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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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老亲王夫人带着隐忍的痛苦说,“是的,我比你更有耐心地承受着这些,夫人。但是,这正是因为我觉得被流放或蹲监狱会成为我们的命运。我刚作你公公的妻子不久,由于被亨利四世爱情的纠缠,被迫离开法国。我们刚一回国,就得到樊尚去,因为黎世留大主教对我们怀恨在心。我那今天在监狱中的儿子就出生在监狱之中,过了32年又回到了监狱中生他的那个房间。唉!你那身为亲王的公公曾忧郁地预言得很对:当人们告诉他罗克卢瓦战役胜利时,当他被引进那间铺着从西班牙人手中夺过的军旗的房子时,他转过脸对我说,上帝知道我儿子的举动给我带来的快乐。可是,夫人,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家愈是得到荣耀,就愈是容易招祸。如果说我用法国武装了自己,那么,这就是一枚太美的徽章,难以将它抛弃了。我倒愿意将小炮当作徽章,因为小炮的响声会暴露出来,有助于记住这条格言:Famanocet(拉丁语,意为“人言可危”。)。我们的名声太大了,我的孩子,这损害了我们。你不同意我的说法吗,勒内?”
“夫人,”勒内对老亲王夫人的回忆颇为伤心。又说,“殿下说得对,可是我们已走得太远,现在不能后退了。况且,在现在的局势下,必须迅速果断下决心:我们不应该看不清我们的处境。我们只是表面上自由,王后的眼睛盯住我们,圣一艾昂先生的人封锁着我们的道路。那好!我们要做的只能是:尽管有王太后的密切监视和圣一艾昂先生的封锁,我们也得逃出尚蒂利。”
“离开尚蒂利,但是要昂头离开这里!”亲王夫人大声说。
“我同意这个看法,”老亲王夫人说,“孔代家族不是西班牙人,不做叛逆之事。我们也不是意大利人,不搞阴谋诡计……我们做事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做,昂着头去做。”
“夫人,”勒内以认真的语气说,“上帝可以为我作证,不管殿下下达什么命令,我都首先去执行。但是,若按您说的那样走出尚蒂利,就得开战……您在作了顾问之后,大概不想在开战之日去做胆小女人吧……您会走在支持者的最前列,这就会是由您来向您的士兵们高喊战争……可是您忘了在您可贵生存的旁边,开始伤害到另一种同样十分宝贵的生存,即德·昂格伊安公爵的生存,您的儿子和孙子……难道您要冒险,将你们家的现在与将来埋葬在同一座坟墓之中吗?……您以为当人们以儿子的名义搞出鲁莽事来,父亲不会当作马扎兰的人质吗?难道您不再记得樊尚顶塔的秘密吗?旺多姆修道院院长悲惨地蹲过这个监牢,奥纳诺元帅和波伊·洛朗也曾在这里关押过……难道您忘了那个按照朗布耶夫人的说法,象砒霜那样可怕的囚室吗?……不,二位夫人!”勒内合着手掌继续说,“不,请听你们老仆人的话吧!你们要象受迫害的女人那样离开尚蒂利……不要忘记你们最可靠的武器是弱小……一个被剥夺父亲的孩子,一个剥夺丈夫的妻子,一个被剥夺儿子的母亲,是能逃脱为他们设置的陷井的……请等一下,为了昂起头来说话和行动,就要不再为最强大者作担保……你们的行动不自由,你们的支持者就不敢吱声。你们获得了自由,他们就有话可说,不再害怕为赎救你们而接受对方所提出的条件……我们的计划是与古维尔商量过的……我们十分相信这护送队,我们在路上不会受到侮辱……因为今天有20来个不同派别占据农村,对敌和友难以分清……请你们同意,一切都准备好了。”
“偷偷走!象坏人那样离开!”年轻亲王夫人叫道:“哦!当亲王先生得知他的母亲、他的妻子和儿子承爱这样的耻辱,他会怎么说呢!''
“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是如果你们成功的话,他的自由会多亏你们的这一举动;如果你们失败了,你们并不会损失人力与财力,特别是不损失你们的地位,不象你们打了一次仗那样。”
老亲王夫人考虑了片刻,满面愁容。
“亲爱的勒内,”她说,“说服我的儿媳吧,因为我必须被迫留在这里。我斗争到了现在,终于支持不住了。为了不使周围的人泄气,我一直掩饰着内心的痛苦,现在再也撑不下去了。这痛苦快把我拖上床,也许是我最终死亡的床;不过你已经说过,首先要拯救孔代家的命运。我儿媳与孙子离开尚蒂利,我希望他们会听从你的建议,或者我说服从你的命令。发命令吧,勒内,他们会执行的!”
“你面色苍白,夫人!”勒内扶住老亲王夫人叫道。这时少亲王夫人已经对这种苍白甚为不安,把婆母抱进了怀里。“是的,”越来越衰弱的老亲王夫人说,“是的,今天的好消息比前几天的坏消息使我更难受。我感到发烧得厉害。但是我们一点也不要表现出来,因为那会使我们在关键时刻犯错误。”
“夫人,”勒内低声说,“殿下身体不适是上帝的一种恩惠,但愿你的身体不受损失。请您卧床不起,并且把这消息传播开来。您,夫人,”勒内转脸对少亲王夫人说,“请把您的医生布德洛叫来。因为我们将要动用车马,到处宣传说您想到林子中去打猎,用这种方法,就没人为见到人、武器和马匹而感到惊奇了。”
“你自己去做吧,勒内。可是,象你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没想到,在我婆母生病之时,我去做这种奇怪的打猎活动,会令人不惊奇?”
“因此,一切都预料到了,夫人。后天不是昂格伊安公爵7岁的生日,应该离开女人之手的日子吗?”
“是的。”
“那好!我们说这次打猎是为了庆祝小亲王第一次穿男人短裤,而老亲王夫人殿下尽管有病,也不想影响这庄重的仪式,坚持要这样做。你只好对她的坚持让步了。”
“好主意!”老亲王夫人微笑了一下说。她对孙子男子特征的首次宣布很自豪。“是的,借口很好,的确,勒内,你是个称职的好顾问。”
“可是,去打猎,昂格伊安公爵先生要坐车去吗?”亲王夫人说。
“不,夫人,骑马。哦!您那颗母亲之心不要害怕。我已经设计了一种小马鞍,让他的侍从维亚拉在他的马鞍架前扶住。这样,昂格伊安公爵少爷会太引人注目,我们晚上上路就会很安全。因为可以想见,到那里去必须得步行和骑马,那么昂格伊安公爵先生就畅行无阻了。如果坐马车去,遇到第一个障碍就得停下。”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晚上,夫人,如果殿下不想推迟的话。”
“噢!不,正相反,尽快让我们离开这座监狱,勒内。”
“一旦离开尚蒂利,你们做什么事呢?”老亲王夫人问。
“我们穿过圣一艾昂的设防区,我们找到了蒙蔽他的方法。然后我们与拉罗谢富科先生的人会合,到波尔多去,那里有人等着我们。我们一到王国第二个城市,到南方的首府,我们就可以按殿下们的心愿来同对手谈判或者交战。不过,我荣幸提醒您,夫人,就是在波尔多,如果我们周围没有几个箝制王家部队的据点,我们也不能在那里坚持长久的。有两个据点尤其重要:一个是控制多尔多涅河的韦尔斯,这条河能将物资运往城里;另一个是圣乔治岛,波尔多的居民就把该岛看作是他们所在城市的钥匙。这一点我们以后再去想它,眼下我们只考虑离开这里的事。”
“最容易不过了,我这样认为,”亲王夫人说,“勒内,不管你说些什么,我们是这里的唯一主人。”
“夫人,在没有到达波尔多之前对什么也别指靠。马扎兰先生诡计多端,对我们来说,什么事都不容易。我之所以等他人走后再向二位殿下陈述我的计划,那是为了问心无愧,我向你们发誓。因为我甚至现在还担心计划能否做到万无一失,这只是我一个人设想出来的,只是刚才才讲给你们听。马扎兰先生不会得到这消息,可是他会猜到的。”
“哦!我决心挫败他,”亲王夫人说,“不过现在我们扶我母亲回她的住室。从今天起,我要宣传我们后天出去打猎之事,你负责邀请人,勒内。”
“请相信我,夫人。”
老亲王夫人走进她的住室,躺在了床上。孔代家的医生和昂格伊安公爵少爷的教师布尔德罗被传来,老夫人身体不适的意外消息很快在尚蒂利传遍了。在半小时之中,小树林里、长廊里、草坪上都空无一人了,两位亲王夫人的客人们都急忙来到老夫人的前厅中。
勒内写了一整天。当天晚上,50多封邀请信被这个王室家庭的众多仆人们分别送往各地。
13
第三天到了,是完成皮埃尔·勒内计划的一天。春天通常被称作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但这年春天是法国春季中最坏的一年。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这一天也不例外。
牛毛细雨落在尚蒂利的花坛上,灰蒙蒙的雾气使花园中的树丛和猎场中的高大乔木变得模糊不清。在宽敞的院子里,拴马桩上拴着50匹已备好鞍的马。马儿低着头,目光忧郁,焦躁不安地用蹄子刮地。猎犬每群有12只,粗声喘气等待着,还夹杂着长长的呵欠声,它们共同努力,试图引来跟班,他正在擦着耳朵和颊髯上的雨水。
身穿鹿皮制服的管理猎犬仆人,背着手,猎号斜挂在身上,在这儿或那儿走动。几个经过罗克鲁瓦战役或兰斯战役恶劣天气和露营锻炼的军官,冒着雨水,毫不躲避。他们在大阳台或楼外的台阶上三三两两交谈,缓和了等待的烦恼。每个人都预先得知这是举行仪式的日子,因此都庄重地来看昂格伊安公爵第一次穿男人短裤,并且第一次打猎。所有为亲王服务的军官,所有这个煊赫家族的客人,都被勒内下请柬邀请来。他们匆匆赶到尚蒂利,当作一种责任来完成。由于布尔德罗医生的一份关于病情好转的报告,大家对老亲王夫人的担心算是消散了。老亲王夫人放了血,今天上午已开始服用了催吐药,这是当今世界最有效的万能药。
10点钟,孔代夫人的所有宾客都到了,每个来宾都出示信件,然后被引见,那些偶然忘了带信的人由勒内作证,对把门的瑞士人点点头,也让进来。应邀而来的人加上这里的仆人,共有八、九十人。大多数人围着一匹高傲的骏马,这马除了备上一个法国式的大鞍子之外,前面还有一个带靠背的天鹅绒小鞍子,这是让昂格伊安公爵小少爷坐的,他的侍从维亚拉坐在后面的大马鞍上保护他。
然而,这时仍没人发话去打猎,好象在等待别的客人。10点半,三位贵族人士带着六名全副武装的仆人走来,他们的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好象要周游欧洲。他们走进城堡,看见院里一下子树起了那么多柱子,他们想把马拴在这些桩子上。
这时立即有一个身穿蓝衣、打着银色肩带的仆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戟。新来的一行人衣服湿透了,靴子边沾上了污泥,可以看出他们走了很长的路。
“先生们从何处来?”那个瑞士人执着戟说。
“从北方来”,其中的一位骑士说。
“到哪里去?”
“去奔丧。”
“何以为证?”
“看我们的黑纱。”
的确,三个贵人的剑上都绑着黑纱。
“请原谅,先生们,”于是那个瑞士人说。“城堡任你们支配,有准备好的饭菜,有温和的室内散步场,仆人们等待着你们的命令;至于你们的随从,膳房会招待他们的。”
这三个贵族是坦诚的乡下人,又饿又好奇,点了点头,从马上跳下来,将马缰绳扔给他们的仆从,往旁边的餐厅去了。一名侍从在门口等着他们,为他们作向导。
这时孔代家的奴仆从随从奴仆手里接过马缰绳,将马拉进马厩,进行刷洗,并用草把来擦,用同一个饲料槽中的燕麦和一个喂草架上的稻草来喂。
3个贵族人士刚刚在餐桌边坐下,另外6个骑士和6名也是全副武装的侍从走了进来,也把他们的马拴在柱子上。那个执戟的人已得过硬性命令,他走近新来的人,又重复对他人问过的话。
“你们从哪里来?”他说。
“从庇卡底。我们是蒂雷纳的军官。”
“你们到哪里去?”
“去奔丧。”
“何以证明?”
“看我们的黑纱。”
他们象刚才来的那些人一样,长剑尖上吊着黑纱。对这后一批人同样客气接待,他们去坐到桌子旁边了;对他们的马同样给予照料,拉进了马厩中。
从10点到中午,或三三俩俩,或三五成群,或只身一人,或衣着鲜丽,或粗布衣衫,陆续来了上百名骑士,都带着武器和装备,那个手执戟的瑞士人以同样的方式加以盘问。被问的人说出他们来自何地,都说去奔丧,并且亮出他们的黑纱。来宾吃了午饭,互相结识,他们的仆人喝了清凉饮料,他们的马在歇息。勒内走进来宾集中的大厅,对他们说:“先生们,亲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