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与嬗变--戊戌百年沉思 作者:张鸣-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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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技术 尚不纯熟〉,明显处于监视之下,因此,两人并未谈什么变法的实
〔1〕徐致靖:(国是既定,用人宜先,谨保维新救时之才,请特旨玻格委任,以 行新政而图自强折》,藏第一历史档案馆,
〔2〕张元济:【关于戊戌政变的回忆》,(戊戌变法》《四》,第3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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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题,更多地是谈张元济所办的通艺学堂的情况。张元济“叫 起”(宫内召见的代用词〕尚且有人监视,大名鼎鼎的康有为那就 更得有人盯着了。这一点’无论光绪还是康有为都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尽管双方都渴慕已久,但谈起话来却不能尽兴,更不能畅
所欲言。
所以说,光绪与康有为的谈话,最大可能是关于变法的技术 性问题〖大政方针康在奏折和进呈的书中俱已详陈、比如当时最 迫切的翁去后光绪与维新派的联络问题(这反映在康有为年谱卜 就是康有为要光绪:“惟有擢用小臣,广其登荐,予之召对,察其 才否?皇上亲拔之,不吝爵尝,破格摧用。” 一段话连用两个 “擢”字,可见其急切!(康有为当然首期光绪提拔自己,但光绪 却别有主意〕,关键就是倾向变法的人在军机处里要有位置。其次 可能是关于下明诏和交部议的技术问题,因为皇帝上谕一般要由 军机处来草拟(承受谕旨,回堂拟穹、如果谕旨下到军机处,大 臣就可以驳议〔即与皇帝商量〕,如果不由军机处来拟旨,原则上 也是可以的,因为军机处原是后添的中枢机构,不由军机处拟旨, 下到军机处的就是“明诏”,大臣就只好照办厂。只有类似的谈话 内容,才符合当时的政治情势,也才与会面的时间相匹配。
《光绪朝东华录》对光绪召见康有为事有记载,与康有为自己 所说的两相对照,可以扣掉康说的太多的水分:
召见工部主事康有为于仁寿殿,上深以廷臣守旧阻碍变 法为忧。康有为面奏,请皇上勿去旧衙门而惟增新衡门,勿 黜革旧大臣而惟攉小臣。多召见才俊志士,不必加其官,而 惟委以差事,赏以卿衔,许其专折奏足矣。彼大臣向来本无 事可办,今但仍其旧,听其尊位重禄,而新政之事别责之于 小臣,则彼守旧大臣既无办亊之劳,复无失位之惧,怨谤自 息。即皇上果有黜陟之全杈,而待此辈之大臣亦祗当如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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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藩候故亊,设为华族,立五等之爵以处之,厚禄以养之,不
必尽去也。上然其言。〔1〕
这份记录也有以结果推测内容的问题,以见前与见后康之表现来 看’他未必会建议“不加其官”而只许专折上奏便了事。但不管 怎么说,当时的史载,总要可信度大些,因为康有为尚来不及在 此大作文章。即使受康的影响,也不会太离谱。
不管怎么说,这次会面还是很重要的,它毕竟是清朝皇帝与 维新派首领的第一次面晤,通过这次会晤,康梁真的成了变法的 政治顾问,他们对变法进程有了更多的干预。然而这种干预和参 预却是通过与康有为原来料想的井不相同的方式完成的。
光绪虽然长于深宫,但并不糊涂,这也许是爱新觉罗家族的 特点,不论贤愚不肖,神智都很健全,他十分清楚康有为的心意, 也认可了康有为的主意,从而更加认清了康有为的价值。他亲切 的姿态和谦逊的态度使得康有为大受感动,可以说他以独特的帝 王风范征服了这位一向自命不凡的康圣人,使他从此以后再也不 能忘怀于光绪(未见光绪之先,尽管也主张学日本,主张搞君主 立宪,但却未必对君主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执迷于保皇,成了他 以后政治生涯的一大特点。但是,光绪却决计不把康有为超擢到 身边来当顾问,承受这种被召见的旷古奇典的康有为,仅仅得了 一个小伦不类的总理衙门上行走六品衔的小苢,连梁后超都觉得 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前面说过,康梁并非优秀的行政人才,这一点光绪帝通 过几番摸底,想必是清楚的;而另一个重要因素促使光绪不提拔 康有为,就是这几年他作为启蒙思想家的名声,这种名声太大了, 大到了树大招风的地步。总之,这个时候将康有为破格超拔上来,
〔门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四〕,总第4097页, 230
所引发的副作用恐怕大得会令光绪承受不了。
虽然光绪没有提拔康有为,却给了他以专折上奏的特权,有 了这个特权,康有为就不用挖空心思代人操刀,而可以源源不断 地将主意递上去,以供光绪裁决。从这一点上讲,他与光绪的关 系比之未召见前密切了不少。康有为毕竟是维新志士,没有被提 拔,虽稍有牢骚,但很快就振作起来,全力投身变法操作。由于 光绪不久又引人了谭嗣同等四小军机,康有为的作用就更加突出 了。
在召见康有为之后约半个月,7月3日,梁启超由于徐致靖的 推荐而被召见。按清朝的典章惯例,只有四品衔以上者方可被召 见,由于恭亲王已逝,这一愤例已经被打破,所以康有为、张元 济都见到了皇帝。梁启超以白衣举人身份被召见,虽然很少见,但 却不在职官召见的惯例约束之内,皇帝有权可以这样做。所以,召 见梁启超,从制度角度来看,远不如召见康有为来得重要。
关于这次召见,梁启超在《戊戌政变记》中只淡淡地提了一 句… “上命进呈所著《变法通议》,大加奖励:看来,这次召见双 方没有谈得很畅快,梁启超一口广东官话,把“孝”说成了 “好,,’把“高,,说成了 “古”,君臣问答,无法沟通,光绪这个世 居北京的“外江佬”眼看一时弄不明白梁启超说了些什么,只好 留下《变法通议》,叫梁下去歇歇了。《变法通议》是梁启超在办 《时务报》时发表的十二篇论文的合集,篇篇精选,字字珠玑,其 中的主要内容,其实光绪想必已有所了解〖据张元济回忆召见时 的情形,说“光绪帝对外边的事很熟悉”〔1〕广召见后,梁启超被 赏以六品顶戴,让他去办理译书局事务。
梁启超显然对这次召见印象深刻而懊恼万分,那个时代的读 书人,有谁不想在皇帝而前一展才华呢?从此而后,梁启超开始
〔1〕《戊戌变法》(四〉,第3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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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夫人教他讲“官话”(幸好有光绪这一刺激,否则以后清华研究 备四大教授之首的梁先生的课就不好上下去了〉,大概起因就是这 次召见。而梁的同志们也认为梁没有按故事擢人翰林,是因他的 口音而使光绪“不喜”。
其实,梁启超的懊恼与他的同志们的猜疑都是没必要的,光 绪这个人虽然有毛病,但心胸却是很宽阔的,他断不会计较梁启 超的口音,而吝惜官职。在召见之前,梁启超的所作所为和文名 满天下的情形,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召见时就算梁能象他老师 一般侃侃而谈,最后的结果可能也就是这样。梁的澳恼可以理解, 就像什么都会结果老师提问时却口吃得答不上来的小学生一样, 但他其实不知道这并没有影响光绪对他的基本看法。光绪的意思, 是让梁启超继续在启蒙(包括引进思想)上多措意。当然,光绪 的这个意思,并不十分合梁的初衷,与他的老师一样,在那个时 候,他们还是以在政坛上一展身手为最大心愿。在变法过程中,梁 启超也起了参与谋划与规划的作用,据胡思敬记载,京师大学堂 这个在《明定国是诏》里特意单列的“新政”,开办过程“百事草 创,学校尤繁赜,礼部不敢主议,诿之总署(即总理衙门―笔 者、总署私属梁启超,启超乃采日本东京学校规则,草议八十余 条上之。”〃〕与他的老师一样,树大招风,声名在外,所在只好干 这种没有名分的实事。
五、替代:四小军机
随着变法的深人,光绪召见的微臣越来越多,8月间,严复、 谭颺同、林旭、刘光第、杨锐等人先后都人京得到这份荣光。而 新政的诏书大多由康梁奏折之意出之。但是由于变法愈来愈受到
:1〕明思敬:《戊戌霣霣录》,《戊戌变法》(一、第361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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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固派的抵制,西太后的偏袓一方的态度也日趋明显,一些原本 不反对变法的中间温和派大臣也幵始随风倒,附和顽固派为变法 制造嫜碍。翁同龢之去,在军机处这个中枢机构上无人出头为变 法作主,随着顽固派捣乱的加剧,翁去后留下的缺憾愈发明显。于 是,9月5日,在变法的关键时刻,光绪毅然任命谭嗣同、林旭、 杨锐、刘光笫四位年青人为四品卿,人军机为军机章京,填补翁 同渐去后的缺憾。
军机章京是军机处的中层办事人员,其作用因人而异,有时 大有时小,能人在此位上,有时作用比一般军机大臣还大。军机 章京分满汉两班,每班8人,日值两班,凡属军机处事务,莫不 由章京具体负责办理,小到上传下达’大到草拟上谕。军机章京 —向都被视为实权人物,人称“小军机”。
谭嗣同等人被任命为“小军机”,反映出光绪为坚持变法的良 苦用心。这四个人都倾向变法,其中谭網同与林旭态度还相当激 进。但是他们又都有一定的来头,不象康梁那样没有“根基”(康 有为之叔祖康国器虽当过广西护理巡抚,但时间已久,且关系较 疏,箅不上是世家子弟更不象康梁那样名声在外,遭人忌恨。 谭嗣同系湖北巡抚课继询的长公子,谭继询是个出了名的循 规蹈矩之人,西太后对他很放心。林旭这位白衣秀士,鑲豳佳公 子,本是洋务派名臣沈探植的乘龙快婿,又曾为荣禄幕僚。这二 人又都是康有为的私淑弟子(没有真的人门受业〕,与康梁的思想 十分合拍,系十分健锐的维新派斗士々尤其是谭嗣同,虽生于苢 宦之家,却绝无世家子弟气,生平好交结江湖义士,槺慨仗义,有 古侠士之风。刘光第原是刑部主事,倾向变法,但态度比较温和, 有调和新旧的意向,他与张之洞有些渊源,对张之洞相当推崇,不 过在被选人军机后,表现得相当不错。杨锐是张之洞的得意门生, 长期在张之幕下,张倚之若左右手,1&89年人京以举人官内阁中 书,与张之洞书信不绝,张有事托杨锐,而不托在京任职之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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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关系之深。诚然,杨锐也同意变法,但态度上往往以张之洞的 立场为转移,所以在变法中,他的态度最为缓和。
尽管光绪选择这四个人人值军机,充分考虑到了顽固派的承 受力,实际上是一个略带妥协性的办事班子。但是,四小军机在 进人军机处那天起,就引起了老派人马的强烈嫉视。
据梁启超讲,四小军机“拜命之日,皇上亲以黄匣缄一朱渝 授四人,命竭力赞襄新政,无得瞻顾广〔1〕如此隆重之礼,说明了 光绪对四小军机的重视,也发出了一个信号,顽固派军机大臣有 被架空的危险。
按惯例,新上任的军机章京必先去军机大臣私第挨门拜谒之 后,方才到差,可是也许是由于不了解这一内惰1或是觉得自己 由特旨而授,身价不同,所以他们四人均未去拜,即到军机处供 职(不了解情况的因素肯定会有,对像杨锐这样的人,肯定不会 因这等礼仪上的小事而开罪大军机的这一举动,如火上浇油一 般,使军机四卿一踏人军机处的门槛,就与原来班子中的大多数 人处于尖锐的对立之中。
军机处与一般中央机构不同,无衙可言,因为它成立时就是 皇帝的一个秘书班子,因此在皇宫隆宗门内的一所平房里办公。军 机章京分作满班和汉班,各据一端,而四小军机来了之后,发现 满班和汉班内均无他们的位置,两边互相推诱,有意刁难,“诣汉 案,辞曰:‘我辈系办旧政者,请他往^诣满案,辞曰:‘我辈满 股,君何为搀杂?〃〔2〕血气方刚的谭嗣同等人岂能受这个气,干 脆以硬对硬,抬腿就要走,这一下,对方到软了下来,军机大臣 出面,在屋子中间为他们设下桌案,从此,他们就成了军机处的 “中心”。从此而后,几乎所有有关新政的奏折都交给他们处理,由
〔1〕《戊戌变法》(四、第65页。
〔2〕参见汤志约:《戊戌变芍人物传稿》上册,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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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拿出意见,在奏折上夹上写有处理建议的签条,然后由军 机大臣转呈皇帝裁夺。守旧的军机大臣们,一时间几乎无事可做。 为了垄断新政事宜,四小军机兼代满班与汉班业务,也分成两班 当值,谭嗣同与刘光第一班,杨锐与林旭一班,“名为章京,实则 宰相也一此后新政,皆四人行之。”〔1〕
杨锐人值军机后在给他弟弟的信中说:圣训煌煌,只增战悚, 每曰发下条陈,恭加签语,分别是否可行,进呈御览。事体已极 繁重,而同列又甚不易处,刘(光第〉与谭(嗣同〕一班,兄与 林〔旭)一班,谭最党康有为,然在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