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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砂器-第6部分

小说: 砂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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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新演员,很多我们不认识了,陆续出现了。在这方面,姑娘们倒是满熟悉的。”今西说着他的想法。

实际上,现在的电影界与今西年轻的时代相比,确有天壤之别了。留在他脑海中的那些明星,如今几乎都在银幕上销声匿迹了。

不久,这一帮人从剪票口走了出去,那是开往青森方面去的下行列车,这趟车与今西他们毫不相干。新闻记者们在月台上向那几个年轻人躬身行礼告别后,又陆续返回了候车室。

“我去打听一下,”吉村颇有兴趣地说道。

“不必了。”今西制止他。

“不过,总得要弄清楚是些什么人嘛!”到底是年轻人,爱凑热闹。他向一个手里拿着签名簿的年轻姑娘走去。只见他弯着身子向那位女子问话,姑娘羞赧地回答着,吉村点点头,然后回到今西身旁来。

“明白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怎么回事?”

吉村便把年轻女子讲的话向今西转述了一遍。

“他们果然是东京的文化人,是近来常在报刊杂志上出现的‘新群’组织的成员。”

“‘新群’组织是怎么回事?”今西莫名其妙地问。

“大概是‘新的一群’吧,全都是进步的年轻文化人组成的。”

“噢,新群!我们年轻时曾有过‘新村’。”

“啊,是武者小路他们组织的,这个可不是‘村’,而是‘群’。”

“是个什么‘群’呢?”

“集中了方方面面的人,可以说是持有进步意见的年轻一代的集合体,既有作曲家,又有学者、小说家、剧作家、音乐家、电影工作者、记者、诗人,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嗨,你知道得很具体哩!”

“这些全是从报章杂志上看来的。”吉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刚才那四个人都是它的成员吗?”

“是的,听那位姑娘讲了一下,在那边穿黑衬衫的是作曲家和贺英良,站在他旁边的是剧作家武边丰一郎、评论家关川重雄以及画家片泽睦郎”。

今西听着,觉得仿佛这些名字自己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这伙人为什么到这个乡村小镇来呢?”

“听说岩城县这地方有个大学的火箭研究所,他们参观之后正要返回去。哼,火箭研究所,穷乡僻壤里会有这样的机构吗?”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儿是有个研究所。好象在什么材料上读到过。”

“啊,据说他们准备从这里去秋田,然后游览十和田湖,最后返回东京。因为他们都是新时代舞台上崭露头角的人物,是报界的宠儿,所以地方报馆才那样喧闹了一场。”

“原来是这样。”今西对此感到索然无味,因为他们之间各自要办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所以,他不禁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喂,吉村君,车次定下了吗?”

“嗯,十九点四十四分有趟快车。”

“几点到达上野?”

“明早六点四十分。”

“到得太早啦!啊,也好,可以先睡一觉再回侦查总部,”今西喃喃地说着,“反正收获不大,用不着心急。”

“今西先生,怎么样?既然来到了这里,顺便去观赏一下日本海的景色如何?时间还很充裕呢!”

“好吧,就这么办。”

今西和吉村沿着街道向海边走去。市街越来越象渔村,迎面飘来了阵阵海潮的腥味。海岸边几乎全是沙滩。

“大海真是一望无垠哪!”

吉村走在沙滩上,眺望着浩瀚的大海,放眼望去,水平线上看不到一点海岛的影子。夕阳在海面上织出了条条彩带。

“日本海的颜色真深啊!”吉村眼望着大海感叹道。“太平洋的颜色比这要浅的多。也许是我感觉的关系,这儿的海水仿佛是被浓缩了。”

“是啊。这种颜色与东北的风景加在一起显得更协调了。”

他们两个一直望着大海,在那儿伫立了好久。

“今西先生,你有新作吗?”

“你是讲俳句吗?”

“是不是已经吟出三十句了!”

“别胡说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今西苦笑。

一个渔村少年扛着鱼笼从他们面前走过。站在这儿,眼望着周围的一切,越发感到东京的沉闷不堪。

“悠哉,悠哉!在这里从容地呆上两三天,身心都会焕然一新。我仿佛感到,是从心里边清除了积满的灰尘!”

“想不到,你还是个诗人哩!”今西看着吉村的面孔说。

“不,哪儿的话呢。”

“从刚才你了解那伙年轻人那么详细,就可以看出来,你是读了不少书啊……”

“不,不过是想增长一点知识罢了。”

“是叫新什么来着?”

“新群。”

“他们不会都是些无所事事的人吧?”

“那怎么可能!他们全是些聪敏过人的人,是一些强烈意识到自己正肩负着未来的人!”

“我小时候,听叔父讲过,他常常写一些简短的小说。不,还是在我童年时代呢。刚才说过的‘新村’也是那时候的事。”

“啊,是‘白桦’派吧?”吉村似乎有所了解。

“对。不过,近年来个性色彩更浓了。白桦派虽然也有诸如有岛先生、武费小路先生那样个性很强的人。但是从整体看,整个组织色彩比较平均。刚才那伙人则不同了。他们各人身上的强烈个性,原封不动地汇成了这个集体的特征。而且,白桦派当时宣扬人道主义,活动只局限于文艺。可是,他们近来对政治似乎也在不断地发表见解。”

“毕竟时代不同了。”今西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但是仿佛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点。

“回去吧?”年轻的吉村显得厌倦起来。

“走吧,反正今晚坐火车。我不同于你,我在车上睡不着觉,现在得稍微养养神啊。”



列车里旅客不多。今西和吉村两人在本庄换乘快车,不慌不忙地在三等车厢中间找到了座席。

“今西先生,我去买盒饭。”吉村放下行囊,匆匆走了出去。

快车在这里停车五分钟,时间充裕。窗外,到处是旅客与送行人依依话别的场面,今西呆呆地望着。他们讲的全是当地土话,听不清讲的是什么。

不一会,吉村端着盒饭与茶走回来。

“啊呀,辛苦!辛苦!”今西接过一个饭盒和茶瓶。

“饿啦,马上吃好不好?”

“还是等车开以后再吃吧,这样可以沉下心来。”

“是啊!”

列车不久开动起来,车站上灯光明亮,“羽后本庄”的站名标牌和月台一起向后逝去。市街上的灯火在闪动着。铁道口上,行人停住脚步,目送列车驶过。

今西与往常一样,每当到远方出差,总是感慨万端,心里想着不知今生是否还会再到此地一游。不一会,列车驶出了夜幕笼罩着的本庄镇,漆黑的群山缓缓地在眼前跳动起来。

“该吃饭啦。”吉村打开饭盒。

“我啊,吉村君,”今西也打开饭盒说,“每当吃起火车上的盒饭,总想起来,在童年时代,这是我最大的理想,可是母亲就是不给我买。当时一个才多少钱?对啦,才三毛多钱!”

“噢,那么便宜。”

吉村瞥了今西一眼。他仿佛理解了今西的成长和他幼年时代所处的环境。对比之下,刚在车站遇到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的环境要优越得多了。他们全是富家子弟,每个人都受过大学教育,过着富裕舒适的生活,吉村望着今西的脸,禁不住把这位资深、老练而踏实的警探与那伙年轻人对比起来。

这会,今西已经痛快地吃完了饭,把土瓶的茶水香甜地倒进喉咙里,他那满是胡茬子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今西盖上饭盒,仔细地用绳子捆好,然后掏出半截香烟贪婪地吸起来。抽完烟他摸摸上衣,掏出了笔记本,脸色阴沉沉地看着它。相对而坐的吉村以为他是正在思考案情。

“吉村君,你来看。”今西脸上露出了一点羞答答的微笑,把手册递了过来。

“晾挂面,绿叶飘动闪闪亮,

游北国,碧海辉映夏意添。”

“果然有收获呢!”吉村微笑着看下一句。

“入梦乡,杂草丛生衣川边。”

“哈哈,这是写的那个奇怪的人啊!”吉村读着这句说。

“嗯,是的。”今西照样有点腼腆地笑着,目光望着车窗。列车在漆黑的夜里疾驰,偶尔可见远处山脚下农家灯火,星星点点一闪而过。

“我说今西先生,”吉村说,“如果这个奇怪的人真能和目标挂上就好啦。”

“是啊,那样我们这趟出差就不算白跑了。”

“象我们这样为了走访而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以后如果和案情毫无关系,毕竟会有点令人不安呢。”吉村不断地为这次远差担心。侦查总部的经费有限,因此,从少量的费用中,拿出钱来远途出差,结果毫无所获,总会令人觉得于心不安。

“这没办法,到时候,只有求其他同事谅解了。”

“是啊。不过,今西先生,一想到我们悠闲地坐在火车七的时候,别人正在到处奔跑,全力破案,总有点问心有愧呢。”

“吉村君,这也是工作嘛,不必这样担心。”今西虽然这样安慰着吉村,他自己的心情却比吉村更觉难受。眼下侦破工作陷于僵局,假如侦察进展顺利,当然是不会特意到秋田县这种边远地方来的,这也正是侦查主任感到焦躁不安的佐证。特别是发现龟田这一地名的是今西,所以这趟出差的责任使得他的心情分外沉重。

闷闷不乐地望着车窗的今西,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衣服该发现了吧?”

“什么衣服?”吉村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

“啊,就是加害者穿的衣服啊。当他杀害被害者时,必有血溅到他身上。因为不能穿着它,所以总会藏到什么地方。”

“这种东西,犯人总是藏在自己家里的。”

“那种情况居多。不过,这个案件似乎有另外的做法。因为,你说……”今西说,“假如血迹斑斑,犯人是否会穿着它回家就值得怀疑。有可能被人看到。”

“不过,那是夜间哪。”

“是夜间,但是,比如说加害者住在远的地方,难道他会那个样子坐电车吗?即使坐出租汽车也会引起司机怀疑的。”

“坐自己的车嘛。”

“可以考虑坐自己的车。可是,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会有可供犯人更换衣服的中间站。”

窗外,暗夜照样逝去。乘客中有的人已经在准备睡觉了。

“可以认为犯人会有更换血衣的中间站,”吉村同意地说,“那么,这样一来,那可就是犯人的据点了。”

“可能是那样。”

也许今西正陷入沉思,他眼望着漆黑的窗外低声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切成半截的纸烟点上了火。

“那么,所说的据点,大概是犯人的情人所在的地方吧?”

“哎呀,这可不好说。不过,既然在那里更换衣服,想必不会是空房子,一定会有人在。这样一来,这个人肯定同犯人有着某种特殊关系。”

“这倒是。”

“假如不是情人,就是相当亲密的朋友或者兄弟。”

“是啊。”

每当这种时候,今西就不多讲话。正因为是老练的警探,所以总喜欢独自思考。

年轻的吉村,平素并不常在今西身旁。吉村是发生案件的当地所辖警察署的警探,以前在一起杀人案件中,曾和当时从警视厅派来的今西搭过伙。从那以来,这个后辈就很尊敬今西。

每当有难办的案件发生,他总是求教于今西。因此,他对今西的性格、嗜好有所了解,同其家属也见过面。今西的做法是,一旦抓住什么好的线索,他甚至同谁也不愿意讲。汇报时,也总是直接到侦查一处处长那里去。

侦查一处一科专办杀人案件,有八个房间,每个房间大体有八名警探。一旦有本部负责的案件,就由其中一个房间的人出动。

八名警探各持不同的立场。虽然大体上是在科长的指挥下行动,但是一旦抓住了好的线索,就会考虑到个人的成功。人都有功名心,这是可以理解的。在侦破会议上,警探们未必全部摊牌,其原因也就在这里。

要说这是保守,自然勿庸置疑。但是,今西长期以来就是一直坚持这种做法的。不论思考什么,只要不达到某种程度,他对别人一概守口如瓶。

“睡觉吧。”今西无聊地把烟蒂搓碎说。

“好啊。”

“你说早晨几点到达?”

“六点半。”

“这么早,恐怕不会有记者迎接吧。不过,这次出差太铺张了。”

当今西荣太郎醒来时,已经有一缕微光透过百叶窗洒进了车厢。今西把窗子打开一点,窗外的群山在乳白色的薄雾中时隐时现,山形已与以前不同了。他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指着四点半。

身旁的吉村还在酣睡着。

今西定睛看着,到了什么地方了,不一会,一个车站通过,瞬间闪过了“涩川”的站名。

今西吸着烟的时候,邻座的吉村睁开了眼睛。

“你早醒啦?”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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