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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花魁劫-第3部分

小说: 花魁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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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产重要,只为它能为人们带来巨大的安全感。那年,我才二十多岁了,完全没有  恐惧过将来。  

十六岁出身,积十年的江湖经验,再加青春,使我的自信心强劲无比,我怕什么?  

极其量从头再起,仍有大把时间。  

有敬生在我身边,我更有恃无恐。  

当年,我决定跟敬生,只为他能保护我。  

记得出事的一晚,是这样的……大同酒家每层收费都不一样,四楼的茶钱最高,订  房在那儿吃晚饭,写的菜式也额外昂贵。除了用料上乘之外,人们喜欢那层楼精挑的女  招待。  

不是有相当姿色,绝不会被部长派到四楼来当值。  

干万别以为女招待是变相妓女,绝对没有这么一回事。  

那年代,欢场中流连踯躅的哥子公儿、阔佬大亨,全都知道要把个大同女招待追求  到手,比应付杜老志舞女要艰难百倍。  

贺敬生前些时,才在批评他三儿子贺勇时说:「怎么现今你们追求电影明星,这么  易如反掌,不消几个星期,代对方签一叠所谓名牌服装单,就已水到渠成。我们那个年  代,别说酒楼女待招,就是杜老志、东方红等的伴舞红星,也得花掉一两年功夫,捧足  了场子,才肯跟你有亲密关系。」  

贺勇闻言,俏皮地说:「现今世道,最要讲的是效率,彼此开门见山,节省时间。  谁还管这种男女关系叫追求呢,谁也不求谁,各自求仁得仁,一场公平交易吧!」  

贺敬生猛地摇头,不置可否。  

我问敬生:「你看那阵子的风气更有意思?」  

「我从来不喜欢粗制滥造的任何制成品。顶尖儿的名牌衣物,仍然每个尺码一打半  打的依样复制下来,分销世界各地,这有什么矜贵!只中国女人的旗袍,事必要度身订  造,这才是独一无二。连男女关系都有个模式,太不是味道了!」  

我笑,这真要每人的个案不同,都迂迥曲折,才叫好呢!  

话说回来,贺敬生自从跟行家到大同酒家四楼见了我,就只那么一眼,他说,便让  他记住了生生世世,从此魂牵梦索,挥之不去!  

每晚都必要到大同四楼来,坐着等我下班,送我回家去,才叫安乐。  

我对他的印象还真不差。只为在多个追求者当中,我只跟他谈话时,心上会久不久  牵动一下。  

那感觉是好的。  

我喜欢他偶然的一个含情眼神,撩动起我的血脉,蠢蠢上扬。阵阵兴奋,像一股暖  流,运行体内。又像温泉,自心口涌到脸上,烫得令人舒服。  

这感觉在跟别的人讲话时,从来没有试过。  

贺敬生并不漂亮,然,他轩昂,有气派,能慑得住人。  

商家汉又能有个大学学位,在那年头,倍添身份。  

我对这个还真有点虚荣感。  

物以罕为贵。在大同酒家楼头出现的,难道还少腰缠万贯的富豪?独独就少有如贺  敬生般的有股读书人的气质。  

当然,敬生来接我下班有大半年的时间,我们还只是留在彼此敬慕的地步,很发乎  情,止乎礼!  

这在当时,对我,更加必要。  

说到头来,我不喜欢在仍有选择的情况下,当姨太太的脚色。  

贺敬生第一晚要求送我回家,便坦白说:「我不会离婚的,太复杂,太划不来!  

只是我妻总不是个难缠的脚色,她是旧式女人,对我于依百顺。」  

我听完,微微笑,道了晚安,就径自回家去。  

睡在床上,我想,冰清玉洁的一个人儿,既有机会出污泥而不染,何必淌这种浑水  !  

从此,若即若离。  

贺敬生是必要不放过自己的追求权利,就由着他去好了。  

就是那一晚,他独个儿自斟自酌,等我下班。  

我则被冯部长派去招待一位警署内的红员:洪照祥探长以及他的一班手足。  

听他们说,只为刚破了一件棘手的奇案,于是跑到大同来庆祝。  

洪探长几杯下肚,捉住了我的手说:「漂亮的姐儿要当心,像案中那个遇害的美人  儿,就是生成了观音似的面孔,招来横祸。要真是天生丽质,好歹找个有权有势的护花  使者,陪在身边,以策万全。」  

说着,竟乘了几分酒意,捏着我的手不放。  

做酒家女,至多也是牺牲色相到如此地步而已。  

我初出茅芦时,遇上这种毛手毛脚的客人,还有七分惶恐。其后,经验多了,每每  是嘴上虚与委蛇,回敬几句好话,手就乘势抽出来了。  

这回一样画葫芦,却不得要领。这洪探长力大如牛,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不放,我  只好强舒笑脸,道:「怎么洪探长把我当贼般看待呢?像狠狠地给我上了手铐似的,我  还要腾出身子来替你们添酒呢?」  

洪探长依然没有放松,声如洪钟地说:「不忙不忙,今晚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只  要你好好的给我坐在身边,别的功夫且不去管它。」  

洪照祥看了站于一旁的另一个女招待叫陈芷芬一眼,随即说:「芬姐,你来,替我  们和你的三妹妹添酒。」  

我的面色剎那间阴睛不定,硬脾气快要使出来了。  

芬姐跟我共事三年,晓得我的脾气,把情况老早看在眼内,慌忙打圆场说:「洪探  长肚子空空的灌下这么多好酒,怪不舒眼的,也是上菜的时候了,让我和小三捧些佳肴  来,让你们好好品尝,今儿个晚上,冯部长特地为你们留了一条极好的苏眉呢!」  

芬姐趁势走过来,轻轻拉我的手臂。  

我还未及反应,洪照祥一手拍打在芬姐的肩膊上,将她重重的推开,芬姐不防有此  一着,连连后退几步,掸到几上去,几上那个上好的花瓶就此摇摇欲坠,一晃眼,就跌  到地上去,粉碎!  

「不识抬举!」洪照祥还口出狂言。  

我使出吃奶的力,挣脱了他,一把冲前扶住了芬姐。  

「你没事吧?」  

芷芬摇摇头,示意我快快引退。   

第二章

「怎么?不招呼我们了?我们的钱不是钱?」  

那洪照祥就此站起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气得不能再气了,说:「请让开,我们没有一定的责任要招呼某些客人!」  

「你敢踏出这房间半步?」洪照祥咆哮。  

「为什么不敢?」  

迫虎跳墙,我容壁怡有什么不敢?  

十五岁时在乡间,姨母迫我嫁个虽无过犯,却面目可憎的男人,我也有胆子独个儿  自江门逃到深圳去,再偷渡来香港谋生。反正自出娘胎就是孤儿,我能自管自活得好好  的,是我的造化,要有逃不了的祸,也叫命了。  

抢前一个箭步,我就冲出房间,下意识地直奔到贺敬生的那一桌去。  

「敬生,带我走!」  

贺敬生才拿起了外衣,洪照祥带着几个手下一齐拥上前,狠狠地看了贺敬生一眼。  

「先生贵姓?」  

「贺敬生。」  

「名字好熟。」  

「不敢当。」敬生拿身子护住我。  

「贺先生盛行?我姓洪,小名照祥,在警界任事。」  

「都是服务群众的行业,我任股票经纪。」  

「既是江湖道上人,自知些少江湖规矩吧!这位容姑娘正在招呼我们那一席酒,还  未酒阑人散,她怎么就钻到别个客人的桌上去了?」  

「她有选择权。」  

「这可要问问冯部长了。」  

那冯部长跟大同几个姊妹,包括芬姐,都知已出了事了,围拢上来,候准时机,以  化解这场恩怨。  

因此,冯部长慌忙站出来,不住的打恭作揖!道:「这就给小弟赏光,好好的再坐  下来,让大同作东,请一瓶好酒,再唤几位姑娘侍候侍候。」  

「容三姑娘可赏这个面?」洪探长伸出手来,作了个有请的手势。  

我自别过脸去,看也不看他。  

出道以来,从没试过这么令人难堪!  

大同酒家跟我没有合同,要走就走,不见得我会饿死街头。  

初来香港,人生路不熟,站在宵箕湾那几间纱厂门口,几个星期,才获得开工三天  ,肚子实在饿扁了,才转到大同酒家来应征。现今地头熟了,手上也有几个月的钱粮,  顶多重新到工厂排队去。  

做酒家女这种拋头露脸的工作,已是我最大的极限,平日有谁对我稍为大声大气一  点的呼喝,也教我想掉头就走,别说要闹这么个不得体的笑话。  

我若然就这么屈服了,难保没有茶客以为有先例可援,得寸进尺。  

在往后的日子里,要是人们误会我畏强权,不知已委屈到何种地步去了。我岂非水  洗难清,无以自辨?  

我当然屈服不得。  

贺敬生只望我一眼,心领神会,说:「我陪你回家去!」  

随即对冯部长说:「你如不满,我明天派人送支票来,小三辞职不干了。」  

「贺少,且别这般认真嘛!」冯部长抓抓头皮,不知如何是好。  

「姓贺的,你如敢带着容小三这就踏出大同半步,香港的治安如何?你好自为之。  」  

贺敬生嗤之以鼻,说:「本埠乃法治之区,你的头是我的客户,不见得他像一些酒  囊饭袋,狐假虎威,置市民的安全于不顾!」  

说罢,拉起我就走。  

一路上,我们都默然。  

心上突然间澄明一片。有种浓浓的被爱宠的感觉,侵袭心头,完完全全掩盖了刚才  的无依与惶恐、气愤与屈辱。  

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非常清晰的出现脑海里。  

原来女人能有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站在身边,是会矜贵百倍的。  

我稍稍望了贺敬生一眼。  

当这个男人出现后,很自然的,我不想他离去了。  

我们紧紧握着手。  

心上当然还有那一抹的阴影,同时交替着出现两个模糊的面谱,一个当然是贺敬生  的妻,另一个则是……不提也罢。阔别经年,再重逢,怕撞面也不相识了,还有什么指  望呢?  

敬生陪我走回家去。  

我住在荷里活道的一幢唐楼内,分租人家的一个尾房。  

贺敬生从没有到过我家来,每晚都陪我蹬蹬的跑上了五楼,就话别了。  

连今晚都不例外。  

经历过这场风暴,大概彼此的心情都有点东歪西倒,需要静静的自行整理一下,始  日后算。  

敬生轻轻的吻在我脸颊上,说:「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来看你!」  

我点点头。  

等待明天。  

明天终于来了,可是,敬生没有出现。  

当芬姐面无人色地跑到我家里来,向我报道敬生昨晚在回他家途中被欧打的消息时  ,我吓得一颗心像要从张大的嘴巴掉出来似。  

第一次见到贺聂淑君,就是在养和医院的头等病房走廊上。  

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面如土色,紧皱着眉,都有一副要冲前来跟我算帐的表  情。  

我不是不恐惧的。战栗来自心底,却是根源于贺敬生的安危吉凶,并非为求自保。  

我当然知道是自己间接地害了他的。  

「你叫容壁怡?」这是那个自称是贺敬生太太的女人,给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点点头。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哀伤都看不出来,却有一份令人惊疑不定,惴惴不安的冷  漠。  

「请随我来,敬生要见你!」  

芬姐仍拖住我的手,走进了病房。  

贺敬生卧在床上,一眼见到我,下意识地移动身子,旁的人立即按住了他的肩,示  意他少安毋躁。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扑倒在他身上去。  

论关系,我和敬生还是朋友。  

讲感情,我们没由来在旦夕之间跨进了一大步。  

如许的融和,如许的亲切!  

我只静静的站着,以眼神表达我深深的感受与关爱。  

「你平安,我就安乐了!敬生闭上了眼睛:「我怕他们瞒着我,事必要看到你,我  才放得下心!」  

眼泪一下子汨汨而流。  

敬生再疲累地张开眼睛,说:「你先回家去吧!我好起来了,就会来看你,你放心  !」  

我泪眼模糊,再看不清楚周围的人,是何嘴脸。  

回到家去。坐到床沿,芬姐给我绞了条湿手巾,又泡了杯热茶,让我渐渐回过气来  ,她才悄悄地告诉我:「贺少是难得的有情人,只他那妻子,脸色难看至死,日后怕不  好相处!」  

芬姐的顾虑并不多余。  

当然,这是日后才知晓证实的事了。?当贺敬生身体康复过来后,我们便赋同居,  顺理成章的事似的。  

我问敬生:「这城还是法治之区吗?」  

「法治之区,法治之国,都有很多不便张扬的处置手法。人家以黑暗手段对待我,  我也投桃报李。你不必多管了。」  

「可是,我们以后安全吗?」  

「当然,已经惊动了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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