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纪·十月之棠号-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女生没有回答,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上去吧。”夏若还过季小米的肩膀,两人的背影一起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口。
黄昏的天边,云朵像被着了色,泛黄泛黄的,无论怎么看也总能看出悲伤的感觉来。
楼道里没有开灯,空间中仅有一点微光,从外头苍白的天穹注入进来。夏若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只剩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每一声都无一例外地压得很低。迈过六楼的最后一层阶梯,夏若回头看了眼上来的楼道,已经被浓得化不开的灰暗包裹,从里到外结结实实,压迫着胸口。季小米走在前面,像隔了一层薄纱,拢住朦胧不清的影廓,不可触摸的真实。
“夏若,快点。”女生回过头,挥手示意她。
“哦。”夏若快步跟上去。这样活生生的对话,却是无法言喻的存在感。
两个人在画室门前停下,季小米拿起钥匙在黑暗中摸索着锁孔。好像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突然——咔的一下,锁头在沉闷的响声中被开启。
“开了。”季小米屏住了呼吸,轻轻推了进去。
黑暗淹没了明亮的线条,沉重的呼吸声中还有女生起伏上下的扑扑的心跳。在夜晚里,一切都不同于白天。夜神微笑着,轻轻旋转着手指,指到哪里,哪里就被上了黑色。那些纯白的石膏像体,好像被下了诅咒,在黑夜里低沉着轮廓,闪烁不出光芒。季小米摸到门边,按下了开关。啪,昏黄的光线充斥了不大的房间,夏若站在灯泡底下,视觉还处在没能适应光亮的麻痹中。
“在那。”季小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看吧,快点。”夏若揉了揉眼睛,绕过摆满颜料盘的长凳,站到季小米身后。
女生拿起画板,伸手揭开了布的一角,像在揭密内心的好奇,而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下一秒归零,爱或不爱,都会成为历史,时光却不能逆走从前。
七月未央(5)
“你们在干什么!”像是空气里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硬挤进两个人的空间里,突兀在意料之外。男生站在画室门口,一只手还扶在门把上,光线从头顶打下来,表情凝重。
“浅年,我只是想……”
“够了!”男生没有表情地说,“给我走。”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滚!”简单而明了,丝毫不留余地的对白。季小米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只是看看,用得着这么凶吗。”夏若说完用手伸向季小米手中的画板,“还你就是了。”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或者是从一开始就作了错误的决定。命运将人玩弄于股掌,却不给予人反击的机会。当夏若想把画从季小米手中拿出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只抽掉了蒙在板上的画布。所有的情节仿佛在那一刻定了格,然后被划入那个名为悲剧的类别。季小米呆呆拿着手中的画板,画面上的女生站在一片深绿色的绿荫下,脸上流露着恬静的笑容,右下角有一排其他男生所不能及的娟秀字体,干净而整齐地记录着:2006。7。11。给夏若。
好像一下与所有场景脱了节。季小米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声。而站在身后的夏若穿过季小米肩膀看到画页下清晰的字体,心里的什么地方突然塌陷下去,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疼痛。沉默中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像童年玩过的木头人游戏,三个被拉长的的影子像在等待着谁先来打破规则。谁都想赢。
“走吧。”夏若突然开口,伸手想要拉住季小米的胳膊。也就一秒的停顿,下一秒,就能突破山洪爆发前的安静。
“放开。”愤怒中季小米甩开夏若的手,画板砰地掉到地面,扑腾起一片厚重的尘埃,跟着还有打翻的颜料盘,弄花了画页,画面上女孩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绝望。
男生听到响声,快步走上来,没有看季小米亦没看夏若,只是径自蹲下来,随手拿了块画布开始清理起被弄花的画页。
—滴答—滴答,墙上的秒针一刻也不停,好似女生滴落在地上的眼泪。
“为什么是你。”季小米望着夏若,眼神悲伤却又坚定。
夏若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不去看她。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我又怎么愿意呢?夏若一直没有抬起头,因为看到季小米难过的样子,心就会狠狠揪起来。只是,她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女孩等的就是从她嘴里肯定的那句否定。
还是没人说话,男生开始平静地整理残局,声音却在夜晚的寂静里显得刺耳。没有哭声,没有愤怒,没有解释。
仿佛上帝突然一声叹息,女生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夏若转身想追上去,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抓住。回头时对上男生深色的瞳孔。
“夏若,别追,她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语气里没有犹豫。
“放手。”夏若冷冷地说。
空间里没有回声,男生也没有回答。
“我叫你放手。”再次强调,却是一字一顿的坚决。男生的手指突然松开,无力地垂到衣摆,愤怒里夏若读不清男生低垂眼睑下的内容。
“我不能没有季小米,所以也不可能接受你。她有多难受,我就有多恨我自己。”走到门边,夏若没有回头,一字一句地讲完这句话,泪水已经堵住了喉咙。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已无法用时间去统计情节。
像是戏谑的结局,少年站立在房间中央,好像没上发条的玩偶,丧失哭笑与行动的能力。
夏若跑出房间,却忽略楼道的另一侧,季小米躲在门边的角落,捂着嘴却哭不出声来。
—她有多难受,我就有多恨我自己。
女孩想要得到答案,却听到这样的独白。
在很久以后,会是多久,我们才能真正从幼稚的猜忌中脱离出来,然后坦诚地写下抱歉?
05
'旧照片放在相框,框住了回忆却怎么也框不住我的悲伤。'
七月未央(6)
再次见到季小米的时候,是星期一的下午。夏若站在车站的站牌底下,阳光强烈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季小米远远地从人行道走来,身边还站着几个女生。
一点一点,逐渐逼近,一点一点,剥开了记忆。
等到走近了,夏若才看清季小米身边站着的人,中间有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就像沙子进了眼睛,流泪或是揉搓一定都会难受。
女生在自己身边停下,视线始终没有转向夏若。
“哎哟,这是谁啊,难怪大白天的就闻到股骚味。”身边的女生突然对着夏若尖声叫起来。美好的脸庞,却有着说不出的恶心。
像是所有烂俗小说里出现的坏女人,她们挑拨离间,无恶不做。夏若低下头,不去理会她,心里想着怎样和季小米说话才好。
“我看是早就设计好的,和自己的好朋友抢,真不要脸。”
“我早说过了,那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米,你千万不要再相信她了。”
“嘁,以后得离那烂逼远点,省得脏了自己。”
一声一声刺痛了女生的耳朵。
夏若皱了皱眉头,“够了!你们有完没完啊。”
“你说谁呢,大声嚷嚷什么啊!”不知道是谁突然伸手推了夏若一把,夏若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上。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若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啪。像是没有预料到的剧情,一个耳光重重落在夏若脸上,离墨微站在夏若跟前,仰着下巴,狠狠瞪着她。夏若的耳道内开始嗡嗡地鸣响起来。
“不要因为浅年喜欢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早和季小米说过你勾引浅年的事,要不是她不信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你。”
夏若瞥过脸不去看她,忍着脸上火烧似的痛,伸手抓住季小米的手腕。
女生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想抽出手腕,但反被夏若抓得更紧了。
“你,难道也不信我吗?”夏若看着季小米,已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只剩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季小米你快说你相信我啊,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只要你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
沉默了一会,所有人像沉浸在自己设计的剧情,女生突然把手腕从夏若手中抽出。
“算了,我们去前面的站点等车好了。”内容不是针对自己,笑容也跟着转向一边。
像是缓冲的电影画面,每段场景都在播放过程中卡壳。夏若突然僵住了。回过脸的季小米表情漠然,像是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站在夏若的面前,语气平静地听不出一点波澜。
心里被猝不及防地插进一把刀,越是想挣脱它就扎得越深,嘴里却叫不出痛来。夏若看着季小米和离墨微她们离开的背影,越走越远,倏一下消失在七月的白光里。耳边还有周围人议论的声音,但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季小米,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不远的人行道上,少年的洁白衬衫仿佛能耀花所有人的眼。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背影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天空突然一声惊雷,像是瞬间变了脸,从喜悦转为愤怒,眼看就要洒下雨来。周围的行人开始四处躲闪,只有两个身影,一个在远处,一个在近处,唯一相同的是都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住了。
06
'或许再也没有人,能陪我走过一年又一年洋紫荆开落的季节。'
回忆停了闸,像迟钝的机器,一旦放置久了便很难运作起来。
但有些事情,并不会随人们的意愿而改变结果。比如女生之间的关系。在无数偶然之中埋下温暖的种子,既而以飞快的速度萌芽,长成参天大树,足以庇荫却常常忽略庞大根茎下的暗流。夏若和季小米就是如此。情节在最初就迅速地展开,以至于在而后的日子里,随时间无限放大的隔阂也开始穿插进来,一点一点裸露在日光之下,直到到达一定的程度,人们无法承载的边缘就会整个垮掉。好像那些相片中的脸孔,会跟着时间的摩挲随纸片泛黄而不再有往日的光泽。谁又能说,岁月记载的那些感动不会随现实而失真。
七月未央(7)
夏若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处于七月尾巴的阳光拉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烂熟于心的线路,却在此时无比漫长。好像完整的画面被人撕碎,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这样没有季小米陪伴的路程,夏若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突然,前面的胡同口出现一抹熟悉的白色。
夏若往后退了退。
少年穿着一如以往的白衬衫,染成海棠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浅浅的红光。由于侧着身子,所以未发现夏若。女生平息已久的心跳被瞬间扰乱,记忆一下被打开。夏若的眼睛突然就痛起来,转过身想绕开男生。
“浅年。”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猝不及防地钻进夏若的耳朵,她反过身。季小米一脸笑容地出现在夏若视线里。“在这里干吗?”
男生抬起头,“你看到夏若了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没有。”女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好像被一只手扯去了表情。“难道只会为了夏若才和我说话?”
男生低下头,不去看季小米的表情。
“夏若,是不会喜欢你的。”女生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
男生抬起头,转向季小米,女生粲然一笑,“夏若她,知道我喜欢你。”
“是吗?”男生直了直身子,走到季小米跟前。“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喜欢夏若的对吧?”
“你……胡说什么。”季小米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脚跟抵住墙角。
不远处,夏若躲在一堵墙后,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情开始变得惴惴不安。
“你一直知道我喜欢夏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男生突然像变了个人,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我……我没有。”季小米结结巴巴地说完,咬住嘴唇。
“你撒谎!”男生不紧不慢地说,“你早就知道画上的人是夏若,却还要偷偷带她去画室。”
“你,凭什么这么说。”季小米红了眼眶,嘴唇被咬出几道深深浅浅的齿纹。
“其实在你带夏若来的那天晚上你已经偷偷来过画室了,既然知道夏若就是画上的人,为什么还要带她再去一次?”
“你没有证据,怎么知道我去过?”
“我把一份作业忘在画室,回去拿的时候看到你进了画室。”
女生不再反驳,听着男生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早就知道夏若是画上的人吧。”男生的声音突然变低,“那天晚上我会回画室也是因为收到美术组的通知说晚上要来赶期末作业,其实那也是你撒的谎吧。因为想让夏若更内疚,就把我也一起骗来。”
沉默中,季小米挂着眼泪的脸突然笑了。“对,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夏若,但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明明我这么喜欢你,可夏若却什么都没做,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当季小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夏若已经倒回到路口,背影模糊而毛糙。风刮起的发丝被脸上的泪水紧紧黏住。像是断在空气的对白,像是失了声的电影画面,让人忽然就悲伤起来。
可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