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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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事……没事的……”倚进他的怀里,练如滟逸了声嘤咛,舒服地合上了眼。
和师父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未曾见她沾过半滴酒,怎么他才离开就发生这样的事?
叹息在心底,同时又感到无比踏实。因为……无论如何,师父就在他身边呐!
“师父,咱们进去吧!”齐磊俯下了头,轻问落在她的耳畔:“夜里风大,很容易着凉的。”
“嗯……”
也不知她是同意,还是无意识地发出声音,齐磊只管揽紧了纤腰跃下,半搀半抱地将她扶进了内室。
让练如滟平身卧下后,他斟了杯茶,挨坐在她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撑起她的上身:“师父,喝口茶解解酒,要不,明儿个会犯头疼的。”
晕晕然抬了眼,蒙胧视界里见着的是齐磊,她霍地绽了笑:“是、是你……”
“是我,我是齐磊。”他耐着性子温声道:“来,师父,喝口茶。”
“唔。”檀口就杯饮下茶水,凤眸睇睐间,犹自含醉:“齐磊,你回来了么?真好,回来了,真好……”明知这是酒后话,听在耳里,齐磊仍旧禁不住心跳如擂鼓,浑身窜热。
练如滟往他的胸膛偎去,一臂横过他的腰间,安稳地合眼睡了。
齐磊气不敢喘、身不敢动,视线滴溜溜地朝下探去,但见练如滟透着酡绯的绝丽容颜近在咫尺,有股说不出的清媚诱人。这一瞧,心头炙火愈烧愈旺,脑海更兴了缠绵绮思,惊得他赶紧闭上眼,口里不断反诵念着:“齐磊啊齐磊,你千万不能意乱情迷满脑胡思、亵读了师父,否则,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下!”
只是……天晓得!这会儿,他受的苦,搞不好比十八层地狱还要磨人呐!
※ ※ ※
疼,好疼!
额角仿佛被针头刺着、扎着,令她不自觉地攒紧眉头;伴随着痛觉,练如滟的神智亦渐渐苏醒。
昨夜,她拎了酒上屋顶吹风,不知不觉喝多了。醉眼迷蒙间似乎瞧见一个人,而后,她……她……是被人抱下来的?!
猛地一惊,练如滟立时睁了眼,赫然发觉自己枕的不是茅草,而是一具暖呼呼的胸膛;她飞快坐直了身,就在这时,一声熟悉且虚弱的招呼传入了耳──“师父,早安。”
“齐磊,怎么会是你?”明眸圆亮,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当然是我。”齐磊转转颈子、拉拉手臂。经过一晚的凝坐如山,全身都发僵发硬了。谢天谢地,现刻,他终于可以动了!
“你不是说来回至少要好几个月?才过了三天,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致醉得犯糊涂,连时间都记不清吧?!”
“是过了三天没错,但我觉得比过了三年还久、还长。”齐磊嘿嘿干笑,明白说了缘由:“我、我实在捱不住嘛,所以就借快马蜇了回来。”
练如滟素容一沉,嗓音微冷:“你该回去的。”
“我知道我该回去的,可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无论走到哪儿、做些什么,总是记挂着师父。有时候,突然很想跟师父说说话,却发现师父不在身边,心里就好难受、好难受。”
“唉……齐磊,你……”练如滟柔叹了声,却不知如何将漫在胸臆的情愫化为言语。
握住她的手,齐磊直直瞅着她:“不晓得为什么,最近我老是有个预感,觉得师父要离开我,再不想见我了……”练如滟沉默未答,原本她是真有这个打算,只是碰巧他必须回家、先一步离开酒肆罢了。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齐磊接着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经过昨晚,我明白师父的心意了。”
“经过昨晚……什么心意?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语气露了急,练如滟满怀忐忑。难不成,昨晚……她说了什么?甚至,做了什么?
热度回到脸上,齐磊掩不住欢喜的窘红:“虽然,师父一直要我回去,看起来似乎不大在意,其实,师父心底是希望我早点回来的。说到底,咱们是谁也不想离开谁,谁也不愿离开谁。”
“我、我那是酒后乱语,作不得准,你别想大多了。”她极力否认,雪腮却漾了彤艳。
“或者……”俊容浮了抹顽皮的笑:“是酒后吐真言呢?”
方寸乱了、计较失了。练如滟仓皇站起,背身对他:“乱语也好、真言也罢,总之,你该回家去的。”
“我知道,所以这才蜇了回来。”齐磊跟着站起,朝她凑近:“师父,跟我一块儿回去吧,好不好?这是我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闻言一怔,好半晌,她幽幽叹气道:“我跟你回去,不觉奇怪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我师父呀!”
“话是不错,但毕竟我是名女子,你爹娘若见了我,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怎么看咱们?更何况……”稍稍一顿,练如滟缓缓倾出心中话:“你将来总是要成亲娶妻,这事儿要传出去,不好听。”
“成亲娶妻?”齐磊扬高了声:“我压根儿没想过!”
“就算你没想过,你爹娘也会替你想。”
他毫不犹豫地说:“这辈子,我是要和师父在一块儿的,不成亲也不娶妻!”
“你呀,说的是孩子话!”练如滟回睨了眼,摇头道。
“我是认真的!”齐磊连忙强调:“师父没嫁人,我也不娶妻,咱们就这样永远在一块儿,岂不是好?”
“我是老姑娘了,没嫁人是正常。你不同,你正值青壮,长相端正、人品也过得去,活该有好婚配。”
“旁的我不晓得,我只知道,在我眼里,没人及得上师父!”齐磊扳过她的身子,澄清的眸子直直瞅着:“倘若,旁人真有话说,那么,师父就嫁我吧!反正,嫁不嫁。娶不娶,我都要跟师父在一块儿!”
“嫁你?!”心尖儿颤了,练如滟逸出轻呼。
“是啊!”嘿嘿,这个聪明法子,真是好极了!
她被他得意的模样逗笑了。“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
他耸耸肩:“是早是晚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师父愿不愿意跟我走这一趟?”
陷入沉思,练如滟犹豫了……“师父,就答应我吧!”齐磊锲而不舍地煽风点火。
良久,她终于给了他要的答案:“那……好吧!”
“太好了!太好了!”一把揽抱她的腰,齐磊兴奋地将她整个人高高举起,不住转圈。
“齐磊,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练如滟口里嚷着,却怎么也无法掩饰春风般的笑。
这旋转的喜悦,可比醉酒更让人迷眩呐!
※ ※ ※
没想到,齐磊所谓的“家”,竟是如此华盛大户。当年在绝天门,她以青鸥的身份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可现在同齐磊进了齐园之后,还是不免诧讶。
后来听了齐家下人的解说,这才知道齐家原是官宦世家,早几代甚至曾与皇室结姻,后来虽淡出官场,但累积下来的资产、声望依旧让齐家保有贵绅的地位,近年不仅借买卖漆器、金银器拓展财源,还不时救危济贫,在乡、在外皆有美名。
齐磊的爹娘及几位兄嫂,以她江湖历练的直觉,他们应该都是善良、好相处的人。
这就难怪了,难怪齐磊的性子向来直率,想什么就说什么。毕竟,能有他这等出身环境的,恐怕世上找不出几人呐!
正当她寻思之际,蓦地传来了叩门声。
“练师父,是我,齐磊的娘。”
她起身开了门。“夫人找我有事?”
“过来瞧瞧,也同你聊聊。”齐夫人满面堆笑,煞是亲切:“白天都是大家伙儿齐聚的场合,没能好好说话。”
练如滟斟了茶,两人坐下:“夫人,请。”
“磊儿自小就嗜好武学,早年我们都是依着他,为他请了许多名师,他确实练得认真。”齐夫人啜口茶,轻轻叹道:“最近这几年,他在外的时日长,说想亲自寻找高手,修习更精深的武功,我们也由着他。可现在,磊儿二十有几了,该是定下心性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练如滟始终维持有礼的微笑,静静聆听。
齐夫人又叹了口气:“唉,说真的,磊儿四处闯荡,久久才回家一次,我总放心不下;他爹没表示什么,实际上也是牵肠挂肚。如果,磊儿能待在家里,咱们就少了许多担忧。”
“夫人有话,且说无妨。”练如滟明白话中另有深意,挑明了问。
对她的直言,齐夫人霎时间愣了下,但随即领会。于是娓娓地说:“我瞧得清楚,磊儿很尊敬师父,想必练师父说的话具有相当份量,能否请练师父劝劝他,就留在家里,别再浪迹天涯了?”
“这番话,齐夫人何不亲自对他说?”
“磊儿是么子,向来要风得见要雨得雨,所幸这孩子天禀善良,沉迷的又不是吃喝嫖赌,没养成恶习恶性,可惜……”齐夫人扯了朵苦笑:“或许是太顺着他了,这孩子眼里所见、心中所想,尽是武学。就算咱们做爹、做娘的,恐怕他都很少顾念……”练如滟轻轻颔首,表示了解。
“说到底,咱们种的因,结的果就该认了。如今,坦白跟练师父说,不怕练师父笑话,就盼练师父愿意帮这个忙。”
“这……”低头寻思良久,她终于给了答覆:“关于这点,我不方便插口。无论齐磊现在是什么性子,都该由他自个儿做决定。强留,未必是好。”
闻言,齐夫人不禁黯下表情,颇为失望,继而念头一转,这会儿,倒是对准了练如滟:“想必练师父是武功高强的女中豪杰,在江湖浪里来、浪里去的,难道,没想过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夫人的意思是……”
“倘若,请练师父在齐园当护院,不知算不算委屈?”留了她,也许齐磊就会跟着
待下。
“不委屈。”浅浅一笑,练如滟温声解释:“只是……虽然在齐园的日子肯定舒适得多,但诚如夫人所言,我过惯江湖生活,无论苦乐,总之,是我的选择。”
“这样啊……”齐夫人对她的回应并未着恼,却不免遗憾。
她补充道:“夫人放心,我说过要让齐磊自个儿决定,就不会多说什么。”
“练师父,谢谢。”齐夫人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磊儿能拜你为师,是他前辈子积的功德。”
“夫人言重了。”
“打扰许久,该让练师父早点休息才是。”齐夫人起身告辞,未了,不忘再加一句:“刚刚的提议,还请练师父再考虑考虑。”
练如滟未答,仅是微微露了笑……
※ ※ ※
回家的日子是忙碌的,接二连三地接风小宴、洗尘大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这些早在被齐福找到的那一刻,他就有所觉悟了,更何况,这是为人子弟应担的责任。
这天,拣了个大清早,他打算找师父溜去附近逛逛,不意在廊点间听见婢女的对话──“莲儿,你觉得那个练师父怎么样?”
“人是挺和气的,倒不算热络,只是……”“只是什么,你,决说呀!”
“天晓得,她是不是真会武功!小少爷称她做师父没错,实际上是怎样,咱们这些外人哪里知道啊!”那轻忽的语气……暧昧极了。
“莲儿,你这嘴儿太利了吧!不留口德,小心将来下拨舌地狱。”
“嗳,可不是我一个人怀疑,三少夫人房里的春菱、四少夫人房里的竹音都这么说呢!她们都认为,那练师父是小少爷在外头的相好,以师父的名义来齐园,是为了避人耳目!想那练师父,人长得这么美,应该早被娶回家藏着了,怎么会来教人练武功?!”
“唔,这样说来,挺合理的。”
“那当然!在外头结的相好,怕是成不了齐家的媳妇儿,先进齐园,就不怕未来的小少夫人说话了,以后,小少爷再想法子收做侧房,岂不是好?”
“嘿!莲儿,这就叫做‘齐人之福’呐!”声音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嘘,小声点儿,别要传人主子耳里。咱们下人看得明、想得透,可在主子面前,总不好乱嚼舌根。”
“这话说得倒是……”
听到这里,齐磊再忍不住,当下迈步而出,横了眉头坚了眼,提嗓喝斥:“你们胡说些什么?师父就是师父!”
“啊!小、小、小少爷!”两婢女同时一惊,血色尽头。
“不管你们怎么猜、怎么想、怎么以为,师父就是师父!什么外头的相好,嘴巴放干净点!”他是真的光火了。
低垂着头,嗫嚅地求原谅:“咱们……咱们知错了,小少爷息、息怒啊……”
“哼!”齐磊不愿多说,肃着表情离开了。
练如滟开门见着的是满面不悦的齐磊:“怎么了,一大早就绷着脸?”
抿紧唇线,齐磊抓起练如滟的手就往外走,同时撂了句:“不出去晃晃,我会被这里闷死!”
见他异于平日的行止,练如滟心底有数,也就暂且由他领着。最后,两人来到近郊的湖边。
惟觉清风徐来,散了蒸蒸暑气,撩起一阵水凉,原是初夏好景正长。
“闷在心里头的话,现在能说了吧?”练如滟先开了口。
齐磊抬眼向她,专注凝瞅,认真地说:“师父,咱们成亲吧。”
这话,该是花前月下的喜甜,但在他凝重的字句里,完全失了味儿。
她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问道:“成亲,不是解决事情的手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磊深吸口气,将今晨在廊帘间听到的对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