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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暗访十年-第15部分

小说: 暗访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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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介绍说,小兰是她的男朋友周辉杀害的。就在今天凌晨,两人争吵,印发到打架,周辉用菜刀将小兰杀死。
后来,周辉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供出了他贩毒的上线“洪长青”,还供出了假钞贩子大胖子。
据介绍,这两条线索中,涉案犯罪分子多达30多人,警察出动,将他们一并拿下。

发布日期:2009…8…1814:43:00
就在小兰死亡后不久的一天,小雯也出事了。
小雯出事的那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是冬季少有的一个好天气。我走在大街上,暖融融的阳光照耀着我,让我感到通体透亮,轻盈舒畅。一只乌鸦站在街角的一棵柳树上,长声聒叫,长长的尾翼一起一伏。10年前,城市中偶尔还能见到这些鸟类。而10年后,它们绝迹了。它们飞翔到了更遥远的人类无法触及的地方。北方的森林和南方的海岛。
我正凝望着乌鸦,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报社通知我去火车站采访。那里,警察准备去查封一家旅社。而报料人是派出所的通讯员。
我急急忙忙登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车厢里很拥挤,散发着一股大蒜的气味。而公交车又很破旧,一路都在哼哼唧唧,就像一个哮喘病人。车厢里一个坐在老弱病残专座的胖女人,用纯正的普通话说:“这种车还在用?要是在我们北京,早就报废了。”这句话让我对首都北京充满了无限崇敬。
我很快就忘记了那只乌鸦。我一路都在想着和警察一起去查封黑点的惊心动魄的场面,我知道,火车站的店铺,没有几家不是黑店。
到了火车站,找到了那家地下旅社,看到两个警察站在出口,他们看过了我的证件后说,警察已经进去了,正在查封。
我跑下台阶,看到长长的走廊尽头,蹲着一排衣着短小、披头散发的女子,一名警察正在给她们训话。最边上的一个女子抬起头来,我惊讶地看到,她是小雯。小雯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不安。她看到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然后,在另一个房间里,我看到了小雯的丈夫,那个又黑又瘦,像一个饿死鬼一样的男人,他和另外十多个男子蹲在地上,一言不发,他的脸上满是木然。他看到我,又冷漠地转过头去,他已经忘记了我。
我突然想起了街角柳树上的那只乌鸦。小时候在农村经常听老人说:“喜鹊报喜,乌鸦报忧。”信夫!


当天下午,在车站派出所里,一名警察解说了案情。
昨天夜晚,一个外地游客来到火车站,拖着拉杆箱,箱子里放着两万元钱,这名游客准备用一月的时间游览西北几座城市。那时候,使用银行卡的人还比较少,就算有银行卡,在西北一些边远的小城市,也无法找到自动取款机。
这名热爱大自然的年轻驴友在火车站遇到了一名拉客女,拉客女号称她所服务的酒店提供一切优质服务,包括代订机票车票,按摩洗浴,棋牌娱乐等等。年轻驴友相信了,跟着拉客女来到了地下旅社。
一走进地下旅社,看到那些散发着霉烂气味和脚臭气味的小房间,年轻驴友就意识到上当了,要求出去,但是遭到拉客女的纠缠,接着,小雯丈夫和几个穷凶极恶的男子出来了,故伎重演。年轻驴友的两万元被抢光了,还遭到一顿毒打。
年轻驴友被他们赶出了地下旅社,很快就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他们以为这次会像此前的很多次一样,平安无事。但是,他们低估了年轻驴友分辨方向和辨识路径的能力。一名巡逻的警察过来了,年轻驴友反映了自己的遭遇。
很快,车站派出所的警察出动了,查封了这间地下旅社。

发布日期:2009…8…1816:08:34
采访小雯是我在这座北方的城市所做的最后一次采访。在派出所那间滞留室里,小雯向我说起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她说自己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做什么都比做站街女好。”小雯说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生活,她会在老家大凉山的寨子里,唱着山歌,和一群女孩子在山脚下的溪水中洗衣服。外面的世界有着太多的诱惑,外面的世界又有着太多的危机。
那天夜晚,我回到报社,刚刚写完稿件,提交给编辑部,主任就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他说:“我准备去南方了,你去吗?”
我想起了我刚刚进入报社的那些场景,主任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吃面条,主任抱着暗访乞丐群落回来的我泪流满面……士为知己者死。我说:“我也走。”
几天后,我们就来到了南方一座城市,开始了另一种奋斗人生。

大概是在三年前,有一次我去这座城市的一家三甲公立医院看病,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躺在过道边的长椅上休息,把报纸盖在脸上。就在我朦胧睡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身边有人说话。
一名女子说:“大叔,您看什么病?”
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说:“身体不合适,腿脚老是疼,医生检查说是骨肉瘤。今天来换药。”
我心中一惊,骨肉瘤就是恶性肿瘤,是癌症。我一下子睡意全无。
女子说:“我去年也是得了这种病,花了很多钱,都没有看好。后来,在一个乡亲的介绍下,去了附近一家医院,花了很少的钱,就看好了。”
我听了,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操蛋!癌症你们居然也能治好。这分明是一个可恶的医托啊,这是赤裸裸的骗子。我拿掉脸上的报纸,想呵斥几句这名医托,突然惊呆了,面前的这个人浑身滚圆,她居然是小雯。
和几年前比起来,小雯一点也没有变,唯一的变化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小雯也看到了我,脸上带着惊喜与愧疚。
这座城市曾经是全国打工者都很仰慕的圣地,人们赶往这座城市,就如同过江之鲫。几年前,这是一座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城市,当我来到这里淘金的时候,小雯也来这里淘金。

小雯说,在火车站被抓后,她被劳教了一年时间,放出来后,她生活无着,去找郎中,她恨死了妓女生活,她即使去死,也不愿意再去做妓女。
当时,郎中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用高锰酸钾和红霉素换来了百万身家,他的手下有了几名医生和护士,他们中有的是以前的赤脚医生,平生最擅长用止疼片和红汞碘酒;有的是江湖上卖狗皮膏药和大力丸的,嘴上功夫比医术更为高超。
郎中收留了她,让她做了诊所里一名清洁工。
后来,西北的那座城市大力整顿医疗市场,郎中没处安身,就带着这一帮子走江湖的人,来到了南方这座城市。在南方,他们挂靠着一家著名民营医院,给那些送上门来的傻傻的患者治病,但是,生意总是入不敷出。
后来,郎中考察了多家民营医院后,深受启发,就让医院所有勤杂人员,走进国立医院里,当医托拉客。
小雯就这样做了一名医托。

也是在那年冬天,春节前夕,我去西北那座城市,又一次来到了那条罪恶之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会来到那里,我不知道昔日的那些妓女们都怎么样了?她们一定变老了,她们还在吗?
那条城中村的街道已经被彻底拆除,代之而来的是一幢幢摩天大楼。大楼里出出进进的是衣着光鲜的办公室白领,和穿着制服的保安。当初的那些妓女们,她们去了哪里?她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几年前,我关于这座城市,关于这条街巷的所有记忆,已经被岁月抹去。
我有些伤感。
我独自在街边走着,走进了路边一间小商店,突然看到了站在柜台后的唐姐。唐姐脸色白皙,发髻高挽,和几年前的邋遢相比,判若两人。唐姐也看到了我,显得很惊讶。
唐姐说,就在我离开这座城市的第二年,这条街道被拆迁,妓女们都做鸟兽散。她做了几年站街女,没有存到多少钱,她实在不想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就从家中亲戚处借了几千元,开了这间小商店,一直经营到现在。
“堂堂正正做人,真好!”唐姐说。


发布日期:2009…8…1910:30:39
【第三章:暗访血奴群落】


就在我准备来南方闯荡的第二天,我突然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妹妹在电话中说,父亲的疾病又发作了。
父亲是一名农民,为人老实,与人为善,他一生没有和任何人吵架过,即使遇到不平和委屈,也默默地埋藏在自己肚子里。他对生活的要求很低很低,一件衣服可以穿十多年,一双袜子补了又补。他总是教育我:“做了能说出去的事情,再做;做了不能说出去的事情,不要做。”
父亲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农民一样,性格淳朴,与世无争,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只想着儿女们能有出息,能过上好日子。父亲一生坎坷,小时候因为家穷,没有上过一天学,后来跟着村中的民办教师,学会了识字算账。父亲是农村那种明事理、懂法规的长者。在北方农村,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当人们遇到难缠的难办的事情时,都会找他们出主意。这样的人在北方农村被称为“能行人”。
但是,“能行人”父亲一生贫困,他从来没有在食堂吃过一顿饭。北方农村把街道上的饭馆酒店统一叫食堂。他非常勤劳,省吃俭用,每天累得像一头老牛,却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和那时候的所有农民一样,父亲没有意识到这个国家的经济体制出现了问题,而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命运。
我们家的经济在我参加了工作后,才略微有些好转。当时我每月工资三四百元,每月给家中积攒100元,父亲用这100元买种子化肥农药,缴纳电费水费提留款,缴纳道路修建费教育附加费等等各种费用,这样一年下来,我积攒的钱都补贴家用了,而家中日子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农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努力劳动,还是忍受着贫穷?后来,湖北一位乡党委书记李昌平用“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的触目惊心的语言,描述了一个凋敝破败、苟延残喘的中国底层农村景象,人们才了解到了农民的悲惨处境。
就是在农民最苦最穷的那几年,父亲染上了疾病。
我在县城工作,县城距离家乡有几十里路,坐一个多小时的班车,下了班车后还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所以我平时很少回家,不想走那么远的山路,更舍不得花费那几元钱的车票钱。
那年冬天,相隔了好几个月后,我回到家中,突然看到父亲的背上隆起了一个大包,将棉衣高高撑起,我问父亲脊背怎么了?父亲平静地说:“没事没事,不就是长了一个疙瘩。”我又问母亲,母亲说,父亲背上的疙瘩已经长了好几个月了,她一直劝父亲去医院,可是父亲舍不得花钱,就一直拖着不去,最近这一个月长得很快。
我预感到病情不好,就强拉着父亲去医院,父亲还是不去。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家中仅有几十元钱,还要等着交电费,买食盐。父亲也预感到自己的病情可能不好,可能要花费很多钱。而当时的医院,正是医生大肆收红包,乱开大处方,乱收费,痛宰患者的年代。
那天,我将父亲拉进医院里,医生检查后说,属于癌症。不过立即做手续,也许还有救。
父亲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奔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向每一个熟悉的和不太熟悉的人借钱。我向别人说着父亲的病情,说着说着就会流下眼泪。但是,那时候的人们也都没有多少钱,奔跑一天,也只能借到几百元。我现在还能记得,有一天夜晚,我坐在一幢大楼的台阶上,伤心得嚎啕大哭。后来哭累了,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医院看望父亲。
后来,在一位朋友的担保下,我去银行借了几万元,才让父亲顺利地做完了手术。
手术结束后,我以为父亲身体彻底恢复了,没想到,现在又旧病复发。


妹妹带着父亲来到了省城。那时候,我租住在城中村一间非常狭小的房间里,房间里仅仅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就占据了大半空间。每天晚上,我会爬在这张桌子上写稿件写小说,累了就躺在床上睡个囫囵觉。我身上背着几万元的借款,几万元的借款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必须拼命工作。
父亲和妹妹来到后,我把桌子放到了屋外的过道上,父亲睡在床上,我和妹妹在地上铺张报纸,就睡在地板上。半年没有见,父亲瘦了很多,双颊塌陷,原来非常强壮的身体,现在瘦成了一把骨头,看着让人心疼。父亲那天晚上一直没有睡着,我也没有睡着,只有还不懂事的妹妹睡得正香。我看着床上瘦小的父亲,眼泪一直在流。父亲每隔一会就会翻身,长长地吐一口气,癌症病人都会非常疼痛,父亲害怕我担心他的身体,一直咬牙忍受着刺骨的疼痛,一声也不吭。
天亮后,我们走在通往医院的街道上,父亲一直用左手扳着右肩胛骨,腮帮子高高鼓起,我问父亲怎么了,父亲说:“没事没事。”我明白,父亲一路都在咬牙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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