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十年-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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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下楼,告诉126人工台,将我的传呼漫游到东莞。那时候传呼已经几乎绝迹,126是人工台,127是自动台,每到一地,就要告诉传呼小姐,将自己的传呼号码漫游,否则,就接收不到任何信息。
我在这家旅社住了五天,五天里的每一天,我天一亮就出去找工作,夜晚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那时候我将自己的工作定位在办公室白领阶层,我自认为是大学毕业生,文笔尚佳,还做过秘书和记者的工作,并且都还做得很好,处理一般公司的文案应该手到擒来,可是,很多公司的文案只要女孩子,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们能够代表公司的形象,而一个又高又壮满脸凶气的男人坐在电脑前则有点不伦不类。
每天夜晚,饿着肚子回到小旅社,我就关起房门,拼命抽烟。找不到工作,我没有心情吃饭,也根本吃不下去。唯有抽烟才能减轻我心中的苦楚。不抽烟,会非常难受,会坐卧不安。
小旅社的设施非常简陋,房间里没有窗户,我将房间抽得烟雾腾腾,抽得空气发蓝,抽得一阵又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嗽过后又想抽烟。那些香烟都是极度劣质的一两块钱的香烟,牌子叫做“芒果”、“大前门”、“羊城”。现在好像已经买不到了。
有一天,隔壁住来了一个比我年轻的青年,他刚刚从北方过来,他的表哥在东莞好几年了,介绍他来这里做保安。他脸上带着农村青年的质朴,也带着刚刚来到城市的惶恐。这是别人的城市,而我们都是乡下人,我们的身份注定了只能在别人的城市里讨生活。
我说:“让你表哥也介绍我工作吧。”
他说:“我给他说。”
那天晚上,我们谈论了很多,共同的来自农村的生活经历让我们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这是我这些天里说话最多的一次。后来,我们来到了一家小饭店,叫了一盘拍黄瓜,一盘豆腐丝,然后启开两瓶啤酒。买单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着钱的手绢,执意要买,我按着他的手臂说:“我比你出来早,我应该买。”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容易醉。那天晚上,我只喝了一瓶啤酒,回到小房间里,就感到飘飘悠悠,我躺在床上,享受着这种微醺的感觉。突然,就没来由地悲伤起来,我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奔波,这么多年的辛苦,这么多年的磨难,想起那个残破的贫穷的家,突然就放声大哭。我用被子蒙着头,狠狠地哭了一通。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睡着了。
发布日期:2009…9…1710:13:30
感谢所有阅读这个帖子的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不论你现在生活得意还是失意,快乐还是忧伤,富裕还是贫穷,我都祝福大家珍惜自己,只要付出努力,总会得到幸福的。生活其实在有些方面是比较公平的。
普希金有一首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最后两句是“阴郁的日子需要镇静,相信吧,美好的日子即将到来。”
大家都是我的朋友,都是我的好哥们,如果因为我而伤了大家的和气,我会感到很不安。
因为有很多像“爱在苏黎世”这样的好朋友,我才一定会将这个帖子写下去。我现在并没有成功,距离我想象中的成功还差很远很远,我写出这些,只是为了让现在像我当初一样跋涉的人,一样痛苦的人,一样无助的人,能够感受到,你不是一个人在忍受贫穷,不是一个人在忍受煎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尽管我们不认识,尽管我们连一援手的机会也没有,但是,我们一定能够在这座城市开创一条生活通道,通向理想生活的通道。
发布日期:2009…9…1723:16:50
表哥——后来,我一直叫他表哥——他在一家物业公司里做保安经理,他留下我做了一名保安。那名刚刚从北方来的纯朴青年也做了保安,他叫明强。
我在东莞找到了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夜晚坐在东莞一家高档小区的墙外,监视着别让小偷翻墙跳进去。其实,墙壁已经有将近三米高,墙头上还安装着铁丝网,小偷是很难进去的,除非来了燕子李三。
我的上班时间是下午六时到凌晨六时,每天2个小时。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拿着一根带着钉子的长木棍,坐在小区后面的围墙外,监视着每一个试图走近的人。其实,这里已经是野外,难得见到一个人影。即使有人,也是一些夜晚开车过来偷情的人。
物业公司管吃住,每天两顿饭,可以吃饱。我和明强住在一间房子里,架子床,上下铺。每月800元工资。最值得欣慰的是,我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
漫漫长夜,12个小时,我一个人孤独度过,没有人陪伴我,没有人和我说一句话。墙外也没有路灯,我无法看书。常常地,我坐在黑暗中,回忆着所阅读过的那些经典小说中的情节场景,只有这样,才能让时间过得更快点。小时候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二战时期的斯大林格勒,夜晚全城禁火,担心德军的飞机会来轰炸,一个小姑娘就依靠回忆白天阅读的《安娜卡列尼娜》的情节,来度过难捱的黑暗的夜晚。这个故事让我很感动,也感到很温馨,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书籍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能够送给你一对坚强的翅膀,让你在最艰难的时刻飞跃超度,让你在最困苦的时刻固守信念,让你在遭受了千万次的折磨和挫折后,仍然坚守最初的纯洁、高贵、独立和人格的完整。
距离小区十几米远处,就是一片荒草摊,足有十几亩大,荒草有半人高。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荒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层层荒草积压在一起,散发着一种腐烂的气味。荒草间潜伏着老鼠、蟾蜍、蟋蟀、蚂蚁和各种不知名的昆虫,爬行着蜥蜴、蜈蚣、毒蛇、蜘蛛等各种令人恐惧的动物。夜半时分,那片荒草丛中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响起,有的在凄凉惨叫,有的在惊慌奔逃……夜幕中,那里上演着一场场血肉横飞的惨烈战争。
更远的地方,是一个几十米高的小山丘,山丘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树丛,树丛里,有几座坟茔。经常地,夜半过后,这座小山丘也有一些莫可名状的声音响起,有时像鸱鸮在惨笑,有时像怨妇在呜咽,有时像小孩在哭泣……尽管我是唯物论者,但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眺望那个方向。我担心,会有一个长发遮面,吐着血红舌头的女鬼突然出现。
和冤鬼比起来,我更害怕的是这片草丛。
有一天晚上,我正望着远处的楼房想心思,突然感到脚面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一条几米长的毒蛇从我的脚面爬过,我惊恐万状,但是一动也不敢动,此刻,四面杂草丛生,如果被毒蛇发觉了,即使博尔特也无法逃脱。毒蛇还有一个名字叫“草上飞”,它们在草丛中的奔跑速度像箭一样迅猛。而且,被毒蛇追赶的时候,绝对不能跑直线,你永远也不会跑过它。你要跑曲线,毒蛇草蛇都是近视眼,它只能依靠舌头来感觉你的体温,这样,如果在水泥路面或者柏油路面,你也许能够逃脱。
值得庆幸的是,那条毒蛇爬过我的脚面后,继续爬向远处,没有再回来。
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时候是秋季,我没有遭受蚊子的困扰。南方的蚊子种类繁多,毒性很强,一来就是一群,像三本五十六的轰炸机攻击珍珠港一样,让你防不胜防。而我在野外,根本就无法提防。
小区里的入住率并不高,夜晚,只能看到一半的窗口亮着灯光。
我经常会望着那些亮灯的窗口,想象着那里面住着怎么的人。那一套房子几十万,是做保安的人连想也不敢想的。那时候我想,今生我都不会拥有那样一套住房。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看到有一扇窗口爬着一个女子,穿着睡衣,大概刚刚洗完澡。女子皮肤很白皙,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显得皮肤更为娇嫩。女子长得很漂亮,五官异常精致,我几乎都能想象到她长长的睫毛,和嘴唇里扇贝一样的美丽牙齿。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声都静息了,我担心她看到我后,会受到惊吓。她完全没有想到,就在围墙之外,距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在偷偷地望着她,望着身穿睡衣的她。
那副场景像油画一样,即使此刻,我还能体会到那天晚上看到她的感受,和那种美丽带给我的震撼。
但是,我和她,一个住在豪宅里的美丽女人,和一个看守豪宅的普通男人,是不会有任何故事发生的。生活不是小说。生活平淡而又残酷。
后来,她离开了窗口,再后来,她拉上了窗帘。一叶薄薄的窗帘,隔断了我的想象,也把我和她隔断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好几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里,她结婚了吗?她的老公会是谁?有哪一个幸福的男人会娶到她?
我的心中掠过一阵苦涩。
发布日期:2009…9…1723:27:55
作者:不死虚生回复日期:2009…09…1722:46:46
附上一篇2004年元月1号的日记,算是共鸣吧(手机不能分段,带“……”即为分段)——————2003年已经成为了永恒的过去。而我,在这一年中,不停的奔波劳碌,又得到了些什么呢?除了对命运的茫然和对生活的倦怠,我什么都没得到。…………心在滴血。…………很想活得潇洒,很想过一种正常的生活。可偏偏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可望而不可及。我不停的东奔西突,我到处挥汗如雨,我把自己忙得昏天又暗地,可老天对我并不青睐。………我生活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苦水只能自己吞咽,眼泪只能偷偷洒落,内心的创伤无人抚慰。我就像是一叶扁舟,在茫茫的大海里逡巡,前看不到岸,后望不到边。………我太累了!………总在期待着明天,总在幻想着明天,明天,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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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我们都有过共同的经历,有过共同的感受,都经历过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上天垂怜,让我们现在还活着,我们一定要好好度过每一天,好好珍惜自己,珍惜家人。
发布日期:2009…9…1809:52:46
日子过得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弯浅溪,默默地向前流淌着,不起任何涟漪。
我恪尽职守,工作负责,已经满足于这种安稳的生活。这种安稳,来之不易。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传呼,我可能会一直做保安,一直做一名孤独的守夜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凭借着踏实和勤劳,可能也会像表哥一样,做到一名物业公司的保安经理。
那天晚上的传呼,实在是不祥之兆。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多,传呼突然响起来,我一看,是家乡村口那座小商店的电话号码。我心中一惊,可能家中出事了。我是数字传呼,没法留言,也不知道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隔了几分钟,传呼再次响起来,依然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又隔了几分钟,显示的还是同一个号码。我一下子慌神了,家中肯定出事了。很可能与父亲有关。
我离开了小区,奔向附近的一条街道。街道一片黑暗,家家店铺关门上锁,只有暗淡浑浊的路灯光,照着清冷的大街。风卷着枯叶,吹打在我的身上,让我一阵阵哆嗦。
传呼一声一声响起,我心急如火,可是,找不到公用电话。后来,我终于在街边找到了一个ic电话亭,却没有ic卡。我蹲在街边,蹲在凄冷的寒风中,抱着头呜呜痛哭。
哭完了,我站起身,又回到小区的墙外,坐在那把木制椅子上,惴惴不安。
终于挨到了凌晨六时,一下班,我就向街道狂奔而去,一家商店刚刚开门,一名女子正将门板卸下来,依次放在店铺门外,我问:“有公用电话吗?”她说没有。我又问:“有ic卡吗?”她点点头。
那时候做小生意开店铺的人都是多种经营。我买了一张30元的ic卡。
我跑到那座ic电话亭前,拨通了电话,是家乡村口那间商店的老板娘接电话,她说:“我喊喊你妈妈,我不知道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沉重的喘息声,弟弟在电话里哭着说:“哥,你快回来,爸不行了。”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回到物业公司,我请了假,就赶快向长途汽车站赶。来到广州流花车站,我犹豫了,该卖飞机票,还是该买火车票。当时我身上仅仅有一千多元,不到两千元。打听到飞机票非常昂贵后,我选择了坐着火车回家。
下了火车,又转汽车,然后又搭乘三轮摩托车,我们那里的人把那种车叫“驴子车”,有的地方叫“电驴子”,或者“蹦蹦车”,现在这种车好像已经绝迹了。
到了村口,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村口的打麦场上,有一个中年男子在剥玉米,他看到我回来了,没有一点惊喜。他说:“快回家,你爸一直在等你。”
我回到家,看到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