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乞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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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她褪去身上破败的旧衣,清理、包扎她身上的伤痕后,才替她换上新衣,衣料上等柔软,她这辈子从未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坐在床榻边,他没有离去,听着她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墨黑的瞳藏着不为人知的思绪。
“我叫墨儿,我有名字,我不是可怜的小乞儿,我叫墨儿,不是没有人要的,我要活下去,爹娘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只要我乖乖的……”
她低哑的啜泣声一整夜徘徊在耳边,他什么话也没说,倾听她的心声,牢牢地抱着她,紧得不留半分空隙。
“只要我乖乖的,他们一定会要我的……”
那夜她哭了好久好久,仿佛想将来这里前的羞辱不甘,一次狠狠发泄殆尽……
“墨儿?墨儿?”
“怎么,好了吗?”墨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崔翇收回扎在她脚上的银针,温文儒雅的脸上有着淡然笑意,一身白衣衬得他更加英挺。
崔翇约长墨儿五、六岁,医术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好。
“没什么,只是想到些陈年旧事。”她避重就轻地道。
“可是你眼底怎么会有水气?”
收妥吃饭的家伙,崔翇为她开方抓药,他之所以会进裴府,全该归功于她的“气虚体弱”,三不五时就让大当家叫来和他叙旧。
上回她还因为腰骨酸疼,被大当家架到他这里扎了几针。其实,那不过是太过操劳,根本和病痛扯不上关系。不过,她的体质仍是比常人差,需要特别小心看顾呵护。
见崔翇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墨儿赶忙抹去眼底的泪意。
“哪有?你看错了。”
若不是稍早见到裴弁那双含冰的目光,她也不会跌入过往回忆的漩涡里。
也不戳破她的谎言,崔翇将包好的药递给她,并提醒道:“这帖药,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吃一次。脚伤无碍,因为你气血不顺,再加上近日天气寒冷,所以拐了一下就受不了。”
“谢谢。”接过药包,墨儿本想问他近日天冷,需不需要再帮他添些厚袄,哪知门外却突然传来急急的呼唤声。
“墨儿姐、墨儿姐!你赶快来,快点呀!”
“怎么了?有话慢慢说。”见那名小婢跑得气喘吁吁的,墨儿忙伸手稳住她。
“大事不好了!睿王府里请人来说媒了。”
闻言,墨儿急得奔出药院,连药都忘了拿走,只留下崔翇在原处无力地道:“那个你别跑太快,你的气血还未通耶……”
王爷请来当说客的媒婆,一看就非泛泛之辈,客套话说不到两句,就将帖子塞进墨儿手里。
“这个麻烦总管交给裴大当家,希望这回别再找什么理由推拖了。”来意表明,话也交付清楚,媒婆倒很干脆,连让墨儿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便离开了。
裴府虽非皇亲国戚,但富可敌国,广结天下豪杰、权倾四方商贾。因此,裴家六兄弟在京城里相当受女子青睐。最初裴弁因事业才刚起步曾婉拒成亲,墨儿还为他挡下不少说媒的人,没想到这回连权高位重的睿王爷也来凑一脚。
墨儿看着那张帖子,她曾拿过不计其数的拜帖,心情却从未像此刻般感到沉重。她晓得裴弁终有一天会娶进心爱的女人,然后忘了她的存在。但这天未免来得太快了……
踏出屋子,天际飘下如棉絮的白雪,落在墨儿的发上、衣上,有些停留在她脸上,最后化做一滩春水落至帖上。
她已然分不清上头的水痕是泪,还是雪融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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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为什么这几日的雪,总是下个不停呢?
墨儿独坐房内,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全京城内最隆重盛大的婚礼。
虽然所有迎娶事宜已打点完毕,可大家都不知道新娘人选究竟是谁,不过裴府上下仍是洋溢着欢欣鼓舞的气氛。
墨儿丝毫未感染到这份快乐,只是静静听着门外锣鼓喧天,充满笑闹声,心头纷乱犹如窗外飞雪。
为了迎接这场婚事,她为他点了最华丽的琉璃锦灯,好祝贺他的新婚;为他布置最喜气的新房;还去庙里拜佛,祈祷他在往后日子里能平安喜乐……
墨儿坐在窗前,眼底写满绝望,她并没大方到愿意看见别的女人依偎在他怀抱里,然后再扯出虚伪的笑容,客套的祝贺新人白头偕老,因此,她没勇气离开房间。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裴弁进门,意外见到她的泪水。
“你又在哭什么?”
“没有,是雪融化在我脸上。”墨儿抹去面颊上的水痕,收起多余的情绪,从容应对。
裴弁冷冷凝视她,薄唇抿紧,似在质疑她话里的真实性究竟有几分。
“怎么了?你还没换上喜服呢!”见他身后跟了两名丫鬟,手里捧着大红嫁衣和凤冠,她觉得意外。“莫非是新娘子的嫁衣不合身吗?”
“没有!”他答道,顺势抬手将残留在她脸上的细雪抚去,不悦那张娇俏的小脸冻得红透。
“你们还不赶快拿去给新娘子换上,若耽搁了,会误了良辰吉时。”她吩咐着那两个丫鬟,哪知她们动也不动。“快点!再拖拖拉拉下去,真的会误事。”
“东西放着,你们出去吧!”他抬手赶人,丫鬟们不敢怠慢,全退了出去。
“你……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墨儿疑惑地望着他,挣扎着要离开他。
见她急于离开他,裴弁也不甚在意,只是将窗子关紧以免她受寒。
“那我该待的地方,又在哪里?”他回过头来问她。
“当然是你的新房。”她脱口而出,可心底却抽痛了下。
他难得见她把话说得这般冷绝,好似急于在今日跟他撇清关系。
“我见过你布置的新房,我很喜欢。”他眸光深邃,慢慢说道。
“若新娘子也喜欢的话,墨儿会更高兴的。”她言不由衷地道。
裴弁迈近一步,见她始终和他保持距离,那双鹰眼也眯了起来。
“没有新娘在的屋子,就不能算是新房。”
“新娘子马上到了,大当家您稍安勿躁。”
“我会如你所愿。穿上!”他将桌上那套嫁衣、凤冠推到她面前。
“你说什么?”她瞠大眼,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我说穿上!你听不懂吗?”她质疑的模样惹恼他了,她最好能识相点,别让他大动肝火。
“我不要!”她推开衣服向后退一步,只想离开这无理取闹的男人越远越好。
裴弁将她拖进怀里,也顾不得是否会弄痛她。
“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当真以为还有人敢要你?”谁敢跟他抢人!
她若不是将其它男人看得太有胆量,就是太轻视他的占有欲。
她注定与他纠缠不休,一辈子待在他身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些日子,她的强颜欢笑,他全都看在眼里。打从答应成亲,他心底的对象就只有她,不告诉她,只是想试探她是否会在乎他迎娶别的女人。
“我从未如此痴心妄想过。”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却无半分喜悦,有的只是惊愕。
“是谁说每个女人都渴望有人爱的?别告诉我那不包括你。”他眯起眼,在她唇边低问。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墨儿很想逃却无处可躲,只能慌张的看着他,仿佛心事全遭他洞悉。
“离开我,你能去哪里?你又能走多远?是天涯,还是海角?”他笑得冷酷,擒住她的力道又重一分。“无论你的人身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你为什么总不放过我?”难道见到她伤心,他就会感到快乐吗?
“我由衷希望那不是你的心声。”薄唇贴在她的唇瓣上,裴弁低语威胁。“放过你?呵!我、办、不、到!”
他曾想过要放她自由,可一旦放手让她飞走,只怕孤苦伶仃的她会再度沦为乞儿,回复当初可怜的模样,既然如此,她要自由有何用?
“你对我好残忍。”她泪流满面,因为他残酷的对待。
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她,不同以往的亲吻,而是带有很愤怒的情绪。
“你越是恨我,就越离不开我,别以为你能逃走,不会有人敢收留你,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更不会有人在你充满绝望的时刻拉你一把!”
她在他的狂吻中颤抖,面对他的狠绝,她无力抵抗,只能手足无措地待在原地默默承受,任凭他由她身上掠夺想要的一切。
“你的泪简直多到让人心烦,可无论你流下多少眼泪,我都会不厌其烦地抹去它,直至你再也流不出泪为止。”
自从十二年前那天起,他便肩负着抹去她泪水的重责大任,他绝歪让人瞧见她落泪。她的伤心难过、无助脆弱,只能够对他诉说。
“我话说得够明白吗?”他用手托高她小巧的下巴,俯身轻咬住她的唇。“别再挣扎了,没有新娘成什么亲?你比谁都明白裴家丢不起这个脸。”见她迟迟不肯动手换衣服,裴弁再度撂下重话。“要你为我穿上嫁衣很痛苦吗?”
她害怕见到他冷寂的面容,那是在仅仅面对她时才会有的残酷,他是绝对不会就此打住的,她相信为了逼迫她,他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
“你若再坚持、再抗拒下去,我也能找到别人成亲,不过那个女人将会永远生活在炼狱之中。我要让你亲眼瞧她尝到比你更甚千百万倍的苦头。我会告诉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教你一辈子良心不安!”他威胁她。
他不择手段就是要得到她,让她深感恐慌、无计可施。
“你以为逃得了吗?你注定逃不了!”他不在乎她怎么想,她的命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打从相逢的那刻起,就紧紧捏在他掌心里,而他的人生中,也不会有她之外的任何女人。
“为什么?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她问。
“我不觉得这个选择哪里不好。”
“我们的世界,是相当不同。”
纵然她很不想去回顾自己低贱的出身,可那是事实呀!
“不同?”他抬高眉,似笑非笑。“的确,你的美丽的确很与众不同,我喜欢你待在我身旁的样子。”她的一切,他比谁都喜爱,也比谁还想彻底占有。
“那不是你的真心!”所谓的爱情,不是同情!她见不到他眼底的感情,他将她比喻成一件喜爱的物品呀。
“我的真心究竟在哪,那不重要,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我厌恶重新适应其它女人,更讨厌别人待在我身边,说你,就是你了!”
“你能够承受旁人的指指点点,说裴府的当家夫人是个出身卑贱的乞儿?”世人有多残酷,她不是未曾见识过。
“你又何苦让小六他们因为你一时兴起,陪你受罪。”
“我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也不是一时兴起……你少拿身分这种可笑的理由来逃避。”
“你别总不当成一回事。”这些年来,她尽心尽力维护整个裴府,说是私心也行,欲藉由这方式报答他也行,但他不能如此摧毁她多年来的辛苦。
因为这座宅邸,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为她唯一可栖息的归所了。
“我要你永永远远都留在这里,这座大宅谁能撑起,我就交给谁。谁敢多话,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记住,我会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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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从没想过这顶凤冠最后会压在自己头上,它的重量是她无法负荷的沉重,她没想过自己往后的人生,注定要和他纠葛不清。
到现在她的掌心还留有他的余温,方才拜堂时,他不顾礼仪,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牢,像是怕她临阵脱逃,她几乎是在他的胁迫下被逼着拜堂。
精致的妆容藏在盖头之下,墨儿带着淡淡倦意,好几次都差点合上眼皮,打起盹来。
她像尊木娃娃端坐在新房,凤冠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皮发酸变重,她想假寐片刻,舒缓波涛汹涌的睡意。哪知不过才合眼,门突然被人推开,外头传来嘈杂声,扫去她的倦意。
有人进来了!墨儿连忙打直腰杆端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门转眼又合上,脚步声在桌前停了下来。
裴弁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若不是他身上穿着和新娘同样绣工的大红喜服,他脸上的表情,真不像是刚拜完堂的新郎官。
墨儿知道进门的人是裴弁,也只有他,才有如此慑人的压迫感,对他的气息她已非常熟悉了。
裴弁凝视穿着大红嫁衣的墨儿,微低着头,看似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