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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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讲师的答辩口齿清晰,犹如法庭戏里的演员,台词倒背如流。
“了解。原来财前教授拥有如此高超的判读能力。那么,你是否记得财前教授当时看了患者的x 光片之后,说过什么话? ”
“我记得,教授一看到X 光片就说左肺有一个阴影。其实大多数的医局员完全看不出这个阴影在哪儿,只是一味地伸长脖子想看清x 光片,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时教授说,患者有结核病史,所以这个阴影可能是结核的旧病灶,但也有可能是癌症转移灶。”
他的证词,与第一次出庭应讯的金井副教授如出一辙。
“所以教授为了确认是否为癌症转移灶,要求你们进行断层摄影吗? ”
“不,当时他没有特别指示。”
“那么,主治医师柳原可曾针对断层摄影,提出过任何要求? ”国平律师巧妙地触及到了问题核心。
“我可以断言,完全没有这样的事实。不过,大约3 天后,财前教授有篇论文需要在国际外科学会上发表,为了提交这篇论文的德文翻译,我前往教授室找财前教授。记得当时教授对我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要替那位贲门癌患者进行胸部阴影的断层摄影,并麻烦我去申请。当时我很纳闷,明明就是肺结核的瘢痕,何必大费周章地做断层摄影? ”佃讲师撒谎不打草稿,对答如流。
“也就是说,财前教授曾怀疑癌细胞可能转移到肺部,因此他有意针对这项问题做进一步的检查,是吗? ”国平立即响应。
“是的。”
“但是,事实上并没有进行断层摄影……这是为什么? 冒昧请教,你是否忘了提出申请? ”
“不,当时我立刻拨电话到放射科,请一位叫冈田的护士准备,以便随时进行冲片。但是,当时财前教授为了出席国际外科学会,工作堆积如山。后来,他也说,那么小的阴影即使进行断层摄影,以他过去的经验,一张平面照片也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教授想要取消断层摄影,我也转达此意,告知放射科。”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国平希望这段事实能够加深审判长的印象,因此刻意在此结束讯问,转而向审判长说:“财前教授曾提出断层摄影的申请,这项事实就是本案的关键所在。为了证明佃讲师的证词,我申请传唤当时接到佃讲师电话的当事人冈田道子为我方的证人,并继续进行证人讯问。”
法庭上,俨然上演着国平的个人秀。
“上诉人的律师,你们愿意接受吗? ”
审判长询问关口,关口没有理由反对,只好无奈地回答;“愿意。”
审判长命证人入庭。
穿着水蓝色套装,戴着红框眼镜的年轻护士站到证人席前。审判长依照惯例,确认证人身份,并请证人宣誓。
国平为了缓和护士紧绷的情绪,语气亲切地问道:“你记得昭和三十九年5 月23日,佃讲师打来的电话吗? ”
“记得,当天我在柜台接到佃讲师来电。”
“你记得当时的谈话内容吗? ”
“我不太记得详细内容,不过我记得当时他说,今天或明天,可能需进行胸部的断层摄影,需要立即冲片。他要求我准备冲片。”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要求取消的? ”
“时间相隔有点久了,我记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两天后吧。”
“是吗? 那么。佃讲师申请断层摄影,后来又取消了,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没错吧? ”
国平刻意加强语气,并简短结束讯问。半途杀出的护士证人,让关口措手不及,他更担心至今尚未出现的龟山君子。为了以防万一,他请东佐枝子去接她出庭,他心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然而依旧迟迟未见人影,关口开始忐忑不安。
“上诉人的律师,你是否需要针对佃与冈田两位证人进行讯问呢? ”审判长询问关口。
“是的。我想向两位证人提出几项疑问。”
关口起身之后,首先针对佃讲师提出反对讯问。
“刚才你说,教授总会诊时,佐佐木先生的主治医师柳原,并未提出任何有关断层摄影的要求,这是事实吗? ”关口直视佃讲师的眼睛问道。
“当然是事实,柳原真的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是吗? 你是否记错了呢? ”
“不,我绝对不会记错。柳原绝对没有针对断层摄影提出任何要求。”
“绝对……是吗? 你说绝对,我会牢牢记住你这句话。”关口措辞强烈地质疑佃讲师的回答,并结束讯问。他的用意是为了确立佃讲师的假证词。
“接下来,我要讯问证人冈田道子。”
关口面对戴着红框眼镜的圆脸护士问道:“刚才听你的证词,觉得非常奇怪,明明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你却记得一清二楚,记忆力真是令人佩服。我想请问一下,佃讲师拨电话给你的那一天,昭和三十九年5 月23日,你是否记得还有哪些医生申请断层摄影呢? ”
“这……我……不过,那天的工作比往常繁重,这是事实。”
“那么,你为什么只记得佃讲师的电话呢? ”
冈田道子微露困惑,说道:“那天正好是我20岁的生日,我心想,从今天起,我要变成大人了,所以发誓要好好表现。就在那时,佃讲师骂我说‘别总是慢吞吞的,要是再继续拖拖拉拉,就别干护士了! ’我忍不住掉下眼泪,从此我就有个绰号叫‘爱哭鬼护士’,还常被人嘲笑,所以我特别记得他那一通电话。”
护士率真的语气,看得出她所言不假。但是,关口依旧怀疑,被上诉人可能在与护士毫不相关之处暗地搞鬼。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担心龟山君子,她早该抵达法庭了;至今却尚未现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在此紧要关头,她又拒绝出庭吗?想到这儿,关口坐立难安,但总得设法拖延讯问时间,以等待龟山君子的出现。
“你说,佃讲师为了申请断层摄影拨了电话,而你接了电话,但是这只是你的证词,缺乏可信度。有没有物证呢? ”
“放射科有一本记录,记载了所有的摄影申请。”
护士回答完后,国平立刻接着说:“审判长,我提交这本记录作为物证。请庭上确认。”
他摊开厚重的记录,递交给审判长。国平并没有在开庭之前申请此项物证,显示国平早有预谋。审判长立刻过目,并递给关口。
申请日 昭和三十九年5 月23日
申请人第一外科佃讲师
种别 胸部断层摄影
字迹相当潦草,想必是在匆忙之中写下的,字迹上画了两条删除线,写着摄影取消。从字迹油墨的颜色与页码判断,并非重新记载。
“但是,申请者那一栏,为什么没有最重要的佐佐木庸平的名字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关口一时心慌,但又以尖锐的语气提出质疑。
~ 冈田道子满面愁容地辩解:“这是常有的事。紧急时,我们只会写上哪一科的哪位医生申请预约,等患者的病历送来后,我们才会重新填上名字。或许作业过程草率随便,但是一天有超过150 位患者急需冲片时,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未记载患者姓名的记录,等于失去应有的物证价值,关口因而感到心安。但是,他也没有问题可以问护士了。关口的腋下冒出冷汗。这时,旁听席的大门突然开启,龟山君子在东佐枝子与丈夫雄吉的陪同下,终于现身了。
关口对审判长说道:“审判长,上诉人律师提出当庭证人的申请! ”
当庭证人意指未事先提出申请,在法庭上临时传唤的证人,是相当罕见的做法。关口见审判长面色凝重,继续说:“审判长,本案开始审理之后,佃讲师与冈田护士才突然出庭作证,证明财前教授有意进行断层摄影,本人完全不相信该项证词。况且,物证的申请字段上,并没有记载佐佐木庸平的姓名,更不足采信。我推测,当天刚好有其他患者紧急申请扫描,但未记载姓名,而被告巧妙利用了这项盲点。事实上,我们费尽心血,终于找到一位重要的证人,可以证明财前教授并未在手术前发现癌细胞的转移。这位证人目前已经抵达法庭。她就是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第一外科前病房护理长,冢口君子,她原名为龟山君子。我在此申请该女士为当庭证人!”
法庭内一阵哗然,国平律师立刻起身反驳,行使防御权。
“审判长,我反对上诉人的当庭证人申请。今天的审理时间已经相当长,况且我方并未备妥上诉人当庭证人的讯问! ”
关口趁势向前,咄咄逼人地反驳对方:“我方并未事前提出申请,是因为被告方面频频威胁证人。由于证人目前怀有7 个月的身孕,害怕今后将遭医生的迫害,因此迟迟不愿答应出庭作证。今天,她终于愿意出庭了,希望趁证人尚未变卦之前进行作证。往后,被上诉人的威胁行为恐将日益严重,倘若错失此一机会,今后不可能再请该证人出庭作证了。审判长,请您接受当庭证人的申请! ”
“滚回去!没必要! ”旁听席的一角传来抗议声。
“请肃静! 证人是否已经抵达现场了呢? ”审判长问道。
“是的,她现在坐在旁听席后方。”
“那么,本庭接受当庭证人的申请,证人请出列。”
这时,旁听席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龟山君子身上。龟山君子身穿和服,腹部明显隆起,她正走向证人台。她的脸色苍白肿胀,不知是否因为身体不适而姗姗来迟。经过证人人别讯问与宣誓之后,审判长顾虑到证人怀有身孕,允许她坐在椅子上应讯。
“上诉人律师,请进行当庭证人讯问。”
关口露出感激的眼神,感谢龟山君子愿意出庭作证,并问道:“你在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的任职起止时间是何时至何时呢? ”
“昭和三十三年(1958)4 月1 日到昭和四十年(1965)7 月10日。我最后的职位是第一外科病房护理长,后来因为结婚而离职。”
“那么,由财前教授执刀的贲门癌手术患者,后来因癌性肋膜炎而去世的佐佐木庸平先生,你认识吗? ”
“认识。”
“5 月27日,财前教授总会诊时,你在现场吗? ”
“是的。当时我是病房护理长,所以我在现场。”
“财前教授看了手术前的x 光片后,说了什么、主治医师又陈述了哪些意见、财前教授又如何响应,这些都是本案的焦点所在。请问当时你的所在位置是哪里? ”
“我正好站在财前教授的后面。”
“所以,当时财前教授所说的话,你可以清楚听到了? ”
“是的,听得非常清楚。”
“那么,财前教授看完胸部x 光片之后,是否说过癌细胞有转移到肺部的可能性呢? ”
“不,他并没有说。”
“不过刚才佃讲师的证词中,阐述财前教授曾怀疑癌细胞转移。你真的没有听到这段话吗? ”
“我没有听错。我记得财前教授说,这是肺结核的旧病灶。”
“那么,柳原主治医师有什么反应呢? ”
“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是否必须进行断层摄影? ”
“哦? 他是这么说的吗? 刚才佃证人作证绝无此事,柳原医生并没有说过这一段话。你是指佃证人的证词是假的吗? ”
“是的。柳原医生说了这段话后,遭到了财前教授斥责。在我身旁的年轻医局员都窃窃私语地说他真没大脑,胆敢对教授的诊断提出质疑。当时我则为柳原医生抱不平。”
“你对自己的证词有十足把握吗? ”
“是的,当然有。”坐在椅子上的龟山君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河野、国平律师围着财前,慌慌张张地开始议论,记者席上的司法记者则一阵骚动。审判长无视喧哗,问道:“被上诉人律师是否进行讯问? ”
国平立刻起身,朝龟山君子的隆起腹部瞪了一眼。
“身怀六甲,还得出庭作证,真是辛苦啊。话说回来,只要是教授总会诊,病房护理长都得随行在侧吧? 请问,当时一周有几次总会诊呢? ”
“通常是一次。”
“也就是说,一个月四次? ”
“是的。”
“那么,一个月的总会诊中,需要诊察多少病人呢? ”
“两栋病房大楼,共有120 名患者,所以大约有480 人次的病人。”
“哇,好多人呢。尽管如此,你刚才对佐佐木先生的诊察情形,却记得巨细无遗。也就是说,教授在总会诊时,他对每位病人的所有说明你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
“不,不可能全部记得……”
“那么,在数以百计的患者中,你特别记得佐佐木先生的总会诊了? ”国平口气冷淡地揶揄她。
“刚才我说过,柳原医生曾遭到责骂,再加上佐佐木先生死得太过突然了,所以印象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