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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简.爱-第46部分

小说: 简.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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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 
“什么!还有别的!但我不相信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有话在先,我表示怀疑,讲下去吧。” 
他神态不安,举止有些忧虑焦躁,我感到很惊奇,但我继续说下去了。 
“我还做了另外一个梦,先生。梦见桑菲尔德府已是一处凄凉的废墟,成了蝙蝠和猫头鹰出没的地方。我想,那气派非凡的正壁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道贝壳般的墙,看上去很高也很单簿。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漫步穿过里面杂草丛生的围场。一会儿这里绊着了大理石火炉,一会儿那里碰到了倒地的断梁。我披着头巾,仍然抱着那个不知名的孩子。尽管我的胳膊很吃力,我却不能把它随便放下—一尽管孩子拖累着我,但我必须带着它。我听见了远处路上一匹马的奔驰声。可以肯定那是你,而你离开已经多年,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家。我疯也似地不顾危险匆匆爬上那道薄薄的墙,急于从顶上看你一眼,石头从我的脚下滚落,我抓住的枝藤松开了,那孩子恐惧地紧抱住我的脖子,几乎使我窒息。最后我爬到了墙顶。我看见你在白色的路上象一个小点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风刮得那么猛,我简直站都站不住。我坐在狭窄的壁架上,使膝头这个神圣婴儿安静下来。你在路上拐了一个弯,我俯下身子去看最后一眼。墙倒塌了,我抖动了一下,孩子从我膝头滚下,我失去了平衡,跌了下来,醒过来了。” 
“现在,简,讲完了吧。” 
“序幕完了,先生,故事还没有开场呢。醒来时一道强光弄得我眼睛发花。我想——呵,那是日光!可是我搞错了,那不过是烛光。我猜想索菲娅已经进屋了。梳妆台上有一盏灯,而衣橱门大开着,睡觉前我曾把我的婚礼服和面纱放进橱里。我听见了一阵悉悉粹粹的声音。我问,‘索菲娅,你在干嘛?’没有人回答。但是一个人影从橱里出来。它端着蜡烛,举得高高的,并且仔细端详着从架子上垂下来的衣服,‘索菲娅!索菲娅!’我又叫了起来,但它依然默不作声。我已在床上坐了起来,俯身向前。我先是感到吃惊,继而迷惑不解。我血管里的血也冷了。罗切斯特先生,这不是索菲娅,不是莉娅,也不是费尔法克斯太太。它不是一—不,我当时很肯定,现在也很肯定——甚至也不是那个奇怪的女人格雷斯.普尔。” 
“一定是她们中间的一个,”主人打断了我的话。 
“不,先生,我庄严地向你保证,跟你说的恰恰相反。站在我面前的人影,以前我从来没有在桑菲尔德府地区见过。那身高和外形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描绘一下吧,简。” 
“先生,那似乎是个女人,又高又大,背上垂着粗黑的长发,我不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反正又白又整齐。但究竟是袍子,被单,还是裹尸布,我说不上来。” 
“你看见她的脸了吗?” 
“起先没有。但她立刻把我的面纱从原来的地方取下来,拿起来呆呆地看了很久,随后往自己头上一盖,转身朝着镜子。这一刹那,在暗淡的鸭蛋形镜子里,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面容与五官的映像。” 
“看上去怎么样?” 
“我觉得像鬼一样吓人——呵,先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孔!没有血色,一付凶相。但愿我忘掉那双骨碌碌转的红眼睛,那付黑乎乎五官鼓鼓的鬼相!” 
“鬼魂总是苍白的,简。” 
“先生,它却是紫色的。嘴唇又黑又肿,额头沟壑纵横,乌黑的眉毛怒竖着,两眼充满血丝,要我告诉你我想起了什么吗?” 
“可以。” 
“想起了可恶的德国幽灵——吸血鬼。” 
“呵!——它干了什么啦?” 
“先生,它从瘦削的头上取下面纱,撕成两半,扔在地上,踩了起来。” 
“后来呢?” 
“它拉开窗帘,往外张望。也许它看到已近拂晓,便拿着蜡烛朝房门退去。正好路过我床边时,鬼影停了下来。火一般的目光向我射来,她把蜡烛举起来靠近我的脸,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吹灭了。我感到她白煞煞的脸朝我闪着光,我昏了过去。平生第二次—一只不过第二次——我吓昏了。” 
“你醒过来时谁跟你在一起?” 
“除了大白天,先生,谁也没有。我起身用水冲了头和脸,喝了一大口水。觉得身子虽然虚弱,却并没有生病,便决定除了你,对谁都不说这恶梦的事儿。好吧,先生,告诉我这女人是谁,干什么的?” 
“无疑,那是头脑过于兴奋的产物。对你得小心翼翼,我的宝贝,象你这样的神经,生来就经不住粗暴对待的。” 
“先生,毫无疑问,我的神经没有毛病,那东西是真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那么你以前的梦呢,都是真的吗?难道桑菲尔德府已化成一片废墟?难道你我被不可逾越的障碍隔开了?难道我离开了你,没有流一滴泪——没有吻一吻一—没有说一句话?” 
“不,没有。” 
“难道我就要这么干?一—嘿,把我们溶合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到来,我们一旦结合,这种心理恐惧就再也不会发生,我敢保证。” 
“心理恐惧!但愿我能相信不过如此而已!而既然连你都无法解释可怕的来访者之谜,现在我更希望只是心理恐惧了。” 
“既然我无法解释,简,那就一定不会是真的。” 
“不过,先生,我今天早晨起来,这么自言自语说着,在房间里东张西望,想从光天化日下每件眼熟的东西悦目的外表上,找到点勇气和慰籍——瞧,就在地毯上—一我看到了一件东西,完全否定了我原来的设想——那块从上到下被撕成两半的面纱!” 
我觉得罗切斯特先生大吃一惊,打了个寒颤,急急忙忙搂住我脖子“谢天谢地!”他嚷道,“幸好昨晚你所遇到的险情,不过就是毁了面纱——哎呀,只要想一想还会出什么别的事呢?” 
他喘着粗气,紧紧地搂住我,差点让我透不过气来。沉默片刻之后,他兴致十足地说下去: 
“这一半是梦,一半是真。我并不怀疑确实有个女人进了你房间,那女人就是一—准是—一格雷斯.普尔。你自己把她叫作怪人,就你所知,你有理由这么叫她—一瞧她怎么对待我的?怎么对待梅森?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下,你注意到她进了房间,看到了她的行动,但由于你兴奋得几乎发狂,你把她当成了不同于她本来面貌的鬼相:散乱的长发、黑黑的肿脸、夸大了的身材是你的臆想,恶梦的产物。恶狠狠撕毁面纱倒是真的,很象她干的事。我明白你会问,干嘛在屋里养着这样一个女人。等我们结婚一周年时,我会告诉你,而不是现在。你满意了吗,简?你同意对这个谜的解释吗?” 
我想了一想,对我来说实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说满意那倒未必,但为了使他高兴,我尽力装出这付样子来——说感到宽慰却是真的,于是我对他报之以满意的微笑。这时早过了一点钟,我准备向他告辞了。 
“索菲娅不是同阿黛勒一起睡在育儿室吗?”我点起蜡烛时他问。 
“是的,先生。” 
“阿黛勒的小床还能睡得下你的,今晚得跟她一起睡,简。你说的事情会使你神经紧张,那也毫不奇怪。我倒情愿你不要单独睡,答应我到育儿室去。” 
“我很乐意这样做,先生。” 
“从里面把门拴牢。上楼的时候把索菲娅叫醒,就说请她明天及时把你叫醒,因为你得在八点前穿好衣服,吃好早饭。现在别再那么忧心忡忡了,抛开沉重的烦恼,珍妮特。你难道没有听见轻风的细语?雨点不再敲打窗户,瞧这儿——(他撩起窗帘)多么可爱的夜晚!” 
确实如此。半个天空都明净如水。此刻,风已改由西面吹来,轻云在风前疾驰,朝东排列成长长的银色园柱,月亮洒下了宁静的光辉。 
“好吧,”罗切斯特先生说,一边带着探询的目光窥视我。“这会儿我的珍妮特怎么样了?” 
“夜晚非常平静,先生,我也一样。” 
“明天除了欢乐的爱和幸福的结合,你再也不会梦见分离和悲伤了。” 
这一预见只实现了一半。我的确没有梦见忧伤,但也没有梦见欢乐,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睡着。我搂着阿黛勒,瞧着孩子沉沉睡去一—那么平静,那么安宁,那么天真——等待着来日,我的整个生命苏醒了,在我躯体内躁动着。太阳一出,我便起来了,我记得离开阿黛勒时她紧紧搂住我,我记得把她的小手从我脖子上松开的时候,我吻了吻她。我怀着一种莫名的情感对着她哭了起来,赶紧离开了她,生怕哭泣声会惊动她的酣睡。她似乎就是我往昔生活的标志,而他,我此刻梳装打扮前去会面的,他是既可怕而又亲切、却一无所知的未来的标志。 
  
 
    
  
 
 
 
 
 
 
 
 
 第二十六章

    

索菲娅七点钟来替我打扮,确实费了好久才大功告成。那么久,我想罗切斯特先生对我的拖延有些不耐烦了,派人来问,我为什么还没有到。索菲娅正用一枚饰针把面纱(毕竟只是一块淡色的普通方巾)系到我头发上,一待完毕,我便急急忙忙从她手下钻了出去。 
“慢着!”她用法语叫道。“往镜子里瞧一瞧你自己,你连一眼都还没看呢。” 
于是我在门边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穿了袍子,戴了面纱的人,一点都不像我往常的样子,就仿佛是一位陌生人的影像。“简!”一个声音嚷道,我赶紧走下楼去。罗切斯特先生在楼梯脚下迎着我。 
“磨磨蹭蹭的家伙,”他说,“我的脑袋急得直冒火星、你太拖拉了!” 
他带我进了餐室,急切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声称我“像百合花那么美丽,不仅是他生活中的骄傲,而且也让他大饱眼福。”随后他告诉我只给我十分钟吃早饭,并按了按铃。他新近雇用的一个仆人,一位管家应召而来。 
“约翰把马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先生。” 
“行李拿下去了吗?” 
“他们现在正往下拿呢,先生。” 
“上教堂去一下,看看沃德先生(牧师)和执事在不在那里。回来告诉我。” 
读者知道,大门那边就是教堂,所以管家很快就回来了。 
“沃德先生在法衣室里,先生,正忙着穿法衣呢。” 
“马车呢?” 
“马匹正在上挽具。” 
“我们上教堂不用马车,但回来时得准备停当。所有的箱子和行李都要装好捆好,车夫要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是,先生。” 
“简,你准备好了吗?” 
我站了起来,没有男傧相和女傧相,也没有亲戚等候或引领。除了罗切斯特先生和我,没有别人。我们经过大厅时,费尔法克斯太太站在那里。我本想同她说话,但我的手被铁钳似地捏住了,让我几乎跟不住的脚步把我匆匆推向前去。一看罗切斯特先生的脸我就觉得,不管什么原因,再拖一秒钟他都不能忍耐了。我不知道其他新郎看上去是不是像他这付样子——那么专注于一个目的,那么毅然决然;或者有谁在那对稳重的眉毛下,露出过那么火辣辣,光闪闪的眼睛。 
我不知道那天天气是好还是不好,走下车道时,我既没观天也没看地,我的心灵与眼目都集中在罗切斯特先生身上。我边走边要看看他好像恶狠狠盯着的无形东西,要感受那些他似乎在对抗和抵御的念头。 
我们在教堂院子边门停了下来,他发现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爱得有点残酷吗?”他问。“歇一会儿,靠着我,简。” 
如今,我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灰色的老教堂宁静地耸立在我面前;一只白嘴鸦在教堂尖顶盘旋;远处的晨空通红通红。我还隐约记得绿色的坟墩;也并没有忘记两个陌生的人影,在低矮的小丘之间徘徊,—边读着刻在几块长满青苔的墓石上的铭文。这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一见到我们,他们便转到教堂背后去了。我相信他们要从侧廊的门进去,观看婚礼仪式。罗切斯特先生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他热切地瞧着我的脸,我想我的脸一时毫无血色,因为我觉得我额头汗涔涔,两颊和嘴唇冰凉。但我不久便定下神来,同他沿着小径,缓步走向门廊。 
我们进了幽静而朴实的教堂,牧师身穿白色的法衣,在低矮的圣坛等候,旁边站着执事。一切都十分平静,那两个影子在远远的角落里走动。我的猜测没有错,这两个陌生人在我们之前溜了进来,此刻背朝着我们,站立在罗切斯特家族的墓穴旁边,透过栅栏,瞧着带有时间印迹的古老大理石坟墓,这里一位下跪的天使守卫着内战中死于马斯顿荒原的戴默尔.德.罗切斯特的遗骸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 
我们在圣坛栏杆前站好。我听见身后响起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陌生人中的一位——显然是位绅士——正走向圣坛。仪式开始了,牧师对婚姻的目的作了解释,随后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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