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者的初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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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元性,你会把为心的活动理解为只是心的涟漪罢了。大心会体验到,一切都尽在自己一心之中。
你明白以下两种心的差别吗?一种是包含一切的心,一种是与外物连接的心。两种心事实上只是同样的东西,但因为你的了解不同而有了差别,连带使你对生命的态度也因此一了解的不同而产生差异。
用大心来看待生、老、病、死
心包含了一切,这是心的本质。能体验到这点,就会让人产生宗教情感。尽管心上会生起涟漪,但心的本性是清净的,就像是带有些许涟漪的清水。事实上,水总是带着涟漪的,涟漪就是水的修行。
谈论“没有涟漪的水”或是“没有水的涟漪”,两者都是荒谬绝伦的。水与涟漪合而为一,大心与小心合而为―。当你能这样去理解你的心,你就会有安全感。你的心并不希冀任何自外而来的东西,心总是充盈的。一颗带着涟漪的心并不是一颗充满纷扰的心,而是一颗扩大了的心,你体验到的一切就都是大心的表现。
大心要活动,是为了透过各种不同的经验来扩大自身。在某种意义上,一个又一个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经验都是全新的,但另一方面来说,它们也只不过是同一个大心的延续或反复开展。例如,假若我们早餐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我们就会说:“真好吃!”但这个“好”,事实是与你曾经有过的某些经验对比来的,哪怕你已经不记得那些曾有的经验。
怀抱着大心,我们就会接受每一个经验,一如我们体会到,在每块镜子里面看到的那张脸就是我们自己的。我们不用害怕会丢失这颗大心,它不来也不去。拥有这种体会,我们就不会对死亡感到恐惧,不会因为年老和生病而感到痛苦。因为我们把人生各方面都看做是大心的开展而加以品味,所以并不眷恋任何过度的欢乐。就这样,我们拥有了从容自若,而正是为了拥有这种从容自若,我们才需要坐禅。
5 拔除心中的野草
你应该对心中的野草满怀感激,因为到头来,它们将会滋养你的修行。
早上闹钟铃声响起,你起床了,但感觉并不好。你坐立难安,而且,即使你到禅堂去,盘腿坐下来后,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会这样,是因为你的心产生了涟漪。清净的修行是不应该有任何涟漪的。不过,不用担心,你只管继续打坐就好了。因为愈打坐,心的涟漪就会愈细小,而你的努力也会转变为某些精微的感觉。
该对心中的野草满怀感激
我们说:“拔出野草,可以为植物带来滋养。”意思是说,拔出野草,把它埋进植物四周的土壤,就可以成为植物的养分。
所以,哪怕你修行时碰到困难,哪怕你打坐时会感受到心的涟漪,但这些涟漪本身是可以帮助你的,所以你不应该被它们搅扰。
你应该对心中的野草满怀感激,因为到头来,它们将会滋养你的修行。如果你体验过心中的野草是怎样转变成心灵养分的话,那么你的修行就可以突飞猛进。要给我们的修行一些哲学或心理学的解释并不难,但那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对于野草如何转变成养分的过程有亲身的体验才可以。
专注呼吸然后放掉呼吸
严格来说,在修行时,任何刻意的努力都是不好的,因为这会助长心产生更多的涟漪。另一方面,没有努力,绝对的宁静也是不可能达到的。我们必须有所努力,但又必须在这努力的过程中忘掉自我。在这个领域,既没有主体性也没有客体性。
我们的心应该只是静静的,甚至一无所觉,而在这种一无所觉之中,任何的努力、思想或观念都会消失。所以,我们应该鼓励自己努力到最后一刻,直到所有努力都消失无踪。你应该把心念集中在呼吸上,直到不再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为止。
我们应该把这种努力永远持续下去,但却不应该期望可以到达忘记一切努力的境界。我们唯一应该做的,是把心念集中在呼吸上,这就是我们真正的修行方式。
这么做的话,你的努力就会愈来愈细致。刚开始时,你所做的努力是相当粗糙而不清净的,但透过修行的力量,这种努力会变得愈来愈清净。当你的努力变得清净,你的身与心也会变得清净。
这是我们禅修的方式。一旦你明白了你有清净自己和清净周遭的本具力量,你就能够正确而行,能够从你周遭的一切学习,并对周遭的一切变得友善。这就是禅修的好处。但具体的修行方法应该只管以正确的姿势打坐,并且专注于呼吸。我们就是这样禅修的。
6 一错再错也是禅
那些轻轻松松就能把打坐练好的人,通常都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掌握到禅的真实感和禅的精髄。但那些觉得禅修极为困难的人,却会在其中找到更多意义。
《杂阿含经》'10'第33卷提到了四种马:最上等的马、次等的马、下等的马,以及最下等的马。最上等的马光是看到鞭影,就知道主人要它跑得快或跑得慢,要它跑向左或跑向右。次等的马跑起来跟最上等的马一样好,不同的是,要等到马鞭接触到皮肤表面才会知道主人的心思。下等的马要等到感觉皮肉痛了才会跑,而最下等的马则非要等到痛入骨髓才会听话。各位可以想象后面这第四种马有多难调教。
读到这段话,我们每一个人几乎都想要当最上等的马。如果本身不是这块料的话,我们也希望至少成为次等的马。我想,这也是人们对这段话(乃至禅)的宗旨的一般了解。如果你认为禅修是为了让你能成为上等马,你就会有大麻烦了,因为这并非对禅的正确理解。
只要你是依照正确的方法修行,那么你是良驹或劣马就都不重要。以佛陀的慈悲而言,你认为他对这四种马会有什么观感?比起最上等的那一种,他一定会对最下等的那一种有着更多的同情。
最劣等的马最好?
当你下定决心要以佛陀的伟大心灵来禅修时,你就会发现,最下等的马才是最有价值的。在你自身的不完美中,你会为你坚定的求道之心找到基础。那些轻轻松松就能把打坐练好的人,通常都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掌握到禅的真实感和禅的精髓。但那些觉得禅修极为困难的人,却会在其中找到更多意义。所以我认为,最上等的马有时就是最下等的马,而最下等的马有时就是最上等的马。
如果你研究过书法,你就会发现,能成为最优秀的书法家的,都不是特别聪明的人,那些非常聪明的人通常到达某个阶段后就会停滞不前。这个道理既适用于艺术也适用于禅。对人生来说,这个道理也是同样真实。所以谈到禅的时候,我们不能说“他资质很棒”“他资质很差”这一类的话。
坐禅的姿势并不是一体适用的,有些人会因为生理结构的因素无法盘腿而坐。不过,就算你不能用正确姿势坐禅,但只要你兴起真实的求道之心,一样可以做到真切意义的坐禅。事实上,打坐有困难的人要比打坐容易的人,更容易兴起真正的求道之心。
专心一意的努力
反省自己日常生活的所作所为,我们常常会感到羞愧。一个弟子写信告诉我:“你寄了一个日历给我,我努力要依照每一页上面的座右铭行事。但一年来几乎都还没开始,我就失败了!”道元禅师说过:“一错再错。”在他看来,一错再错也可以是禅。一位禅师的生活可以说是包含了很多年的一错再错,这意味着他需要花许多年的时间来从事专心一意的努力。
我们说:“好爸爸不是好爸爸。”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一个以为自己是好爸爸的人就不是好爸爸,一个以为自己是好丈夫的人就不是好丈夫。但认为自己是糟糕的丈夫的人,若能一心一意努力成为好丈夫,他就可能是个好丈夫。
如果你是因为身体的因素造成打坐时会疼痛或不舒服,那不妨用厚一点的蒲团,甚至不妨坐在椅子上,总之,不管怎样,就是要继续打坐下去。哪怕你是最下等的马,一样可以领悟到禅的精髓。
假如你的小孩得了不治之症,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成天坐立不安;平常最舒适的地方就是一张温暖的床,但现在的你因为心里痛苦,即使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你踱来踱去,走进走出,却毫无帮助。
心情沉重?来打坐吧!
当你感到心情沉重,最好的方法就是坐下来打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安抚你的创痛,没有其他姿势可以给予你力量去接受你的烦恼,只有坐禅的姿势可以帮助你。采取坐禅的姿势,你的身与心都会获得巨大的力量,能够依事物的如如面貌接受它们,而不管它们怡人还是不怡人。
当你感到痛苦时,最好的对策就是打坐。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让你接受和解决你的烦恼。不管你是上等马或下等马,不管你的坐姿良好或欠佳,这些都无关宏旨。任何人都可以坐禅,而这是面对问题的方法。
当你坐在你的烦恼中央时,下面哪个要更真实呢?是你的烦恼还是你自己?透过坐禅,你会体悟到这一点。在持之以恒的修行中,经历过一连串的顺境和逆境之后,你将会体现禅的精髓,得到它的真实力量。
7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当你发现你的修行毫无效果,你反而不会刻意压抑杂念,而杂念就自然停止了。这时候,你就会进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阶段。
修行时不应该有得失心,不应该抱任何期许,哪怕你期许的是得到开悟也是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打坐时不应该有任何目的。修行不应该有得失心这一点,乃是源自《心经》的教诲。然而,如果你没有把这部经典读个仔细,它就会反过来让你产生得失心。
经上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但如果你执著于这句话,你就会很容易产生二元思维:一边是你和色,一边是空。这么想的话,你就会努力想透过自己的形相去体现空。换句话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仍然是一种二元思维。幸而,《心经》接着又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里就没有二元论的问题了。
当你打坐时发现杂念丛生,而你又企图去压抑杂念时,就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阶段。尽管你是抱着这样的二元思维在修行,久而久之,你却会与自己的目标浑然为一。这是因为当你发现你的修行毫无效果,你反而不会刻意压抑杂念,而杂念就自然停止了。这时候,你就会进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阶段。
停止心念并不意味着停止心的活动,它的意思是,你的心应该流遍你整个的身体。你的心应紧紧跟随着呼吸。带着丰盈的心,你的手结成手印。带着整个的心去打坐,那么腿酸就不足以困扰你了。那是一种没有得失心的打坐。起初,你会觉得坐禅的姿势对你来说是一种限制,但是当你能不为这种限制困扰时,就会发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义。所以,在某些限制下找到自己的道路,才是修行的正道。
打坐时打坐,吃饭时吃饭
并不是说你所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说是“坐禅”。当限制对你来说不再成为限制,那就是修行。有些人说:“既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佛性的显现,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无妨,坐禅只是多此一举。”但这正是一种二元性的思维。如果真的是“做什么都无妨”,那你连说都没有必要把它说出来了。你就只是打坐时打坐、吃饭时吃饭,如此而已。
当你说“做什么都无妨”时,实际上你是在为你做的事情找借口,为你的“小心”找借口。它反映出你执著于某种特定的事情或方式。这与我们所说的“只管打坐就够”或者“人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坐禅”是不一样的。我们做的任何事情当然都是坐禅,但没有必要说出来。
打坐时,你应该只管打坐,别去理会腿酸和倦意。这就是坐禅。但在一开始,要如事情之所如去接受它们,是极为困难的。你会受到修行时的各种情绪和感受所困扰。当你做任何事(不管好事或坏事)的时候,都能无所挂碍、不受情绪和感受所困扰,那就是真正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品味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当有人患了癌症之类的恶疾,得知自己只有两三年可活时,往往会寻找一些精神上的支持。有人会选择依赖上帝的帮助,有人也许会开始坐禅。如果是选择坐禅,那么他修行的目的将会是体悟心的空性。这意味着,他努力想要从二元思维带来的痛苦中超脱出来,这就是修习“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这样的修行当然会对他有所帮助,但那还不算是完满的修行。
知道生命短暂,所以尽情去品味每一天、每一刻,这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人生。佛来的时候你会欢迎他,魔来的时候你一样会欢迎他。中国著名的马祖道一禅师'11'说过一句名言:“日面佛,月面佛。”有一次,他生了病,有人去看他时,问他:“你还好吗?”马祖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