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色琉璃(双结局)-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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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困难呢?
灰蒙地,不带任何色彩的悲哀与绝望覆上她的眼,静静地,她从那没有任何一丝空隙的厚重云层中,彷佛看见了这个夏天的夜晚。
好深好黑的夜色哪,就像一场永无止尽的梦靥,黑压压的天空里永远没有清晨到来的一刻!
*****
随着皇后娘娘生产的时间不断拉长,蘅芷宫里的不安也逐渐扩大。
一群候在门外的奴才们,早已不耐久等,围成一圈、不停窃窃私语着。
“怎么办?看样子是生不出来了!”一个婢女担忧地说着。
“唉!咱们皇后娘娘也真可怜,从晌午痛到现在都大半夜了,生不出来不打紧,皇上竟连个关切探问声也没有!”
“这也没办法,谁叫咱们主子要惹恼皇帝陛下呢?”
“可皇后娘娘千错万错,肚子里的孩子可没错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
几个宫娥的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
“咦?容嬷嬷,怎么了,您怎么出来了?”宫娥们被突然冲出门的接生婆给吓了一跳。
喘着气,容嬷嬷神色惨白地道: “这……不好了,皇后娘娘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
柔和的月光,飘散着淡淡的宁静芬芳,洒落华丽雍雅的长乐宫殿。
床榻上两个相拥交卧的男子,发丝纠缠、鼻息轻抵,柔和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自从萧璃卧病不醒后,李希琉陪伴他的时间似乎是愈来愈长了,不论是阅公文、批奏章,还是见百官、议国事,甚至连日常生活起居,通通一股脑儿搬进了这长乐宫里。
虽然心爱的人儿终日昏睡、不言不语,但只要能每天晚上将他拥在怀中守着、候着他,他心中的不满与焦虑似乎就能因这小小的满足而稍感减缓。
忽地,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打醒了正沉浸在幸福中的皇帝主子。
门外,秦世宗不算大却清晰可闻的声音沉静地响起, “启禀皇上,蘅芷宫情况有变。”
躺在床上,李希琉慵懒的眉头微微拢了下, “怎么了?”
“禀皇上,方才稳婆来报,皇后娘娘龙胎难诞,怕是皇嗣不保。”
什么!皇嗣不保!?
霎时,李希琉睡意全消,不悦地坐起身,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些!”
“是。”微弯着腰,秦世宗说话的音量稍稍提高了些, “方才蘅芷宫来报,说皇后娘娘腹中龙水已尽、却迟迟不见龙嗣安诞,恐怕……”
“怎么样?”
“皇后娘娘与小皇子均难脱险。”
什么!
李希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敢问皇上是否要起驾过门探问?”秦世宗小心翼翼问着。
原本女人生不出孩子这种天大的晦事,皇上实在不该去沾惹秽气,但听蘅芷宫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在床上痛到几乎没了知觉,口中却还一直喊着想见皇上最后一面,所以秦世宗还是好心地代问了声。
沉着脸,李希琉小心翼翼将怀中的萧璃挪了个较舒服的睡姿,确定他仍安稳无虞后,才冷冷瞥向秦世宗。
“让人备轿,朕要上蘅芷宫一趟!”他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个孩子,实在不希望就这么失去!
“是,请万岁爷稍后,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去。”
下了床,李希琉大步走到隔屏后,让身边的奴仆帮忙更衣。
突然──咳!
一声非常细微像是轻喘般的咳嗽声隔着薄透的彩屏,淡淡却尖锐地传了进来。
这……
他没听错吧!
彷佛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听,李希琉惊骇到连奴仆递到手边的衣物都滑落地上。
咳、咳咳!
一声又一声,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似地,接连不断的轻咳声,悄悄地响满整间屋宇。
“萧璃!”顾不得尚未穿上的衣物,李希琉飞也似地从隔屏后奔出,直冲到床边。
床上,罗帐内的人儿仍闭眼躺着,经过一连串轻咳的刺激后,苍白的脸上逐渐泛起一丝桃红,向来昏睡毫无表情的脸庞上,挤出一丝微微苦楚。
“萧璃,你醒了吗?”李希琉赶忙握住他的手,撑起他身子,激动问着。
“告诉我,萧璃,你是不是醒了?知不知道我是谁?萧璃!”李希琉连珠带炮一连串问着。
“萧璃!”李希琉又喊了声。
终于,像是听见李希琉的叫唤般,萧璃昏睡的嘴角微动了动,向来不言不语的双唇轻吐出一声轻吟, “嗯……”
“璃!”李希琉兴奋到几乎无法言语。
被枕在强而有力的臂膀中,萧璃的脖子微转了下,像是贪恋地,将脸庞埋入温暖的胸前,彷佛汲取花朵芬芳般不停依偎着身旁熟悉的气息,然后,细长的眼睫轻轻拍动了下,宛如蝴蝶羽化展翅般,张开了一双火红如焰的眸子。
“璃!”李希琉激动的情绪爆发到最高点。
多日来的盼望、多日来的焦虑,多日来的夜不成眠与折磨,天哪!这彷如恶梦般可怕的一切终于过去了!
回来了!他最心爱、最舍不下、最无法失去的萧璃终于回来了!
床边、隔屏后、还有一堆候在门外的奴才们见两个主子又搂又抱,喜极而泣的激动神情,多少也沾染到那不可思议的喜悦,全都不自觉弯起唇角,默默给予祝福。
只有秦世宗,他看着又哭又笑、深情拥抱到浑然忘我的主子时,叹了口气,无言地走到门口,对久候的轿夫们道:
“你们都回去吧!皇上今晚留宿长乐宫,哪儿也不去了!”
毫不犹豫直接下达的命令,在月色柔亮的黑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也格外清冷。
第十一章
龙腾天麒三年夏,皇后雨萍难产,气绝后,竟诞下一子,世人皆称奇。李希琉赐名李皓,字智之。
同年秋,右丞相雨宫被斩,萧璃进驻蘅芷宫,以代母之姿抚养皇子皓,为此,龙腾百官纷怒不已,对龙腾王不满愈发高涨。
青山依依、绿水悠悠,依着山坡地势不断拔高的庙宇楼塔高傲地耸立在云雾缥缈间,远远望去,为清晨的阳光点缀上一股华丽壮阔的阳刚美感。
挑着根扁担,打了满满两桶水刚回到观里的育儒,挥了挥额旁汗水,将水提到灶房后,又赶紧拿了扫把,往观门外奔去。
“喂,育儒,现在才回来啊,快些过来帮忙!”
“瞧,一个晚上不见,这些叶子活像棉絮开包似地,落得满地都是,真是烦人!”
几个正埋头打扫的师兄们发出牢骚,要育儒赶紧加入工作团队。
拿起扫把,育儒身手敏捷地跳下台阶,挥动手中把柄,勤快扫了起来。
道观门前,连同育儒在内,共有七八个穿著灰袍的小道士汗流浃背忙碌着。没办法,今天是皇上到这有天下第一观之称的
“御史观”祈福的日子,这里里外外环境,自然都得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错儿也不能出。
“喂,听说那妖人今天也会来!”挥着扫具,若言首先开口。
“是吗?那咱们要不要躲远些,听说那妖人随便说句话、弹个指,就能让人死于非命呢!”若心将山下人家说的话一句不差地转述着。
“不会吧!那么厉害!”
“当然厉害啰,要不皇后娘娘怎么会死呢?”
“咦?皇后娘娘的死也跟那妖人有关系吗?”
“哼!这关系可大了。”若心挑高鼻,神气地道,“你们不常下山,自然不知那妖人的可怕之处。”
“那你快说来听听啊!”几个师兄弟围成一团,催促若心快些说道。
若心摆摆手,要大家别急,
“这啊,可不是我吹牛,你们若下山随便抓个人问,大家都知道,听说啊,这妖人曾被绑上宫门外的广场,所以大家都瞧过他的面容……”
“长得怎么样?很漂亮吗?”要不,怎么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去、去!什么漂亮!”若心摇摇手,
“听那些瞧过他面容的人说啊,他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双眼睛红的像血一样,额头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恐怖极了!”
唔!听若心说得可怕,几个小道士吓得身子不自觉猛发抖。
“听说啊,这妖人不仅长相恐怖,妖法更是厉害,雨承相联合朝廷百官将他绑在竹木上烧了半天,不但没烧死他,还让他死里逃生,结果一睁开眼睛醒来,马上就克死了皇后娘娘,你们说,这不是恶鬼是什么?”
“太可怕了吧!简直是妖怪嘛!”
“皇上干嘛宠着这妖人呢?是不是被他的妖法给迷惑了?”
“皇后娘娘太可怜了……”
一群小道士,一边打扫、一边七嘴八舌说着皇上的后宫轶事。
育儒低着头、静静听着,手边的工作一直没停下。打他六岁进道观起,他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喜欢清静的修道生活、也喜欢这种无忧无欲的感觉。
至于外界的纷扰与杂沓,他没有心思、也没兴趣搭理。
*****
皇上的祈福吉时,安排在午后未时。
长长的皇辇车队为了怕错过吉时,早早地,在午时还不到,就提前抵达了道观门口。
金碧辉煌的车阵、气宇昂扬的前导骑兵、排长壮阔的人海队伍,为向来与世隔绝的清幽道观添上几分世俗的华丽。
“喂,育儒,快过来看,好漂亮哪!”
几个小道士,偷偷爬上院落围墙,一个个,远远地探头在墙边观看着。
见到皇族浩瀚庞大的车队时,一个个都张大了口、兴奋叫个不停。
育儒对这些没事向来没兴趣,他蹲在矮墙下,拿着小铲,继续清理花圃的工作。
他希望今天天黑前,可以将这满园菊圃整理完毕。
手边正忙不停时,突然,一阵淡淡像是花香又像木香的味道越过墙头、幽幽地飘了进来。
清爽宜人的味道沁得人心脾甚凉、飘然不已,好奇地,育儒抬起头,想寻找散发味道的来远处。
一抬起脸,从墙上花瓣型的镂空小孔上,他见到矮墙外边,一辆金碧辉煌的皇辇垂巾正被掀起。
随即,一个雍雅高贵、纤尘不染,彷如瑶池天仙下凡般的身影,缓缓从轿帘中走出。
正午的秋阳落在他精致迷人、通透如玉的脸上,投射出一道柔柔的淡色光晕。微仰起脸,额前浓密自然的浏海淡淡掩去黑色珠痕,留下的,只有那徒惹人惊艳的雪白色肌肤。
轻踏着步伐,萧璃深吸了一口山林间清爽的空气,熟悉的林木味道,让他不自觉泛开唇角、笑了起来,牙白的贝齿、明媚的光采,即使是天山上的白色雪莲,亦显失色。
育儒睁大眼、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看着。他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温宛如风、飘柔似水,举手头足间那抹尊贵高雅的姿态,彷佛不属于人世间所有美感般,透着一股强烈撼人的力量。
不只是育儒,几个趴卧在矮墙上的小道士们在见到这样的天人容姿后,全都像傻了般,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微微地,萧璃回过身子,弧度优美的唇角再次漾起一抹笑意,随即,身后的李希琉也从轿中起身,不同于萧璃的柔性之美,李希琉俊逸出色的脸上尽是威武的阳刚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手拉着手,很有默契地携手缓行,宛如一对从彩画中走出的绝色璧人般,看得身旁所有人全呆愣愣站在一旁、千百只眼睛完全无法移开。
好半晌,待眼前如梦似幻的身影走远后,攀在墙缘的小道士们才七嘴八舌叫了起来。
“喂,是谁说那妖人的样子难看来着,我打娘胎出生到现在,还不曾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呢!”
“我早就说了,长得不漂亮,怎么能把皇帝陛下迷得神魂颠倒嘛!”
“都是若心啦,说什么人家长的丑……”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山下的人说的啊!”
顶头上的师兄们吵个不停,依附在矮墙下的育儒却完全听耳未闻,此刻,他的缥缈的心思早已随着萧璃逐渐走远的身影、一并恍然离去。
*****
深秋的夜晚,冷凉如水。
罩了件小袍子,育儒像往常一样,避过观里人多拥挤的地方,从后院里最幽静僻暗的小道,一路走去。
端着手上的饭菜,育儒加快脚步走着,今天为了招待一大票的祈福队伍,那些什么公公、护卫、车夫、还有数不清的奴婢丫环们,竟把太师父的晚膳都给忘了。
真是糟糕!太师父肯定饿坏了!
小脚急促奔走着,踏进清冷的院落时,一阵爽朗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
育儒吃了一惊,显然有点不敢相信。
太师父自从将观主位子传给师父后,就一直隐居在此,与世隔绝、从不见外客。每日晨昏,除了自己上此送水送膳外,这小小院落,常常静到连一根细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沉极了。
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声传出,而且还是个陌生男人!
端着饭菜,育儒小心翼翼走到房门前,正想敲门时,没有掩上的房门被风吹开一丝细缝。
从长长的细条门缝里,育儒见到今天上午让整个御史冠上上下下、老中青三代所有道士全都目瞪口呆、惊艳不已的男人。
是他!那个把皇帝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
不同于上午的一身雪白,此刻的萧璃穿著一袭水色盈盈的翠绿长袍,外罩牙白镶金缎背褡,柔亮细致的锦织图绣衬得他无瑕的俊容更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