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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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地点都留了他的口讯,我的电话一定要打给他,免得他着急。
“喂?”电话那边有人接了。
“喂?我说,“汪洋厂长在吗?”
“他不在。”对方回答说,声音清澈稚嫩,“他开会去了。请问你是谁?”
“嗯……”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是刘晓庆。”
“哦。”对方丝毫没有惊讶,“汪洋厂长正在找你呢。明天就要颁奖了。”
“我知道。那么你是谁呢?”
“我是组委会的,我姓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汪洋厂长既然不在,我只好跟他说了。我告诉他请转告汪洋厂长和组委会,我将于明天早晨到达佛山,问他去什么地方找他们合适?他告诉我在××饭店,并且告诉我详细地址,电话,找谁。我再问他明天的日程安排,他又不厌其烦地告诉了我第二天的日程,我接着再问都有谁来了,他一一告诉我都有谁来了……正谈得热火朝天,突然对方变了声音:“哥们,你在哪呢?”
声音那么熟悉!我的嗓子里突然有了一颗心脏,在那里“嗵嗵”狂跳。“我是陈国军。你以为我真是王秘书啊?”
我的话筒一下于掉到地上。脑子立刻变成了真空。原以为我这个孙悟空一跟斗能翻十万八千里,翻了好多个跟头肯定翻出了如来佛的手掌心,结果翻得头昏眼花自以为得计,回头一看,翻跟头时撒的那泡尿还在人家的手指头缝里冒烟呢。
我不可能不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陈国军也不可能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演员。说了这么多话,对他这么熟悉,居然一点也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来!真够可以的!
就像是老鼠偷油被人当场抓住了尾巴,我说不出的狼狈。我只有第二天乖乖地去佛山。
我不敢不去佛山。我也不得不去佛山。尽管在此之前是我自己愿意,自己想去佛山。
佛山市的一切我全不记得。只记得开会之前,陈国军站在会场通道口,面向墙壁,一动不动。大家都把我拉过去,让我哄他,握手言欢。我不这样做。每次我被推到他面前又挣脱大家跑回自己的位置,让周围看够了西洋景。他不回过身来。没有任何缓和的意思。直到现在我写这些时仍然满脸通红,头和脖子都在发烧。
我硬着头皮挺住这一切。找不出别的办法来。尽管我花枝招展。
记得最清楚,那天我穿了一件红衬衣,系了条黑领带,服饰、头发都很漂亮,又正是华年。当然,我还肯定是全场的中心。
当宣布得奖名单时,我听见会场里一阵欢呼。佛山体育馆挤得满满登登,外面黑市票、高价票价格不断疯涨。会场气氛里外呼应,异常热烈,全国当时最火、最红的十个明星都到了这里,怎么不令佛山体育馆蓬荜生辉?
我和其他九位大腕等在后台。我站在前面,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糊涂。陈国军还在那里像一尊铜像,那是人人都看得见的地方。我根本就不敢回头。
朦朦胧胧听见叫我的名字,一凝神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心一横把脸抹下来揣在兜里,甩甩脑袋摸摸头发挺胸凸肚地走了出去。
刚一站在台上,四周欢呼声又起。一高兴,不顾一切,从台阶上跑到圆圆的舞台内,活像个朝气蓬勃、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少先队员。观众兴奋得要命。
我接过我的奖杯,双手不由得往下一沉。说是奖杯实际上是有机玻璃做的“奖柱”,又结实又粗壮,足足有十来斤。我双手把它抱在胸前仍然觉得有些气喘不匀。
颁奖仪式很快过去。我们下场,文娱晚会开始。按照日程,我们应该去到会场里面,坐在观众当中,观看为我们演出的精彩节目。可当我刚刚走到后台,观众的掌声还不绝于耳,突然就伸出来一双手,陈国军把我这位十大影星之冠和我的奖品,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上了事先等在那里的小汽车。
没有人来保护我。没有人问我自己的意愿如何。更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任何人跟我们在一起。只有我和陈国军,还有司机。车是组委会派的。
这就是中国的国情。无论我是十大影星之冠还是之尾,无论我是元首还是平民,无论我到天上还是地下,我是陈国军的老婆。这就代表了一切。没有人管我们“夫妻间”的事。我就是今天被陈国军拉去杀了,在杀之前只要别人知道我们是两口子,也绝对不会有人管。
那张结婚证充分发挥了它的威力。我原来一直觉得它只是一张纸,但它是这样的一张魔纸:当夫妻关系好的时候它毫无作用,你会根本将它忘却,当夫妻双方感情破裂要逃脱婚姻时,它突然间成为天罗地网,让你走投无路。你要反抗吗?它会先置你于死地。
婚姻究竟是什么?结婚证究竟是什么含义?它合理吗?它公平吗?它科学吗?
它,人——道——吗?
推开房门,一把将我扔在床上,陈国军气咻咻地坐在角落里,大楼里空无一人,整幢房子静极了静极了。人们都在会场欢呼、庆祝,欢呼庆祝以我为首的十大影视明星的诞生。
陈国军沉默着,我也沉默着。我悄悄瞟了一眼,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是真的脸色苍白。几缕头发耷拉在额角,他在竭力控制他的情绪。突然间我涌起一股对他的同情,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怕还——可恨。
他把累了的脚放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声,随着响声我吓得在床上一跳,过了半天看没有动静再悄悄坐稳。
我在等着他的爆发。
他爆发了。铺天盖地。我那美丽的刚伴我领过奖,感受了我的光荣的红衬衣被撕成碎布条,那十几斤重才得到的十大影星“奖柱”在我头上飞舞,完全彻底的绝望弥漫了我的全身,我想我今天这条小命肯定是交待了。
好像听见汪洋的声音。是汪洋厂长的声音!
“晓庆,晓庆——”是他们回来了。是厂长他们。汪洋厂长一定是想来看我,向我表示祝贺。自我到佛山以来,我还没有和他说上话哩。
“晓庆,晓庆!”他敲门。我听见有人在和他说话。“可能睡了吧。”厂长自言自语地说。然后脚步声远了。
“哎,汪洋厂长!”我终于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大声呼叫,抓起外衣同时扑到门口。
走廊里全是人,陈国军不能阻拦。我拚尽全身的力气拉开门,冲到过道当中,绕过人群一把推开了厂长的房门。厂长住的是套间,客厅里没有人。“汪洋厂长,汪洋厂长!”急得我连声大叫。陈国军后脚也进了房间。“汪洋厂长!”我今天就不活了。啊,厂长,您在哪儿呢!
陈国军抓住我的胳膊。这时听见了厂长的声音。“是晓庆吧?”“对!是我!”我马上回答。他在卫生间,马上就出来!我甩开陈国军的手,坐下来。陈国军也只好坐下来。
厂长穿着浴衣,刚在卫生间一露出头脸,我闪电般站起来扑上去,拉着厂长的袖子急切地说:“厂长,陈国军要打我……”
厂长看着他,陈国军马上说:“我怎么会打你呢?哥们,你说胡话了吧?”他的脸上竟堆满了真诚的毫不做作的笑脸!真是天才的演员!
猝不及防我愣住了。他过来拉我,和蔼可亲甚至慈祥。“走吧,哥们!太晚了……”
“不!”我清醒过来,大叫一声往后一缩,像捞救命稻草,我跺着脚,再说:“厂长!是真的,他刚才把我的衣服都撕碎了……”厂长又看陈国军。
陈国军笑嘻嘻地:“不会,不会,是这样。厂长,刚才我们两口子拌了几句嘴,你看,她就到这儿来告状!仗着您喜欢她!”厂长正色说:“陈国军,不许胡来!”陈国军连连点头:“厂长,我保证!她是我的哥们,我爱她还来不及哩!”
此时又有人进来找汪洋厂长。我不认识他们,好像是珠影的。陈国军春风满面:“哥们,走吧!厂长有事,我们也该休息了……”眼巴巴看着厂长我再也说不了什么话,厂长扶着我们的肩膀把我们送回了房间。
这一夜当然不可能睡。
第二大一早,我在陈国军的“陪同”下回到了北京。
陈国军又开始对我柔情缱绻,爱如至宝,可是,我不能忘记那一夜,它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可能再经受得起那惊吓的刺激。
陈国军在我眼里心上已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再是我的爱人丛玉朋友,我再也不觉得他亲切了。只要他一靠近我就会发抖,只要他说话声音一大我就会从呆的任何地方跳起来。睡觉时只要他一翻身我的心就会“嗵嗵”乱跳,睁大眼睛抓紧全身的肌肉,就像是睡在老虎的旁边……
决不能再回家去
又开始拍戏,拍戏的间歇“走穴”。陈国军从不与我分开。
拍戏时他在附近,拍完了就接我走。“走穴”更不消说,每分每秒都不离我左右。
拍戏时或在台上演出时,我是光芒四射的“大明星”、“大腕”,下妆后和下台来,我是大猫股掌中的小鼠。陈国军努力抚平我的恐惧。我强作笑脸表示感谢他的关切。
可是在我心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是否有过温馨?是否有过甜蜜?那是多么多么遥远仿佛是发生在上辈子的故事……
我壮着胆子试着提出离婚的问题,可是陈国军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绝不理我这个茬。
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对待我。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紧接着是那次令我终生难忘的“走穴”。
这段时间,我的情况让父母操碎了心。虽然我从不与父母议论这件事,可是他们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我想他们那平和的神经实在是难以经受起这些狂风骤雨。我总是一有机会就跟他们说要把全家搬到深圳蛇口的那幢别墅里去,我愿意他们离开我住到一个远远的地方,不能让他们再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可是我一直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去安排这件事。他们时常急急地、悄悄地要求我走出去,走出这个家,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我总是坚决地摇头,那怎么可能?有他们在北京我绝不会离去。何况很多事千丝万缕,不是一剪子可以了断的。
在此期间,我原先在部队的一位女战友来到北京。目睹了几次陈国军的“霹雳”,回回都震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她总是背地里骂我软骨头,窝囊,让我马上离婚。我仍然像祥林嫂那样跟她列举陈国军的许多好处,以及他那永不能令我忘怀的不惜一切代价为我离婚的行为,还有我对他的歉疚。我是这一切过错的导火索……
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可能离婚?除非陈国军同意。
他绝不会同意。
我开始后悔把全家老小接到北京来。我自己身经百战,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再说我已活够,像我这样的“祸水”也死不足惜。没想到让白发苍苍的外婆、高龄的父母跟着我受连累。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小心翼翼,不再触发战争,哪怕是为了他们也要忍受一切。
又去“走穴”。离开家,让父母外婆清静。给我多少钱去哪里我根本没问。
陈国军仿佛又换了一个人。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在他身上无影无踪。我尽我的最大努力克制自己,闭目瞑想他对我的种种好处,为走近他做各种艰苦卓绝的努力。
每当离开北京,我都要天天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报平安,同时询问他们的情况。多年来一直如此,成了我的习惯了。在临走之前,外婆、父母拉着陈国军的手,老泪纵横地求他不要再发脾气,要我们两人和睦相处。在得到我们尤其是陈国军拍胸脯跺脚的响亮保证后。又踉踉跄跄跟我们到楼下,目送我们的汽车挥手到不见人影。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因为如此,这次出门我很不放心。打了几次电话,总是回答全家平安。我也尽量报喜不报忧地将演出盛况及陈国军如何对我关怀吹嘘一通,让他们不要胡乱猜疑。
听说北影厂来了通知,要我在×月×日参加法国大使馆的一个酒会,一定要去,是厂里派的任务。无奈何只有把演出的日期提前,这样,我们可以在酒会的当天赶到北京。
回北京前照例往家打电话。没有人接。
奇怪。又打。再打。还没有人接。我们总是晚上赶路白天演出,心想打电话都是在白天,碰巧不在家吧。
可是怎么会都不在?外婆呢?小兰呢?
接着打,有人接。是我的战友。她说一切都好,让我们放心。并且约定她会到法国大使馆见我。
好吧。既然如此就别胡思乱想了。又听说妹夫靖军也到了北京,那就更放心了。还是照顾眼前的事。
最近查税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严格了。每到一地还没有开始演出,剧场后台税务局的人就坐了黑压压的一排。我们演一个节目下来给他们点一支烟,唱一首歌再去倒一杯茶,点头哈腰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