,然后才面不改色地对他说:“我把你的孩子疏通了。”
“久等啦。今天的疏渠工作有点棘手,其余的患者我请人代诊了。”
又一浑厚的声音传来,他走向隔着中庭的后方住家,进入和室后脱去和服外的白袍:“听说学术会议第一次开总会,开会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
“没什么。第一次总会就是新旧会员交接,互相打打照面,没什么大事。不过,一踏入学术会议会馆时,还真是百感交集。会后的派对中我见到不少从未有机会与之交谈的大人物,我还和他们打招呼或聊天呢! ”
“不错呀,全国大学赫赫有名的人物齐聚一堂……我也不能老窝在这儿,一天到晚替这些女人通水沟,也该去见识见识。”
财前又一自从开业以来,虽然累积了不少财富,却无法获得名声。所以虽然竞选已经过了3 个月,但女婿初次出马就当选学术会议会员,还让他沉浸在兴奋喜悦当中。
“承蒙父亲大力相助,女婿才有今天的成就,真是非常感谢。可是,接下来有不少文部省的研究经费分配委员会、各种审议会等杂务,恐怕得经常自费上东京,希望明天的判决能够胜诉,早点结束官司。”
话才说完,又一脸色突然一变:“说到判决,那个从旁听席跳出来、像疯狗乱咬人似的推翻我方证词的家伙柳原,你打算怎么处置? ’’又一半带责备地揶揄财前监督不周。
财前面色凝重地说:“那天以后,他就告病请假,根本不曾出现在医局过。他等于被赶出大学了,兄弟学校和医院,反正像样一些的地方不都会收他了。”
“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 他如果乖乖听话,不仅是学位论文,甚至还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现在全泡汤了。野田药局要的可是身为国立浪速大学医学部医学博士的女婿啊! ”又一说完清了清嗓子,并喝了口茶。
“另一个擅自拿出抄读会记录的家伙呢? ”
“当然是严重处分。我将他从本大学医局开除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财前心里却在担心医局内保管的抄读会记录,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取走的? 或许在医局员当中,不仅柳原与江川在阵前叛变,还有其他倒戈的医局员正背着他酝酿发起医局内乱呢。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国平律师的身影出现了。
“怎么不见河野律师呢? ”
“嗯,临时有贪污案件要讨论,无法抽身,今天……”他一边解释,一边坐到两人面前。
“怎么样? 明天判决的预测是? ”又一迫不及待地插话。
“最近每到法院,我都努力搜集情报,并且与河野律师慎重研讨,我们有信心能够胜诉。”
“你有什么根据吗? ’’财前得听听理由才能接受,他十分慎重地反问。
“佐佐木方面虽然拉出龟山君子,又取得抄读会记录,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胜券在握般地指出财前教授并未注意到转移现象;但是,我们反过来想,若真的注意到转移现象,手术后却怠慢不理,那就另当别论;但是如果是您没有注意到,反而更能认定为误诊误疗,而这是医学上不可抗力的因素啊。”
财前深觉自尊心受损,露出不快的神情,又一说:“原来如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他秃溜溜的头闪闪发光,大笑着。
“可是,没有注意到转移现象,难道不会被解释为疏失吗? ”财前更小心翼翼地询问。
“根据竹谷教授的鉴定,那个胸部阴影不到1 厘米,即使执行断层摄影,也无法判别是否是癌症的转移灶,所以这个部分是没有问题的。最近的报纸上,刊登了一篇医事评论家的文章,文中指出,这次官司的争议为癌症转移灶是否于事前发现,可是,若是只因没有鉴定出转移就要遭到误诊处置的话,全日本的医生就都要丢掉饭碗了。”
“所以,无论是没有执行手术后的病理检验,还是病灶整体的检验,都没有理由指责我。手术后第一周出现的呼吸困难,没有拍摄x 光片也一样……”
财前突然踌躇不定,话说到一半,国平便接着说:“佐佐木方面虽然强硬地主张手术后第一周发生呼吸困难时,只要拍摄x 光片,就可看见胸部积水,进而判断罹患癌性肋膜炎,并立刻用抗癌剂治疗;但是化疗的效果尚未确定,甚至有毫无疗效的说法,所以您没有采用化疗是能免除法律责任的。最严重的状况就是与第一审相同,只会追究医生的道义责任罢了。”
国平轮流看着财前五郎与又一,财前听完,对明天的审判结果,又觉得信心十足了。
冬日澈净的阳光中,大阪高等法院高高地耸立着。财前下了车,抬头望向眩目耀人的青铜圆形屋顶,然后随同河野、国平律师,与岳丈又一走进正面玄关。
开庭前20分钟,民事第34号法庭已经挤满了旁听民众,有浪速大学医学部相关人员和医师公会的高级干部,也有曾因误诊而痛失亲属的一般民众。上诉审的判决宣告日果然气氛大不相同,法庭内充满紧张与压迫感。
财前一现身,旁听席的视线齐聚在他身上。财前坐在被上诉人席上,正后方坐着岳丈又一,斜后方五六排处,则坐着里见、东佐枝子、龟山君子,再靠边处是庆子,而柳原则仿佛想避人耳目般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时间到了10点,法警高声宣布:“起立! ”
上诉人、被上诉人、律师与旁听者同时起立。审判长席正面的大门打开,穿着法官袍的审判长以及两位陪审法官出庭并陆续就座。
全体就座后,审判长缓缓开口说:“现宣布上诉人佐佐木良江等四人,以及被上诉人财前五郎的损害赔偿请求诉讼案件的判决结果。”
审判长庄严的声音响彻法庭,佐佐木良江与三个孩子、财前五郎一齐伫立聆听着。
主文:驳回原判决,被上诉人必须支付上诉人275 万元。
上诉人必须放弃其他请求,诉讼费用分8 等份,其中3 等份由被上诉人负担,其余由上诉人负担。
佐佐木良江获判胜诉,她不禁热泪盈眶,而法庭内则议论纷纷。
审判长继续宣读——“考虑到本上诉审判决可能会对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接下来宣读判决理由的法庭内又恢复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上诉审中本庭最重视的事项,有下列三点:第一,被上诉人财前是否注意到死者佐佐木庸平的胸部转移灶;第二,无论被上诉人是否曾注意到,本案中佐佐木庸平的胸部转移灶是否能够确认,如果得以确认,被上诉人能够在什么时候确认;第三,确认之后,有哪些对应治疗方法,依据其治疗方法,能够存活多久。
首先,关于第一点,被上诉人自始至终主张,曾怀疑肺部转移灶,第一外科副教授金井达夫,讲师佃友博也都作证肯定。然而,依据原第一外科病房护理长冢口君子( 龟山君子) 、原第一内科副教授里见修二,第一外科助手柳原弘等人的证词,以及昭和三十九年5 月30日第一外科医局抄读会记录负责人江川达郎的证词,清楚显示当时财前被告不仅从未注意到肺部转移,甚至从未质疑过。
癌症治疗中,转移癌不同于早期癌,几乎是无法根治,因此必须在治疗之初,就拟定如何延长生命的治疗计划。本案中,里见、柳原两位医生’高度怀疑胸部转移灶,并曾提醒注意,无论财前被上诉人如何判断病情,或是忙于出发前往参加国际外科学会,都必须考虑到万一的情况,做好万全的处置。关于这一点,被上诉人财前却完全没有注意,身为一位癌症专家医师,恐遭人讥为名不副实,判断过于草率。
法官严正谴责财前过度自信,且又投入于欧洲行的准备、完全没有考虑到转移的可能性。
接下来,第二点,究竞什么时候发现本案中的胸部转移灶,上诉人主张,在手术前拍摄的x 光片中,虽然只看到小指头般大小,但是既然阴影已经存在,就必须怀疑是否为癌细胞转移,并进行详细检查,这是医生的职责所在。鉴定人正木彻也提出,无论是阴影大小、形状、部位,都有充分理由怀疑是癌症的转移灶,如果能够进行详细的检查,例如断层摄影或支气管造影等,就几乎能够确认癌症的转移灶。
但是,第一审时,鉴定人唐木丰一,以及本次的鉴定人竹谷教授判断,即使进行断层摄影或支气管造影等检查,像本案这么微小的阴影,要确认是癌症的转移灶,以目前的医学水准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被上诉人虽然有怠职责,错失手术前转移灶的确认时机,但是本庭不予追究其过失。
佐佐木方面的第一项主张——如果进行断层摄影或支气管造影等检查,就得以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