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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自白录-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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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查税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严格了。每到一地还没有开始演出,剧场后台税务局的人就坐了黑压压的一排。我们演一个节目下来给他们点一支烟,唱一首歌再去倒一杯茶,点头哈腰忙得够呛。偷税漏税已没有可能。“穴队”的队员们心劲都没有了。每个人都盼望着赶紧完成演出,早点回家。 

那天下午,我们到了北京。想着不能误了晚上法国大使馆的酒会,心里急,一出火车站租了一辆车直往家奔。一路上筹划着晚上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首饰,梳什么发型,再想好衣服在什么地方,首饰在什么地方,喷发胶在什么地方,刚刚弄了个眉目车就到了楼下,一打开车门我就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冲。 

“兰,小兰!”一边喊我一边敲门。真慢。小兰总是慢吞吞的。 

“爸爸,妈妈!丹丹!我回来了!”又喊又叫,手指头都叩疼了。 

“妈妈!怎么回事嘛!快点开门!我来不及了!”我跺脚。 

“手指头要断了!”我双手一起乱打一气。 

一把钥匙打开房门,一跟头差点跌进房中。是陈国军上来了。气冲冲把包往床上一摔,咦,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回头一看,没有找着人。在这间房子里吧? 

打开门,没有人。 

那间呢? 

那一间呢? 

都没有人。突然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楼上厂长处吧? 

飞奔到楼上,对着门一通狂轰滥炸。没有回音。一步从楼上又跳下来,喘着气慢慢搜寻…… 

再开房间、再看屋内。柜子里,床底下都看了,什么也没有。柜子里空空如也。爸爸妈妈他们的东西都没有了!一着急我大哭起来。 

陈国军从床上拿起来一封信。信!是写给我的!是我熟悉的字迹: 


晓庆、国军: 

我们走了。不求富贵,但求平安,四代人像逃难一样地走了。就算没人赶,我们也要走的……老人、孩子无法再在这样的气氛下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 
另外,作为老人,我们认为这样对你们也有好处。该到冷静的时候了。半年来,我们目睹着这一切,经受着这一切,心里也反复掂量着,事情不解决,将对每一个都没有益处。而真正想解决好这个问题,就千万不能再失去理智了。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好办法,做明白事。 
国军:我们是晓庆的父母,也是你的长辈,疼爱晚辈是自然的。看到你常常发怒的样子,除受到惊吓外,心里的确也很不是滋味……我们盼望着你们早日摆脱掉困难,各自都重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你们还都很年轻呀!这只有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才会体会得到的。 
晓庆:你一定要依靠组织,按法律办事。还要相信国军。好说好散。 
不多说了,只望我们老人的心能得到理解。我们的话,能让你们听进去。 
望安全归来,并能顺利平安地解决问题。 
请勿挂念我们 

妈妈、爸爸 
1988年8月1日

他们走了!他们去蛇口了!他们一定是为我而走的!颓然坐在床上,心里拧成一股麻花。老的老,小的小,那么远的路,那么多的东西,他们怎么走啊? 

我仿佛是站在沙漠里。四周一片空旷,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陈国军一直在说些什么。是暴风雨又来了吧! 

突然间回过神来,现在几点钟了?又过了多长时间?好像有件事我要去做。是件什么事?我怎么想不起来? 

想。皱着眉头,使劲想。楼下传来喇叭声。是汽车!汽车来接我!接我去什么地方? 

轻飘飘走出房门,眼前白茫茫一片。云雾中看见了北影的司机,在向我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点!他大声喊。像是去法国大使馆。法国大使馆! 

像锥子扎了屁股,我跳起来撞进屋里,一阵风似地拚命打扮。洗头、吹头、梳头、脱衣、穿衣、系腰带、穿袜子、戴耳环、戴项链、高跟鞋……琳琅满目穿了一身,拿起手袋袅袅婷婷走到门口。 

临出门时向陈国军打个招呼,关门时顺便看了他一眼:我看见他又着腰抿着嘴气咻咻地站在屋子当中,这幅图画从此永远雕刻在我的脑海…… 

汽车停在了法国大使馆的门前。一出车门我看见了姜文。 

眼前有许多金色的小星星在飞。大概是刚才起身时动作太猛了吧。再一眼看见了我的战友。 

哦!是她。她在等我。 

烛光闪闪。我们坐在桌前。那是些红蜡烛,上面的火闪着黄的光。战友和我,还有姜文,坐在桌子的一边。我的脸对着法国大使,战友的脸对着我。我一边频频举杯向大使及各位来宾报以微笑,一边听我战友说话: 

“爸爸、妈妈、丹丹、外婆,他们都去蛇口了。”我的战友说。 

我瞟了她一眼,又向大家抛了个媚眼。 

“是我安排的,是妹夫靖军送他们去的。”战友接着说。 

我微微点头,说不出话来。 

“老人们不愿意拖累你。他们说,有他们在,你一辈子也离不了婚。” 

一股热浪冲向我喉头。我感觉眼泪快要被那热浪冲出来,赶快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把它压下去。 

“今天你无论如何不能回去了,我们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处。” 

含着嘴里的东西,我赶紧看她。 

“必须这样做。你回去了就出不来了。今天晚上又得闹死。就这么定了。”我的战友坚定地说。

离婚吧,我对陈国军说
我没有回去住。我到了一家四合院里,战友、还有我一位律师朋友的夫人陪着我。 

半个月?还是一个月以前?我认识了这位律师。我向他谈到了离婚问题。在此之前,我曾两次问过两个不同的有名望的律师,像我这样的情况可不可以离婚?离不离得了婚?两位律师都不约而同地给我没了大小不等的两瓢冷水。他们说我是名人,传说中又有钱,从道义上经济上社会法庭都会同情对方。我一想也是,本来自己就不坚决也就退了回去直到如今。 

只有他。这一位律师,他姓吕,叫吕建民。只有他在我匆忙潦草地讲了几句之后立刻回答说:“为什么不可以离婚?当然能够离婚。”我说我没有理由。听说离婚要有充足的理由。“没有感情就是理由。是最重要的理由。”他简单明确地回答我。

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跟我说过。我的心一下子开了不少。后来,我见到了他的夫人杨曼玲。不由自主我把自己的情况向他们诉说了好多好多。他们一边摇头一边说,想不到中国的大明星也是这样的境遇。我赶快解释说都是我不好。我有第三者。一切都是由我引起……可是好像他们不听这一些。 

今天,战友和杨陪着我。慢慢地我知道了一切。 

在我离开北京后,父母亲就给远在深圳的靖军打了电话,要求他立即赶到北京来。有要事,十万火急! 

靖军吓了一大跳,星夜兼程立即赶到了家中。 

老人们开了一个控诉大会,声泪俱下声讨在这里所受到的惊吓,讲到我的情况,心疼得全身发颤。父母、外婆齐声要求离开这里,不连累我,大家才能平安。 

靖军听后一言不发。几分钟后作出决定,全家立即迁往深圳。 

家人们互相嘱咐悄悄行事,不可声张。尤其是不能告诉懦弱而缠绵的我,免得打草惊蛇,也怕我哭死觅活加以阻拦。 

这一天晚上,老弱病残四代人举家南迁。 

这是一支罕见的逃难队伍:外婆年近九旬,父亲七十有余双脚有残疾,母亲也年近七十身有重病,丹丹三岁小保姆十六岁,全家老小拖着二十件大包小裹随身携带的行李踉踉跄跄。 

老人动作缓慢,那天出发时就晚了。好不容易挤上两辆出租车,慌急慌忙朝火车站赶。 

路上又遇到拥挤的车流,两辆出租车又冲散了。停停走走到了车站汇成一处,装行李的车又没有来。眼看着离开车只有二十分钟,靖军直在大钟底下跳脚。 

冲过去买了几张站台票,分发给几位朋友,帮忙盯住几个进口,行李车一到帮忙找人运进去。靖军带着队伍蜿蜒前行。 

时间越来越紧,老人孩子却越走越慢。急中生智只有掏钱雇人将父亲和外婆背进车站,妹夫和保姆拉着母亲和丹丹快走。 

到了站台上一看,几张硬卧票还不在一处,三张在六车厢,三张在一车厢,又赶快分头上车。远远地,几位朋友拖着行李气咻咻进来。 

好不容易到了车前车铃已响,车厢门口已停止检票,苦苦央求列车员半天,刚上车轮子就启动了。 

挤过拥挤的人群两头清点行李,行李还没有清点好又出了麻烦:原来还有几张车票在送行的朋友手中! 

无奈何只有又掏钱补票。可是好说歹说列车长直摇头,答复是没有卧铺不肯补。坚持不懈顽强求告,看着颤巍巍的白发老人和孩子在车厢里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列车长才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八月广州,骄阳似火。难民般的全家老小相互搀扶着下火车,没有地方逗留,只有坐在那一大堆卸下来的行李包上等在站台里。靖军出站去买到深圳的当日火车票。

购票的排队长龙长得简直不可思议,“加塞儿”肯定会遭来众人的白眼和愤怒,闹不好还会被执勤人员揪出去痛斥一顿,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最后边。想到在烈日酷暑下晒烤的老老小小,急得从心里往外出火。突然,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临时售票处的窗口一下子打开,靖军扑到窗口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面前,就在此刻,就能买到票。那份高兴那份激动,没有语言能够形容。

好不容易将全家老小送上火车安置好,又立即跳下车去托运那二十件大行李。在深圳有表哥、表妹一大堆人从香港过来接外婆、父母,好歹可以放下一点心。 

可是这二十件行李怎么办?靖军一个人守着堆成小山似的行李好一阵犯愁。 

好几个包裹都裂开了嘴,有的包没有锁,托运处肯定不收。可是只有一个人没有办法去买针线,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随便把行李托付给人,怕东西弄丢。 

靖军只好假装散步在周围慢慢地溜达。眼睛隔一秒看一下行李,越逛离那堆小山越远。磨蹭着到了商场门口,一抽身亡命地往里跑,飞快冲到柜台买了针线东西,赶快夺路又逃回行李堆旁。周围和商场的人都跑出来惊诧地观望,肯定认为这个人不是小偷就是逃犯。 

幸亏行李没有遗失,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的体统,靖军坐在小山上一个人细细地把那几个张了嘴的包裹缝好。 

接着排队托运行李。眼睛须臾不离小山,两腿往前迈进,轮到他了一边办手续一边跑过去拿行李,只有两只手,一次最多只拿得动两。三件,反反复复地来回转了好多个圈圈。 

战友和杨都说这次逃难事件简直是一场恶梦。战友还发感慨:“老弱病残幼,千里南迁,大概也是一项基尼斯纪录吧?” 

夜。万籁俱寂。静。静得不得了。 

大家都睡了。窗棂上树影摇曳,是那院子当中的枣树吧。枣树竟能这样摇动,大概是有风。仔细听,果然有瑟瑟的风声。凉气从脚上一直透到我心中。陈国军在干什么呢?我不辞而别不回家,他一定很寂寞吧? 

他一定非常非常想我。那年我去美国办影展,妈妈说,自我走的那一天他就每天晚上坐在凉台上,到清晨还不睡,等我盼我,直到最后等到我回来。 

去年,他的母亲去世了。在北京我没有把她的病治好。今年春节,我陪陈国军在楼下给他妈妈烧纸,一边烧,陈国军一边说:“妈,晓庆看您来了……”当时我伤心得成了个泪人儿。 

他一直说我是他的命根子。我是他的命根子,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对人体贴。他对我的无微不至像空气弥漫在我的周围。 

他是那么能干,坚韧不拔。他能忍辱,能负重,生活能力那么强。没有菜吃他能用吃剩的西瓜皮弄出一盘可口的菜来。那次他到北京来看我,没有钱买卧铺票,车上又挤,他一直站到北京倒北京没有地方住,在公园里的长凳上一连睡了好几夜!在部队里,他一定是侦察兵里特种部队的特种兵吧? 

他现在一定睡不着。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可是不行。战友和杨肯定会说我。骂我是窝囊废,没有骨气的东西。 

不对。这是我自己的事啊。骂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电话还是打吧。陈国军肯定会暴跳如雷。我怕。他肯定会要我立即回家。还会马上到这里来接我。他查得到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他是最出色的侦察兵。我走之前他好像在说是我和家人串通好的阴谋。他会杀了我吧? 

别杀我。我只是要离婚,离了婚还可以做朋友。照样在一起拍戏,“走穴”。你不同意。我知道你不同意。可我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了。真的不能够了。我们的关系充满了恐怖。再说,我们怎么见那些看到过我们硝烟弥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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