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平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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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梁之间架上桁条,覆上芦苇把子,芦苇把子上抹泥,泥上覆瓦——大功几乎告成了。
随后又有几日的修整,但人手减了一半。屋瓦上覆了脊瓦,封了瓦当,水泥抹了檐口,外墙水泥抹缝。屋子里用石灰抹墙,用混凝土墁地,大功终于告成。一家人从院墙的一个缺口进出,新房门用门板堵了半截,防鸡狗进去踩坏了水泥地。防不胜防,小桂家一只大公鸡飞了进去,在过道地上踩了十几个竹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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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水泥地坪一干,保良就箍上门安上窗,门窗一律用朱红油漆,刷得锃亮,窗玻璃都是压花的毛玻璃,不挂窗帘也没事。窗户一直大开着,用风钩固定住,好发散屋里的潮气。过路的往他家一看,都要称赞几句:真亮堂啊!这房子造的,高大气派!
然而新屋周围还有那么多破砖烂瓦,保良夫妇和春叶从早到晚忙着处理那些建筑垃圾,又归拢用剩下的黄沙。用剩的一两方砖也整齐地码到猪圈后头。
这些天来,春叶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和女伴们一起玩。现在闲下来了,又找不到人玩。小桂住到她二姐家去了。她二姐开着个小副食店,姐夫又去句容做生意,姐姐一个拉扯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吃奶,忙不过来,就把小桂叫去了。
采菱在春叶家挖地基那天就走了,和慧英一起去了新沂市里的一个服装厂——这两人都学过几天缝纫——每天早出晚归,骑自行车来回,几乎是披星戴月。
崔菊也和后庄几个姑娘去做小工,就是不做小工,春叶也很少和她一起玩,感觉说不到一块去。
她也不习惯找新嫂子李梅玩。李梅是后庄的,她们几乎从来没有在一起玩过。而且李梅比她小月份,怎么称呼呢?叫姐罢?有些难为情;直呼李梅?又太唐突了,差了礼数。她直截的避免和李梅碰面。
也许,她也该找个事做?做什么呢?她不会缝纫,也没有做点心烹饪的手艺。小工当然是可以做的,她又不热心,她感觉和所有做小工的人都说不到一块儿,虽然她爸就是个做小工的。而且她妈也不让她去做,那环境粗糙杂乱,她怕水灵灵的女儿以后找不到好婆家。再说,工地上人那么杂,出点事怎么办?田磊媳妇还不是在工地上跟田磊跑来的?就在家里帮着做活罢。一家五口人出去了三个,就不用再出去一个了,春叶妈地里的,家里的,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春叶就留在家里。圩里少了几个姑娘,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似的——在春叶心里。
她有些寂寞,她在新房子门口抱胳膊站着,看晚晖染红的麦草垛,涂紫了红砖墙,柿子树变得金碧辉煌。枝头解了还在叫,三两只蜻蜓在夕阳里飞,其中一只遍身通红,惹得小李的女儿和换换喊着叫着去追。燕子在院子的上空飞着要归巢,麻雀还在屋脊上吱吱喳喳,已经有一两只蝙蝠飞出来了,在天上东一头西一头乱撞,仿佛迷失了方向。
春叶看着这一切,神色显得落寞。春叶妈往屋里抱柴草,她忽然喊了一声:“绪东,小鸡打防疫的药水你有没有?”春叶定睛一看,赵绪东骑车掠过门口。他刹车停下来,说:“有。你什么时候要?”春叶妈道:“明天一早,你送过来啊!”绪东答应了一声,又走了,春叶眼看着他去了明喜家。
小鸡现在长得半大,正是打防疫针的时候,许多人家等着要。第二天一早,绪东骑着车一路发放防疫药水,发到春叶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春叶提着一桶猪食正往圈里的食槽倒。绪东过去,说:“你家要的药水。”他从“邮包”里取出一瓶药水。春叶哦了一声,拍了拍手来接。
她穿着奶白色无袖无领的汗衫子,米色短裙,大约是睡觉穿的衣裳,光裸着茁壮的麦色的胳膊藕色的腿;她的脸腮是桃色的。——奶、米、麦、藕、桃,都是好吃养人的食物。绪东不知为什么,脸上忽然一热,有些讪讪的,转身便走。春叶道:“别忙,给你钱。”绪东就站住了,春叶提了空桶往家去。
绪东站在猪圈边等着。猪圈上搭着瓜架子,垂下二尺来长的吊瓜。光溜肥硕的长吊瓜,很像什么人爬瓜架子垂下来的一条腿。吊瓜花是金黄色,也是丰硕肥壮的,有种雄阔的美。当中又杂着奶白色的葫芦花,却是单薄柔弱的小家碧玉似的,有种娇怯怯的情态。又有亚腰葫芦垂下来。有一个葫芦已经长成了,褪尽了绒毛。它的样子和一些妖冶性感的女人的胴体相仿,丰胸、细腰、肥臀。那些女人都是照它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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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里五头猪在抢食,争先恐后,猪槽很快就见底了。“采花贼”已经胖得面目全非,它哼哼唧唧地舔着食槽,很享受很惬意的样子,它似乎已经忘了它还有过比这个更享受更惬意的时候。绪东看着“采花贼”,觉得非常愧疚,是他断送了他一生的“性福”。这个时刻,绪东认为自己是罪不可恕的。
他在猪圈边垂头默哀的时候,春叶出来了,问:“多少?”绪东道:“两块五。”春叶递给他一张五元的票子。绪东找了她两块五,又给了她一支塑料针筒。绪东就骑上车走了,继续发他的防疫药水。春叶家的厨房上空炊烟直冒,她妈大约在烧饭吧?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孩子”跟他打交道。
药水发放完毕,太阳已经相当高,而且相当晒人了——又是炎热的一天。绪东站在三队一户人家的门口,等他们拿钱出来。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他的白色短袖衬衫潮了,显出一种月白色。他的脑门上也全是汗了。
两米开外的地方是一丛臭橘障子,十来只鸡在臭橘根部的虚土里拱着、滚着,惬意地伸直了两条大腿晒着。鸟类学家称之为“沙浴”,本地人叫“鸡晒胯”。臭橘障子边有一株槐树,槐树上吊下一条青虫,身体一伸一屈,仿佛寻短上吊的人在作垂死挣扎。当然,这虫不是在挣扎,它的行动方式就是这样,在树上都是屈曲着身体前进,屈时像一座小小的拱桥,伸时似一截绿色的火柴梗。本地人叫它“龟腰虫”。
绪东发现这龟腰虫的时候,一只公鸡也发现了,它跳起来一口啄住,在地上又啄了几下,然而它并不吃,它退后一步咕咕地唤着,唤它的妻妾们来享用。臭橘障底的母鸡们听声一窝蜂赶来,一个身体轻捷的妾最先赶到,一口将龟腰虫啄了去,伸伸脖子,咽入腹中。其他的妾不满地咕咕几声,又逡巡了一阵,散了。绪东看着,微笑着,觉得挺有趣的。
公鸡真的适合冒险家托生。运气不好的被整成骟鸡,做辛苦的男保姆。更糟的是男保姆都没得做,做了红烧子鸡、叫化鸡、宫爆鸡丁,那结局真的很惨。运气好的就是和这只公鸡一样,作为硕果被保留下来,它的光荣任务是打鸣和传种,妻妾成群,享不尽艳福。这些公鸡吃喝不愁,又有极其丰富的爱情生活,整日昂首挺胸,高视阔步,不耐烦的时候找邻家的公鸡干一架,向妻妾们显摆它的雄风,国王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公鸡真幸福!而且它很知道疼爱自己的妻妾。比如刚才这只。
绪东的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他只要一个妻,他也会像这只公鸡一样疼她——他唯一的爱给唯一的她。
脚有点跛的户主出来了,递给他一迭硬币,他数都没数就揣兜里。那户主姓裴。他笑道:“不怕少?”绪东笑道:“不怕少。”他使劲蹬起了车。耽误了这么久,他饿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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