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倒数两三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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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信我信,你不要大声喧哗。”我尴尬地伸手去捂大蛮牛的嘴。
“敷衍我?”他一挑眉,“啪”地拍掉了我的手,“少来这套。”
“你怎么这么麻烦?”我不耐地吼,“不帮忙拉倒,我又没涎脸求你,大不了我自己慢慢拖到修车铺。”
“等你拖到铺子,人家早打烊了。”他健步如飞,一点不像肩头扛着重物的样子。
“喂……”我咽了口口水,“你一定要这么大张旗鼓啊?”
“嗦!”前面的男生张扬地摆一摆手,我相信,他手里若有纸条一定会贴在自己背后几个字:别理我,烦着呢!
哎,我们之间,怎一个“仇”字了得?
我半天没吭气,走在前面的沙瑞星停了一下,扭头大嚷:“走路能不能快点?我扛着东西都比你快,一会儿去晚了,别哭丧着脸烦我!”
“谁像你那么壮,我累死了。”今天跑了好多路,又没好好吃东西,还被脚踏车的瓦片撞到,腿上酸疼,简直是寸步难移。
他瞅了我揉抚的两膝一眼,不无讽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
“女孩子娇弱有什么不对?”好痛恨他的那张臭嘴,对谁都可以好言好语,就是对我吝啬一字一句!“是你到处喊我是男人婆!”
“你觉得让每个人知道你很娇弱是好事?”他的眸子在夜幕中闪光。
难怪老妹形容她的瑞星哥哥有一双顾城诗中的眼:黑夜给了我黑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虽然我不大懂那首诗,可是他的眼真的很耀眼。
“至少,他们会对我很照顾!”
“错!”他嗤笑了一声,那笑声若波浪拍打礁石,“没想到你也和那些狭隘的女生一样庸俗,利用楚楚可怜的一面来博取男人同情很伟大吗?可笑,你想过没有,世上不是只有好男人的,如果让心怀不轨的恶徒抓到你的弱点,你觉得你还有办法安生立足吗?你大概不记得我为什么叫你男人婆了。”
他的话如一盆冷水浇顶,我浑身战栗。
男人婆,这是他给我的外号,听太久了,都麻木到差点忘了是哪年哪月的事……月月刚上小学一年级时,有几个外班的男孩总欺负她,在月月的新衣服上画乌龟,被我发现后一顿好打。谁知不中用的小屁孩叫了一伙初中的小混混来学校附近堵我,那次不是沙瑞星的
跆拳道队友恰好经过解了围,险些被高年级的男生打破相。其实,他们只要我的一句道歉,我没错,当然死活不肯,被打得鼻子流了血,还掉了一颗牙,这事后来被大蛮牛知道了,他从那时起叫我男人婆的。
我……我的能力是不输给男生的,是这个意思吗?时隔多年,这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崭新的理解,而且,越发清晰。
如果让心怀不轨的恶徒抓到你的弱点,你觉得你还有办法安生立足吗?
这句话不禁让我联想到了佟逸白天的那个警告。他不让我泄露肖轻岚的病,是有这个顾虑吗?唔,或许他是对的,先不说谁会伤害谁,就是传到用人单位那里,也会影响肖轻岚日后的前途。我不得不承认,佟逸的心思远比他的外表要体贴,让我对他多了一层敬意。
不过,人家情同手足,不管有没有传闻中的纠葛,始终是好兄弟。沙瑞星呢?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道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同那是他对我的关心。
怎么可能?
他应该为我耽误他的大事而任我自生自灭——
那时,没人告诉我,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
第三章 怎一个仇字了得(1)
东大面积广,有充分的空间规划景致,也有严重的弊端。
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学生们要找一个教室都不容易。东大在本省另一城市还有分校,而本校三个区单单地铁就绕了多个站点,可想而知,走路得花一番时间。
我们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到达那间修车铺。看到我们来,修车师傅摇头:“收工了,明天再说!”“那怎么行?”我着急地直跺脚,“大叔,您给看看好不好?我一会儿用呢。”
修车师傅拿着扳子敲敲身旁的工具箱:“你们也不看看几点了?再不回家去,我恐怕就吃不上热乎乎的饭了。”
“车都弄来啦,您总不能让我们扛着回去吧!”我一个劲儿地作揖,“拜托了大叔,您给行个方便,撬一下后面的锁就好。”
“那你们也给我行个方便啊。”修车师傅固执地不肯妥协,“今天好歹是周末,谁不想早点收工回家?”
“可您看,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嘛……”我悄悄地用力掐手背,希望塑造一个泪眼婆娑的可怜姿态。
噗!
在我努力做最后一丝挣扎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很煞风景的轻嗤。我极力控制,不想在关键时刻功败垂成,只得握紧拳头,容忍下去。
“不行,那把锁一看质量就不错,要撬也不是一两分钟的事儿。你们把车放在这里,我明天一大早来了再开工。”修车师傅二话不说,还是绕过我俩走了。
“师傅!你怎么忍心这样子对我们啊!”我连叫几声,都没有结果。扭头再看那个大蛮牛沙瑞星,正懒洋洋骑在车的后梁上,幸灾乐祸地笑。我的目标立即转移,“笑什么?车子你是你搬过来的,不怕白费力气,尽管笑。”
“我不怕。”他摇头晃脑地摆摆手,“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理由。倒是你……装可怜装得好失败。”
我不敢置信地讷讷道:“你……说什么?”
“为了博取同情使点小手段无可厚非,但是……”他勾勾手,邪里邪气地一弯唇,“你有没有考虑一下自身的条件?”
这话听着好刺耳,仿佛在提醒我一只乌鸦不该妄想变为凤凰。我千方百计无非是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凭什么要受他唾弃?
我不语,紧抿着嘴唇。
我没有和他斗嘴,沙瑞星纳闷地扬起一边眉毛:“好了,以后做事记得用用大脑,这件事有我搞定。”
“不用。”我倔强地拒绝,“车放到这里,我自己会和洗衣房的人解释。”郁闷完毕,我决定鼓起勇气面对事实。
“又不要我帮啊……”他长长地叹息道。
“不用!”我大声否定,头也不回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喂,你不要意气用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沙瑞星那欠揍的嗓音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索性从裤袋里取出剩下的香巾纸,团成两个小团塞进耳朵,拍拍手,眺望灯火阑珊的宿舍区,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哎,虽说必须面对洗衣房的二重唱,我还是胆怯地在宿舍外踢石头块、绕圈子。听说洗衣房的夫妻俩是刘绒绒的远房亲戚,这两人倒没刘绒绒凶,为人很好,也极为健谈,一旦拉你聊起来就没完没了,大小的琐碎事唠叨千遍也不厌倦,所以大家除了拿衣服、被单到洗衣房清洗,谁会傻乎乎送上门去被轰炸?
? ? ?
夜幕下,一栋栋宿舍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学生络绎不绝。周末本来就是休闲时刻,舍区大门的进出率更是直线攀升。我围绕着附近打转转,格外引人注目。
这时,有人在我的左肩轻轻拍了一下。我掉头看,两眼顿时惊艳地绽放异彩,一位长发飘然的女生抱着本牛皮纸包的厚书,正对我微笑致意。
“天,你是藏碧儿。”我不假思索地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我。”藏碧儿格格地一阵轻笑,“你的反应好有趣,我又不是大明星,你会让人误会我有多么了不得。”
“不是误会啊。”我被她友好的态度打动,主动热络地说:“你本来就很厉害,广告学的才女,还是现任宣传部的部长,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谢谢。”藏碧儿甜甜一笑,那笑容恬如甘泉,很是眼熟。哦,肖轻岚,我记得他也是一个笑容不离唇边的人,尽管两人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但一样出色,一样炫目,若非要说区别,或许,肖轻岚的笑还沾染了一丝暮霭重重的雾气……
“谢我?为什么?”她的谢意让我挺突然,即使我认得她,也没有为此道谢的理由。
“是啊。”藏碧儿说,“谢谢你今天带给轻岚的维他命,那个人啊……”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别看他在麦克风前很厉害,其实本人呆呆的,天天神游列国,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吧,他的视力很差,十米以外雾蒙蒙,又喜欢走路看书,幸亏遇到的是你,万一是别人或是
机动车……”
轻岚?
她叫肖轻岚的口吻又和佟逸不谋而合,是了,人家是新闻系的三大高材生,彼此之间一定有着不可磨灭的默契与感情,我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明白?不过,我拿维他命给佟逸的时候只有猴子在场,藏碧儿为什么知道?
“哦,我打电话给轻岚,结果是阿逸接的,说他在吃维他命。”藏碧儿好像看出我的疑惑。抬手捋了捋耳边滑落的发丝,低声说:“你知道吗?我和佟逸天天守在他身边,都没有你替轻岚想得那么周到。”
“不……不好意思。”我稍稍退了一步。
总觉得藏碧儿的语气有些古怪,她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却让我有种冒昧闯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那种错觉。会是我太敏感了吗?不着痕迹地悄悄捕捉她的神态,又并无异样。
“你不用道歉的。”她诧异地扬眉,“我在为自己的失责而内疚。”
“我……”我搔搔头发,干笑道:“哦,好像是这么回事。”
“有时间吗?”藏碧儿弯唇一笑,“我想和你商量点事。”
“找我商量?”我一指自己的鼻尖,“你确定是我?”
真的假的?一天之内,三个我以为今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大人物,全成了身边的现实人物?“对啊,你叫林日臻不是吗?”藏碧儿伸手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温温的,软软的,如丝绸般柔腻。“可是我……”还要去洗衣房。
“占用一小会儿,我真的有事拜托你。”藏碧儿松开我,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哦。”我是标准的欺硬怕软派,别人一旦好言细语,就只能举白旗。
以前,小学的好友约我在离家很远的动物园玩,爸妈忙着照顾生病的老妹,根本没时间顾我,小孩子乘
出租车不安全,只好徒步走到动物园。可巧,第二天下大雪,我走了半个小时,又在雪地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那位好友都没来。回家后,我陪打点滴的月月也在病床上折腾了两个星期,好友没来看我,病好了又是我主动去找她玩。我原本打定主意质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来赴约,谁料在她拿给我几个火龙果吃后,竟忘得干干净净,直到毕业两人不在同一学校还藕断丝连,我三五不时跑到她的学校找她,可是不知怎么,碰到她的次数极少。沙瑞星骂我是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墙头草,告诉我人家这是故意回避,我说什么都不信。后来,我在一次课间聊天中偶然得知,好友那天之所以没去动物园,是因为父母给她报了个美术班,周末两天都要上课,期望她将来做一个有远大目标的人,而我和她的动物园之约无非出自小孩子贪玩,无足轻重。至于上初中至高中她和我见面的机会少,都怪我太粘人,和谁要好总是一厢情愿拉着对方不肯松手,好友要学习还要画画,被耽误了时间很烦,才疏远我。
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骨气,一个比一个有梦想,我呢……学美术没耐心,学乐器吃不得苦,跳舞不能持之以恒,学习提不上劲儿。高三那年,同学们摩拳擦掌地准备在考场上好好发挥,只有我缩在角落里打呵欠。高考结束,便是填报志愿,沙瑞星在填表前那天突然跑来我家问我,将来有什么打算?我以为他又要炫耀自己将会报什么航空航天大学之类的,谁料他告诉我他也选了东大。当然,人家最终是一本,高出录取
分数线七十多分,我则是徘徊在二本边缘,交了钱,勉强够上提档线。
靠,这家伙不是故意奚落我吗?
最初我是死活不去念东大的,沙瑞星那混蛋还敢嬉皮笑脸问:“你不上大学,指望家里养你一辈子吗?”
我抓狂,立即顶回去:“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嫁人!”
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老爸一鸡毛掸扫上屁股,他那副表情和沙瑞星同仇敌忾,仿佛我是一个让林家恨不得扫地出门的败家子。如此胳膊肘向外拐的家,如此偏心的老爸让我气得大哭大叫,还发生了一幕高考后离家出走的闹剧。我身无分文,在外面被太阳暴晒一顿,顿时晕头转向,最后丢脸地被老妹找到,又是眼泪又是微笑地把我劝了回去。
不过,一看到那个罪魁祸首还在我家悠然地玩游戏,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地起誓:“我没你本事大,也没到吃家里一辈子的地步,好,我去念东大,还会找个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的男友,他肯买SWARROVSKI的水晶坠子给我做聘礼,我一毕业就嫁他!”
沙伯伯见我真的恼了,硬要儿子道歉,可恨我爸妈倒是大方,一句“不要理他们小孩子间的斗嘴”就放了沙瑞星一命,我欲哭无泪,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