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太后与我 >

第7部分

太后与我-第7部分

小说: 太后与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说:“您可曾听闻英国人休博特·詹姆斯(Huberty James)在使馆被围时遇害之事?”(1900年6月22日)“确有所闻:我目睹他在皇城东门外被处决。荣禄意图相救,但老祖宗听说他任教于京师大学堂,那是她所愤恨的,大学堂与翁同龢及维新党相交过密;因此她下令将萧(詹姆斯)当场斩首。听着他求救实在是让人心碎。
                  一个时代的开始(7)
“自始至终除了荣禄,我猜还有皇上(这时他语气明显带了轻蔑),坚决反对之外,我们皆信任义和团,连庆亲王在内,尽管他从未明言。因此我们在你们洋人眼里,都是罪可及诛的,我也是死罪难逃!我猜可能是我的俄国朋友从中斡旋,我才幸免株连。”
继而他坦陈他与俄国公使交往密切,俄公馆当时是各国领馆中最具势力的。他与俄罗斯亚洲银行经理、后来成为驻华公使的波科蒂洛夫(Pokotiloff)私交也厚。很多人都知道,总管太监李莲英每年从关东半岛总督、海军提督阿雷克塞耶夫(Alexeieff)之处领取五万卢布津贴,另外还有数笔巨款嘉奖他办事得力,例如签订《喀西尼公约》(Cassini Convention)及其他慷慨条约时他表现不凡,最终是将满洲里拱手送给俄国。如果不是后来日俄战争改写了局势,清政府几乎失了东三省,他和李鸿章同样难逃其咎,不过他处在幕后而已。
李告诉我,几乎每礼拜日他都应白云道观高主持之邀造访,其实此事我早已知道,他实际是会见雷萨尔和波科蒂洛夫,商谈“互惠之事”。提及许多欧洲使节的无礼——这显然一直是他心头之痛,我猜有些大使并不承认他位高权重,因此有意怠慢,尽管只是背地里——他问我,欧洲是否有为立志做大使者专门设置的培训学院。“若无,”他道,“至少应有学校教授礼仪举止,他们往往出言不逊、行为失礼。”(我猜俄国人是例外!)他续道,自入宫以来他坚持记日记,录下了他所注意到的老佛爷生活中的每桩事件,他很乐意借与我看。(有必要提到,1911年李莲英过世之后,这本日记即为我所保管,是一部极为有趣的人物纪实。)“了解一切,就会原谅一切”:李对老佛爷忠心耿耿,有时显得夸张,对她唯命是从,从日记中所述事实听来这传闻甚可靠。那日记很值得翻译,但在当时,只字不漏的佩皮斯(Pepys)佩皮斯(1633—1703),英国著名日记作者。作品是无人问津的。我粗略估计,如果翻译成某种欧洲语言可以达到洋洋十五卷,比真正的爱图瓦尔(L’Estoile)皮埃尔·爱图瓦尔:亨利三世统治时期的编年史家。作品还长一倍。清朝正如尼尼微(Nineveh)和推罗(Tyre)一样气数已尽。也许某日,笔者会择其要言付梓,除非我一命归西;这日记比景善之作更深入内里,景善不过是道听途说,李莲英所著却是身临其中的事实。
我道:“另,阁下可认识景善,前内务副大臣,却并未位列上三旗的?”
“或我多言,我与他相熟:他言语乏味,常至我处喋喋不休。实难忍受,我便木然相对。他酷爱详述家务烦恼,絮絮不止:其实,他下场甚惨;城陷当日被长子推入井中。”
“他果然聋了吗?”我问。“否;但凡问至尴尬处,他便佯装耳聋,他尝言,失聪是福。”(拿破仑说过:装聋作哑,殊不能成事!)
“忘了告诉您,”李接着说,“我的兄弟托我代为问候您。他说当日他被一名英军鞭打,逼迫交代所谓的珍宝下落,幸蒙您从中调解。”
“是的,阁下,这也实非我愿:我当时奉英军总司令之名作通译,他实际是迫切想知道您是否在北京,以此为由,登堂入室搜查。那指挥官名叫伯格,为人傲慢,目空一切,是英国军人的典型,像阿喀琉斯荷马,《伊利亚特》。一样,一遇打仗便健步如飞,正如这场战争中他们在心存仰慕的世人面前所表现的那样,总是事后智勇。跟他理论还不如同一头豺狼争辩:他简直毫无怜悯之心。我记得可怜的李先生挨了十五记九尾鞭,羞痛交加,险些毙命。不过,我挽救了他的财宝;您的弟媳将我拉至一边,告诉我银两藏在一堆薪柴下面。我引开那军官的注意,他毫无斩获,只好悻悻离开;最后我抬出你的威名吓退了他。他胆小卑鄙,是个戴单眼镜的白痴,英国政府的典型产品,绝不合格的军人。”
                  一个时代的开始(8)
谈到俄国人的慷慨,我给他讲了个关于尼古拉斯二世的趣事。1891年他访问东方之时,他的长子到访广东,朝廷授意总督出面设盛宴款待;一个相当于大总管的人告诉我,那次令他对罗曼诺夫王朝颇为不屑,因为太子殿下居然对如此隆重的宴席没有任何嘉许之意。但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当日太子留下了高达两千五百卢布的丰厚小费交与通译,令他转赠,但这笔赏金太过诱人,贪婪的通译一文不落地私吞了。尼古拉斯向来知道中国人礼尚往来,他可能还相当疑惑,为什么大总管没有提及他的重赏,也许他也是愤然离去,以为东方人不识抬举,怨怼之心,丝毫不逊大总管认为他吝啬的鄙薄之意。我记得列夫·托尔斯泰曾要我带一封介绍信给沙皇,告诫我一定要谨慎在意,切记给那引客的埃塞俄比亚恶棍一张一百卢布的例钱,这是最少的数目了;我猜俄国贵族会送得更多。
谈到小费,李说,他适才进宫时对我说俄国使节给他的小费不尽人意,这话做不得数。似乎——我也能想到——他们每次来都会送他一千两谢礼。我猜这区区小数目在李莲英庞大的收入账目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偶尔我也会猜想,以后每次来他是不是也希望我带五百两谢金给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财力是绝对不足以应付的。平心而论,大太监对我相当宽厚,以后他再没有收过我的谢礼,不过在之后若干年中,每逢新年以及端午、中秋两大重要节庆,我们都会互赠厚礼。他无论何时造访我——相当频繁——毫无例外总要赏我的仆人五十两银子;因此他是个相当受欢迎的客人。我不认为他是坏人:他对太后的确忠心耿耿;他并不吝啬,只不过是不苟言笑。他彬彬有礼,但我的拙笔在此书中未能尽现。在我看来,他对老佛爷的影响力,在荣禄死后无人取代,牢不可摧,但相比拉斯普丁(Rasputin)之于皇后,或者意大利占星家Cossimo Ruggieri,与诺查丹马斯同时代的占星家,但不如其出名。之于梅第希(Midicis)王朝的凯瑟琳,绝没有那样危险。他痛恨所有洋人,我却是例外,对我可算宽厚了,还有法国人范国良(Mgr Favier),出色的音乐家和汉学家,也是他的好朋友。从我所提及的日记中可以看出,他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天真的人。例如,他言道:“无人可谓我滥用职权!我绝不像秦始皇及秦二世座下的太监那样,指鹿为马,以此格杀违逆者。”(日语中的“Baka”,源自中文的“马鹿”,意指“傻瓜”,就是出自该典故。)
“阁下对荣禄有何个人评价?”
“他是我的朋友;尽管我们常常(现在还是)意见相左:义和团起事期间,你也知道,我们势同水火。我深知普天臣庶,断不会以亲洋为念(请见谅),他厌憎洋人(现在更如此),但对老佛爷一片忠心,在保障其安全同时,希望固其位而扬其威。我们两人皆一心向主,殊途同归:尔等夷狄(他言及至此,笑了)眼下仍在我朝土地之上(对你本人,我很高兴如此):义和团有一处是成功的,即让西方列强无论情愿与否,只能承认老佛爷之位无可取代,而载湉(他放肆地直呼光绪本名,即便太后本人,我也只一次听过她如此称呼)全无用处,如今她天庇神佑,执掌实权,光绪形同虚设,不过是个五谷不分的呆子而已。”
                  一个时代的开始(9)
李胃口奇好,吃完之后再饮了一杯酒,这漫长的宴请终于结束了。
李双手颤抖,看得出烟瘾极大。“你也看得出我有这嗜好,请恕我不能继续作陪,又或者,你也一同来,抽上一枪?”
“哦,阁下,我没那么大的福气。您无须为我费心:我能与您这位赫赫有名的人会面,听您一番高谈,荣幸之至。”
李离开之前又说,老佛爷午睡醒来会传召我。“你就在这里抽烟饮茶,不必拘礼。”
我一边坐等圣召,一边抽着口感极好的俄罗斯雪茄,一边思考着慈禧令我想到哪一人。最后终于想起是伯德特·库茨男爵夫人(BurdettCoutts),十九世纪中后期的慈善家,以慷慨著称的名门淑媛,相貌平凡。尽管一国太后与男爵夫人相差迥异,但她们的话音和举止十分相像。小时候我经常被邀参加她在皮卡迪利附近的寓所举办的青年人圣诞派对。我清楚地记得她略带假音的讲话,还有半是强制、半是妩媚的态度,是个典型的维多利亚时期的妇人。另外苏珊·唐利夫人,驻华代理大使的妻子,其夫后来做了荷兰海牙的大臣,也曾与太后有数面之交,她也觉得两人甚为相像,对太后本人也评价颇高。
我坐在那里,恍如梦中一样,正当这时,年轻俊美的小崔子进来召我;他服饰艳俗如女子,但不以为耻,反而神态傲慢,就像亨利三世朝中的爱宠,或者佩特罗尼乌斯(Petronius)伟大作品《罗马衰亡》中的一个角色。他对我很恭敬,甚至有点谄媚,令我想起“圣坛的老鼠”,还有一句名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奉太后命害死皇帝的崔德隆是他的叔叔;小崔子应该尚在人间,我相信他叔叔也还活着。
行至太后尊前,我叩谢她的厚赏。
“总管太监言道,那顿简餐还合你心意。我猜你不吃烟的?你这个年纪,是不宜碰的。像我这样的老人,浅尝辄止,无伤大雅。我的兄弟桂公爷就太过沉溺了。上海的鸦片船就是你们珠宝商的,你说你们可曾有愧吗?”
“陛下,那确是有碍观瞻,辱我国名。”
接着太后又慷慨地为我封赏。“陛下,我已经无言表达我的感谢:即便再生百次,生生效忠于您,也不能回报您浩荡天恩之万一。”
“下次再传召你,你就可以乘高抬大轿,身着官袍,头戴红珠觐见;你要多用些家臣,才当得起新晋的身份。告诉我,你一定是孑然一身,尚无女眷吧。有否想过情爱之事?不过也无妨,正如佛家所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尽管太后只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问,但我还是想到了凯瑟琳·梅第希(Catherine de Medicis)某次曾以同样的问题,问年轻的蒙哥马利伯爵(Montgomery),他在后来的一次比武中(可能是意外)导致了亨利二世的死亡。蒙哥马利把这当做年轻皇后的示爱。皇后因国王另结新欢戴安娜·普瓦捷(Diane de Poitiers)而失宠。自然,我当时无此臆想;不过那时太后的确令我想到卢浮宫陈列的一幅凯瑟琳晚年的画像。太后宽厚地赐座,继续问我:“与我讲讲维多利亚女王之事:她是和她的犹太总理大臣(迪斯雷利)相爱吗?”
“不,陛下,据她丈夫所言,她十分忠贞。”(我不知道是否失言。)
“然则她何不退位,安度天年?”
                  一个时代的开始(10)
“权力无边,不甘引退,陛下:另外,她也不信任她荒淫的长子。”——“便如同治帝那般”,——慈禧脱口而出——“可叹,此子也相当不孝。”——(便如光绪帝,她插口道。)“那么,”她问,“总理大臣爱她吗?”
“在他的回忆录中,是用了暗含爱慕的语言,但此人向来夸张肆意。他称她为天后、仙人,但他酷爱逢迎,正如其他臣民对女王陛下一样。”
“皇帝既不孝,为什么女王不废黜他?”
“陛下,法律未赋她此权。要剥夺他的王位继承权,必须由社会三个阶层的代表,通过一项废除法案才能执行,即便他被废,根据长子继承权,王位也会被传给他的长子或长孙。”
“这权力果真大,”太后说,“也果真小。你的家族中有人做过总理吗?”
“父辈中没有,但母辈中有一位,在拿破仑时代(嘉庆年间),另有一位在您摄政初期。”作者常将许多政治人物冒认为亲戚,此处显然又是将和他毫无关系的政客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Charles James Fox)说成他的先祖:奎克王朝的商人查尔斯·福克斯(Charles Fox)。
“英国还会发生政变吗?”
“回陛下,不会了,除非水往高处流,日悬中天而不落;有人企图发动过一次,确切说是两次,但都以失败告终。”
“我们说,除非黄河水变清,”老佛爷道,“不过你们朝代也是外族所建,然否?”
“是,陛下,直至今日,德语仍是宫廷语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