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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自白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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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晓红终于憋不住去了一趟厕所,在回座位的过道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拿着一盒糖果,一个声音在说:“把这个带给丹丹。”

晓红脸无人色地回到我这里,一迭声地问我猜她遇到了谁?我说谁?她说是陈国军。并且惊魂未定地说她算是服了陈国军了,居然能猜到我们在今日回深圳,并且神通广大地买到了票与我们同坐一班飞机!

我们俩再也不能安定,一路上叽叽喳喳像两只惊慌的小燕子说个不停。两个神经绷紧的脑袋一直在紧张地考虑对策。 

肯定他也是去蛇口的。万一他过来与我们说话怎么办?万一下飞机后他一直跟着我们怎么办?就孤身两个人又没有人保护我们! 

三十六计归为一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飞机就跑,跑得了多少算多少!可是我们还有行李!陈国军肯定没有行李。他比我们快。那怎么办?我们又商量好一出机场就把行李票交给来接我们的靖军,我们上车先走。

上什么车?不能坐火车。坐火车又坐到一处。飞机场有直接开往深圳的巴士。陈国军肯定想得到我们会坐巴士直接从广州机场去往蛇口。他一定会跟着我们,我们坐什么他坐什么。 

那我们就“打的”!“打的”价格昂贵,直接从广州坐往深圳的很少。而且还快,他追不上。好,就这么决定。 

飞机刚停稳,我们就站起来。机上旅客也全都站起来取行李,我们一弯身暂时消失在陈国军的视线之外,不顾一切拚命往前拱,惹得周围一片愤怒的谴责。

跟头扑爬滚下扶梯,坐上了机场内的巴士。在焦急的等待中巴士好不容易微微起动,陈国军的身影一跃就跃进了另一头的车门内!犹如蝎子螫了屁股下了巴士再往机场门口窜,三找两找看见了前来接我们的妹夫靖军。 
一猛子扎到靖军跟前,抓过他的手把行李票塞给他:“快!陈国军在后面!你去取行李,我们走了!”慌乱中看见靖军胡乱地点了两下头,我和晓红拎着包一鼓作气往前疾奔。 

陈国军大步流星向我们追来。不好意思跑,只有快走,我们前后三人像在举行竞走比赛。灵机一动我拉着晓红走到了长途巴士前面,陈国军先一步跨上了那时间唯一的一辆去深圳的公共汽车。

他肯定知道这是唯一的交通工具,也知道我们一定要等靖军的行李,他肯定也看到了靖军。他料事如神。他知道就算是我们不坐巴士坐火车也会比他更晚到蛇口,总之他会比我们早至少是与我们同时进入我的家中。他甚至在车上还向我招了招手。

压抑住内心的紧张,我拉着晓红往回退了几步,假装向着机场的方向退到了他看不到的死角。踮起脚看到他的后背好像是在买票,转身我们俩撒开脚丫子拚命跑。我们跑向那停在车场的出租车,打开车门一人一个跟头翻进了车厢。“去深圳!蛇口!”气喘吁吁我们俩齐声说。

长途跋涉颠颠簸簸在下午时分总算到了蛇口。我们拎着大包小包时走时停,心急如焚。实在走不动放下东西站在那里张着嘴哈气,一回头看见了陈国军正雄赳赳赶上来。 

跑!又跑!到了家的花园栅栏门口,按门铃。后面的身影越来越近,我们双脚直跳。慢吞吞从花园那头的屋里出来了在我家做饭的厨师三哥,我们俩一起狂呼起来:“三哥!开门!快开门!”

终于三哥开了大铁栅栏门,我们两人并成一个卷了进去,翻身锁上了花园,一阵扑腾才进到了客厅中,只听见门铃疯狂奏响,外面陈国军在大喊:“妈!妈!快开门!开门!我是陈国军,是我回来了!” 

我们当然绝不敢开门。也不能开门。我们之间已失去了起码的信任。开门让他进来不知又会闹出些什么事来。一家老弱病残,又是春节,再受惊吓怎么得了? 

我预感到丢人的事又要在蛇口发生了。 

从下午到晚上,陈国军的喊叫声一直在小楼前回荡。绕着我的那幢别墅变着花样使用各种各样的字眼,我惊讶为什么他总是滔滔不绝没发现过有词穷的时候,并且从不哑喉咙。 

天渐渐昏黑,开始浙浙沥沥地下起小雨。铺一个毯子坐在小院门前,陈国军又唱起了那凝结着我们共同回忆的歌:“假如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须臾,口哨声又传来,吹的是我为之呕心沥血我主演主唱他编剧导演的影片《无情的情人》主题歌。…… 

一年一度的大年三十除夕夜已经到了。端起团年的饭碗我心里在想,陈国军怎么办呢?他一定又冷又饿又凄清又寂寞又恼又气又悲惨吧!大过节的到了蛇口被我拒之门外多么可怜啊。他肯定没有想到,一向在他面前优柔寡断的我能作出这样绝情的举动吧?他父母双亡无妻无子孤身一人,哪怕是普通朋友也该让他进来喝一杯热茶啊。外面雨下个不停看来还会下大,他今天晚上怎么过呢?依他的脾气他肯定会在地上睡一夜,明天一定会患重感冒吧?

又开始揪心裂肺,假装上厕所躲开父母我来到了窗前,想往外看又不忍看还是回到了桌边。我跟刚回来不久的靖军说你出去给他点钱吧,让他去旁边找个旅店住,有话我们第二天再谈。 

靖军去了半晌回来了。他说陈国军不去旅店一定要进屋。他还说这是他的家,他竟从未来过,今天必须在家住。我一生气掉头说。那就不理他,咱们吃饭。 

饭吃完全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无不心里惶惶。门外窗外陈国军的歌声说话声高一嗓低一嗓。突然听到花园里“咚”的一声响,全家老小都跳起来吓得半死不活。掀开窗帘缝是陈国军来到窗下好像是打开被铺毯子一边听到他在说:“妈,你们过节吧。我今儿就在窗下睡了。”

全家人吓得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摁着肚子头上冒冷汗我又得了绞肠痧。站立不住滚倒在沙发上我喘着气对靖军说:“快,快报警。叫警卫来。” 

本来一直想家丑千万不要外扬,事已至此纸包不住火只有这一种选择。好在蛇口那群别墅是高级住宅,属于重点保安单位,每夜都有专门的警察巡逻维护住户的安全。

母亲颤抖着双手把电话拨通,上牙下牙一直打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晓红、靖军接过话筒简略报告了情况,大概说,花园里有人跳进来,那进来的是母亲的女婿,可由于有家庭纠纷,姐姐正在离婚,母亲不欢迎他进来,现在他已强行进来,我们请求警卫帮助我们请他出去。

警卫答应说尽快赶到这里。想到我个人的隐私又在蛇口暴露,不禁羞愧难当。一抬眼看到九十一岁的外婆白发苍苍在那里站立不稳,瘦骨嶙峋的父亲坐在轮椅上瑟瑟颤抖,母亲跑前跑后闩好窗户关严几道门,丹丹吓得哇哇大哭……一家老小为我的婚姻担惊受怕,外婆、父母风烛残年竟受这样的连累,又心疼家里又牵挂外面,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十分钟以后警卫果然来了。屏着气不出声,连丹丹也停止了哭泣,全家人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模模糊糊不大听得真切,交涉好久之后只听警卫最后说:“走,出去,我们去给你找一个住处。”然后就听见脚步声渐远渐轻,最后消失在花园外面。

一瞬间我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我多想立即扑出门去阻止他们,我多想张开双手对陈国军说:“进来吧,进来过节,大家快快乐乐地先过个好年。其余的明天再说……” 
可是我不能够。我心如刀割。尽管心如刀割我仍然是心如明镜,知道绝不能够那样做。多少次的经验告诉我假如放他进来,肯定又是一场新的恶梦的开始。我恐怖地捂住眼睛。不,这些恶梦不能再重复了。我们之间已不再是朋友。让一切都过去,过去,快快过去!

全家没有听新年钟声,也不再看电视,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黑暗,海涛声一阵阵回旋在我小小的卧室。 

刚才,姜文从北京打了电话来祝全家新年快乐。心烦意乱一肚子气全撒到他身上,我们大吵了一架。两个家庭的节日都让我一个人给搅了,心里像有几只猫爪子一齐挠我得不到安宁。

陈国军的声音又飘过来:“哥们,你怎么这么狠心哪!居然把我赶出来……”“哥们,祝你们节日快乐!”“你好久没有回家了,好好和全家一起过节吧。不要管我……”又唱起那两首熟悉的歌。 

我推醒了晓红。“晓红,你去劝一劝吧,让他去找个宾馆先住下,明天再说。”我央求她。晓红说:“不不不,我不敢。”“你不敢就更没有人去了。要不我去?还是你去吧。”我推着她说。 

晓红迟迟疑疑穿好衣服,出了卧室门去到了二楼的阳台上。“晓红,好久没见了,你好吧?”陈国军热情的声音。晓红说:“好。”“丹丹好吗?我可想他了。他还记得我吧?”又是陈国军的声音。“好。陈国军,你不要这样……”晓红哭起来了! 

堵上耳朵,我不能再听。我的肠子一定会断了。这一切都在陈国军的预料之中吧?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比他更能掌握我心理状态的人了。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料到我居然会有勇气能硬着心肠,就是在大年三十把他关在了门外! 

一夜没有成眠。晓红终于打熬不住,在我身边响起轻轻的鼾声。整整二十多个小时,陈国军唱了又说,说了又唱,唱唱停停,停停说说,屋前屋后来回绕了不知多少遍,直到天已大亮。他总是具有惊人的超乎寻常的毅力。 

后来,他的声音停了。有如大病初愈我下得床来,远远地透过落地富看到陈国军孤零零侧面对着我坐在海边。一股怜悯歉疚又直冲心头。 

平日总觉得自己可怜,其实他比我要凄惨十倍,我们是一对天涯沦落人,可就是阴差阳错到不了一处。自从他离婚之后来到北京,他生命的脐带就切断在山海关外,新的生命,新的前途,新的理想,全寄托在我的身上,一生的赌注也都押在了我的手里,我变成了他所有的维系,无论是他认为还是我觉得,我都是他的命根子。 

可是现在,我要举起大斧把那命根子连接处一刀剁掉了。我在干什么啊这是?我是一个什么人啦我?我怎么下得了手呢?在这春节全家团聚的日子口?他不和我团聚又和谁去团聚?他不投奔蛇口又投奔哪里呢?我这样落井下石算个什么东西混帐玩意儿啊?“世上最毒妇人心”吧? 

唉,这种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年初一,家里从香港来了好多亲戚。所有男性亲戚轮番出去劝他,没有人劝得动他离开这里。想了好几次请他进来一起吃饭算了!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理智警告我千万别感情用事轻举妄动。一天我都奄奄一息躺在楼上我的卧室里,又羞又急又恼,心又绞痛,我不能也不好意思下楼见客。到了晚上,那揪心揪肺的夜半歌声又开始传来,尽管我困极乏极,仍然清醒异常不能入睡。 

这场炼狱之火的煎熬,直到第三天早晨因为一个小小的发现,才告平息。 

那天早晨,已经折磨得脱了相的我,下决心与他出去谈谈。只要是不干扰全家,我个人无论如何结局,都心甘情愿。 

当我深一脚浅一脚鼓足勇气走到窗前正要掀开窗帘,从窗帘缝里我看到他正拿着照相机,一边整理被褥、毯子在门口的现场,一边对着那地上的东西拍照!拍了几张又过来再把那地铺弄凌乱一点,打量一番换一个角度又拍了一阵。然后他围着房子,屋前屋后各个角度咔嚓咔嚓了十好几下,猛然间我想到他莫不是又在给香港或大陆的报刊留资料? 

震动过后,一股清新的空气贯穿我的全身,我苏醒了。,不管他是不是给报纸提供“炮弹”,可现在他没有悲痛,没有愤怒,只有计谋。从那一片刻起,我真的感觉到天晴朗了,花红了,草绿了,万物原来还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在我后来大量艰苦的与陈国军的财产争夺战中,我消耗尽了存留的最后一丝歉疚。就像牢牢捆绑在身上的铁锁链,一旦砸断,心上的大石头终于全部搬开,我感到海阔天空竟自由。尽管我仍然离不了婚,可是我的心。我的头脑,我的思维,我的灵魂,又属于了自己,本来送给了别人,现在又全部拿回来了。

存在的唯一问题是钱的问题。我给不了钱,因为我给不起钱,我没有钱。暂且不说那全都是我挣的钱。而陈国军认为我是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他一定要分到一半,拿他的话来说就是决不能让属于他的那一半“跟随我落到别的男人手中”。 

我需要钱。打官司需要钱,养家糊口需要钱,吃饭穿衣需要钱,离婚更需要钱。我怎么总是需要钱,我是不是无底洞?好像是一个无底洞。我为什么是无底洞?我闹不明白。原来“走穴”觉得自己挣了不得了的钱,居然曾经发愁这辈子怎么才能把它用完,算来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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