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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后悔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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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看得上是她的事,还不还债是我的事。” 
“别自作多情了,曾广贤,要是张闹舍得嫁给你,我陆小燕就给你买一张婚床。”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便宜吗?除了你陆小燕我真的就讨不到老婆了吗?” 
“那你就去试一试吧,试了才知道自己有多贱。我是同情你,你还当崇拜了,真是的。” 她捡起介绍信,摔到我脸上,噔噔噔地走出去。 
我拉住她:“何必呢?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明天我就去开介绍信。” 
她挣脱我:“你去跟那个那姓张的结婚吧,反正我不想结了。” 
“小燕,你会后悔的。” 
“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没想到小燕真的走了,我都给她台阶了,她连头都不回一回。我把屁股重重地搁在楼板上,回忆刚才跟小燕争吵的每一句话,全身忽然就冰凉起来,仿佛打摆子。公正地讲,小燕的每句话都是正确答案,都可以加十分。在小燕的这几盆冷水泼出来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是谁?以为自己受多少冤枉就可以喊多高价钱,就像是那些吃过苦头的革命家、科学家或者艺术家,但是经她这么一提醒,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犯过强奸的、坐过牢的、没有工作的废物,和什么家根本扯不到一块,不信你用受委屈的人减去成功的人,得出来的数字会有多大,怪不得成功的人少,受委屈的人多,要是小燕不提醒,我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不过,为了面子,我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双脚,没有马上去找小燕。失眠了一整夜,我再也控制不住,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小燕的宿舍门前。我举起手,想拍她的门,但是我就像我爸那样放不下架子,突然把手收了回来。这一次没拍门,让我后悔了一辈子,当时哪会想到我的手拍下去就是OK,收回来就是NO,只是到了今天,生活把自己煎成老油条了,才懂得人的运气有时就在拍与不拍之间。你可能想不到,我在把手放下来的那一瞬间竟然正儿八经地想到了爱情。我从来就不想爱情,那一刻竟然发了神经病,要正儿八经地想爱情!小燕跟我有爱情吗?她既然这么看扁我,那她到底爱我什么?难道她像小池那样,仅仅是爱我的卷发吗?她是因为失恋了需要找一个听众,才到杯山去看我的。她爱我的理由是因为我不会嫌弃她身上动物的气味。天哪!这与我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爱情差得天远地远,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刷了绿油漆的门板,我咬咬牙转身走了。小姐,我告诉你,爱情这东西经不起思考,你也千万别去思考,只要你一思考世界上就没有爱情。这是我几十年总结出来的不成熟的人生经验,把它卖给你,免得今后你也犯我这样的狂犬病,不,是幼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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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上午,我发现小燕在门框上留了一张纸条:你爸叫你今天到他那里吃晚饭。 
从杯山出来之后,我一直没去见我爸,主要是怕他生气。据小燕说他一生气就会犯心脏病,医生像下红头文件那样要求全体家属配合治疗,不准刺激他,说白了就是尽量让他心情愉快,绝对不能给他添堵。他的全体家属其实也就我一个人,而我偏偏又是个容易给他添堵的角色,所以我暗自打算在没找到工作之前,先别去惹他。现在他的帖子来了,我却两手空空,兜里没有半点能让他高兴的事,这就像赴婚宴的人没钱送彩礼。 
我首先想到了那张平反文件,于是急忙赶到东方路找张闹。她在东方路开了一家瓷砖店,专门倒卖各种瓷砖,包括瓷做的马桶、洗脸盆,凡是装修房子时需要的各种瓷制品,她这里基本上都能提供。我到达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讲价。她说哎呀,老板,能不能每块砖再提高两分钱?我就靠这两分钱吃饭了,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这点钱也跟我打小算盘,算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你来提货吧。那个男的说我把整栋楼的瓷砖买下来,你也赚了不少呀。张闹说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等到你把款打过来,我请你吃碗米粉,现在生活好了,想吃一碗米粉就吃一碗米粉了。那个男的问一碗米粉多少钱?张闹说三毛呀。那个男的说你赚那么多,就请我吃碗三毛钱的米粉呀?张闹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说那你还想怎么样? 
等顾客走了,她说:“没办法,自从宣传队改成文工团之后,团里就没什么演出了,我得开个店来补充生活,要不然连件好衣服都买不起。” 
我帮她上了一车瓷砖,就坐在门口抽烟。她把我叫进里面的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抽出里面的纸,正是我想要的那份文件。我说了声“谢谢”,坐在她的对面。她拿出一个账本,低头按着计算器,每按一下,计算器就发出一声“嘀”。计算器“嘀嘀”地响着,几绺头发从她的额头垂挂下来,挡住了眼睛,她不时用手撩一下。我盯着她,叫了一声“张闹”。她抬起头。我说没什么,你算吧。她又低头算了起来,头发仍旧垂挂着。我抽了两支烟,又叫了一声“张闹”。她再次抬起头:“什么事?”我摇摇头,说没什么,你算吧。她算得真慢,按一阵计算器,又在账本上写一阵,来来回回倒腾。我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时间不多了,就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看着我:“你怎么变成结巴了?” 
“没、没什么,你算账吧。” 
她把计算器一推:“算什么鬼呀,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算了。” 
“那就不打扰你了。”我站起来,想走。 
她一把拉住我:“你是不是想借钱呀?” 
我摇摇头。她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憋了好久,憋得脸红脖子粗,才把我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她说这又不是强奸又不是抢劫,你的脸怎么红得像个西红柿?我说我从来没骗过人,这是第一次,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逗我爸高兴高兴。她叫我赶快到对面的店里把那句话打印出来。 
不到五分钟,我就在对面把那句话打印出来。回到瓷砖店,她在那句话的右下角盖上了“东方建筑材料公司”的公章。这样我的兜里就揣上了两份文件,腰杆顿时挺了起来,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但是,她立即打击我,说我身上的衣服和新打印的文件不吻合,就用摩托车把我带到百货大楼,为我买了当时最贵的衬衣、西裤、皮鞋和领带,还让我到她的房间里去换新装。我说又不是去骗女孩,穿这么好干什么?她说这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我。 
我这是第一次打领带,怎么打都像个疙瘩。张闹站在我面前手把手地教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当时我对她有了强烈的冲动,想伸手抱她,想把她放倒在床上……这么多年来,我对任何女人,包括小燕、小池,都没有过这么厉害的冲动,冲动得胸口都快爆炸了,好像一下就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忽然转过身,喘了几口气。她说:“领带还没系好呢。”我说:“我自己系吧。”我一边系一边想,为什么在张闹面前身体的反应那么强烈?强烈到自己不好意思,甚至想再做一次强奸犯,难道十年的监狱生活还不够教训深刻吗?也许是她太漂亮了,漂亮到你没法抗拒;也许是十年前那个念头扎得太深,以至于有一丁点机会,它就像水那样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身体9   
傍晚,我来到无线电三厂。我爸还住在平房里,他和赵山河弄了满满一桌菜。进门的时候,我叫了一声“爸”。他没有答应,只是用目光跟我擦了一下。我说:“赵阿姨,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赵山河说:“昨天,你爸打电话给我,说是有贵客,请我过来帮他做菜。我问他贵客是谁?他就让我猜,一直猜到下午,我才知道你是正确答案。” 
赵山河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我爸对这餐饭有多重视,但是他放不下架子,脸始终板着,只要我一看他,他就把目光移开。我掏出那份平反文件递给他,他看着,脸比刚才黑了一倍,手微微颤抖。“长风,你别激动。”赵山河把文件抓过来,扫一遍:“好啊,总算还你们曾家一个清白了。这文件要多复印几份,让那些翘鼻子的人仔细看看,当初我就不相信广贤会做那种事,果然被人陷害了。广贤呀,今后你离那种人远点,我妈就说过,最毒不过妇人心。” 
“妈个╳的!”我爸忽然骂了一句。从他的表情分析,这句话可能是骂张闹,也可能是骂天老爷,或者骂全人类,反正不会是骂我。赵山河给我送了一个眼色。我夹起一坨豆腐放到我爸的碗里:“爸,这事不能全怪别人,我也有错误……”赵山河踩了我一脚,我立即把舌头缩回去。她一会递眼色一会又踩脚,弄得我都轻易不敢开口。 
赵山河摸了摸我的领带:“这玩意我小时候见过,那时你家爷爷,还有你爸一出门就捆这个,解放一来就绝种了,现在又时兴了,真是一时一个样,变得我们都跟不上了。” 
“没办法,工作需要,其实勒着它就像吊颈,一点都不舒服。” 
“哟,你爸前几天还在为你的工作求庞厂长,没想到你已经找到了。” 
我掏出另一份文件拍到桌上。 
“兹任命曾广贤同志为东方建筑材料公司采购员,哇!长风,你儿子出息喽。”赵山河把文件递给我爸。 
我爸看着,板住的脸渐渐松弛,甚至出现了微笑的迹象,但是那迹象还没有完全舒展就散了。 
赵山河问:“广贤,菜好吃吗?” 
“好吃,十年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了。” 
“好吃就多吃点。今天的菜全都是你爸定的,你注意了吗?所有的菜都放了心,他是想告诉你做人不能没心。” 
我吓了一跳,咬在嘴里的苦瓜差点吐了出来。这时,我才留意桌上的菜真的都有心,豆腐里包了韭菜,苦瓜筒里塞了瘦肉,茄子中间夹了肉沫,鱼肚里填满了青椒和西红柿。 
“你在杯山这些年,小燕可没少照顾你爸。是谁给你爸送鸡汤?是谁给你爸补衣服?是谁给你爸修门锁?是小燕,知道吗?你们都是少爷脾气,连个螺丝钉都不会扭,家里缺不得小燕这样的媳妇。” 
“谁说我不会拧螺丝钉了?我在拖拉机厂干的就是这个。” 
“那也不能因为会扭螺丝钉了就摔掉人家,打上领带了就不穿旧衣服。你看看你爸穿的什么?不是他没衣服穿,而是要告诉你不能忘记帮他打补丁的人。” 
“我哪敢甩她,是她自己说现在不想结婚了。” 
赵山河说:“谁叫你跟那个破鞋混在一起?难道你嫌她害你还不够惨吗?” 
“赵阿姨,你最好去调查一下,别乱下结论,动不动就叫人家破鞋。其实,人家的作风蛮正派的,当初不是因为我,她怎么会落得这么个臭名声?人家也有委屈……” 
“这个我不跟你理论,但是赵阿姨劝你一句,如果你要讨老婆过日子的话,就得找小燕这样的人,漂亮的靠不住。既然今天她能把你从小燕这里偷走,那明天她就可以去偷别人,知道吗?偷多了,就会成惯偷。到那时,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我爸忽然咳了几声。赵山河吐了一下舌头,赶紧捂住嘴巴。屋子里突然安静了,我们都低头吃着,嚼食声特别夸张。忽然传来“吱”地一响,好像是谁把单车停在了门口。赵山河的脸顿时惨白:“广贤,不好了,谁把我们家的单车骑来了。” 
我真佩服,赵山河的耳朵比雷达还厉害,竟然一听刹车声就知道是她家的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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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单车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赵山河的丈夫老董。老董就是那个火车司机,当年他把赵山河从仓库接走的时候可气派啦,开了一辆大货车,车厢插满红旗,车头装了高音喇叭,一路走一路唱,硬是把接亲搞成了一场政治运动。 
“跟我说加班、加班,怎么加到这里来了?你这个破鞋!”我先听到老董的质问,接着就看见他挽起衣袖冲进来,一把抓住赵山河的手臂,强行往外拉。赵山河的膝盖顶了一下餐桌,弄得桌上七碟翻了三碟,汤汁横流。 
我爸说:“董师傅,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山河已经十年没见广贤了,今天特地过来看看,你犯得着武斗吗?” 
老董呸了一声:“你儿子还没出来的时候,她不也天天过来吗?她来看什么?看你的小弟弟呀?” 
“你……” 我爸吼了一声,双手捂住胸口,看样子心脏病马上就要发作了。我赶紧拍他的后背。我爸抹着胸口,慢慢地顺气。 
老董把赵山河拉到门边。赵山河双脚蹬在门槛上,跟老董搞拔河比赛。他们拔了一阵,老董突然松手,赵山河仰面倒下。我爸跳起来,跑了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起了赵山河。那几秒钟,我爸的身体比电影里吊钢丝的武打演员还要敏捷,哪像是一个年过五十、心脏不佳的人。赵山河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冲着门外骂:“你这个鬼打的,再敢碰老娘一个指头,老娘就跟你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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