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四恶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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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之后。
那丫头该不会又跑去睡吧?
如往常,整座厂子都找不到人时,君还四依照惯例来到水榭厢房,今儿个他直接把敲门的步骤给省了,直接推门进去。
果真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床幔是放下的。
今天外头正飘着雪,她会窝着不动,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三年来,她都是这么窝混过去的。
唉!这丫头……天候越冻,她是越不想动,动不动就扑到床榻上,窝在被子里虚度。
只是,不知她要拿去参加丝造大会比试的披风到底进行得如何,一连三天没再碰见她,而近日他的手伤好了些,便到铺子里去忙,虽遇不着她的人,但也做得紧迫盯人了。可谁知道他不找她,她就不会找他……
他也不想找她呀,毕竟那一晚的古怪悸动还残留在他的心底,他怕一见着她,他的心又开始作怪,无端端地教他烦躁。
可今儿个,是不得不来。
因为时候不多了,眼看着丝造大会已经逼近,他担心她的披风到底是进行到哪里了。
对,他找她,向来是为了公事而来。
可不是吗?倘若不是为了公事,会是为了哪桩?
尽管天候很冷,尽管外头正飘着薄雪,尽管知道她极怕冷,但他还是得要公事公办,大不了,他帮她升盆火去寒好了。
“绿绣,该起身了。”君还四大剌剌地拉开床幔,却愣在床边。
不是因为他见着了不该瞧的东西!反正她向来都是整装入睡的,而是他一掀开床幔,竟没瞧见人。
“人呢?”他心头猛地一紧,像是教人掐住了喉头。
瞪大眼,他的脑海中突地翻飞出那一晚她几乎融入浓雾中的画面,刹那间血液逆流,教他霎时站不住脚步,往旁边的柜子一跌。
他傻愣地跌坐在地,好半晌才突地拍额大笑。
啐!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在房里,又不代表她不在厂子里,就算她真的不在厂子里,也不代表她不见了,不是吗?
就算绿绣真的不见了,这也没什么,顶多是气恼她不告而别罢了。
真是这样吗?他顶多气恼她的不告而别而已吗?他的心思似乎没有这般单纯,似乎不能够这般轻描淡写略过的。
他陷入沉思,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准自个儿再胡思乱想。他想要靠着柜子站起身,却不小心撞开了柜子,里头掉出一件藏青色的披风,他连忙拾起,眯起黑眸睇着披风上头绣上的鹰隼。
难不成这就是她这一回要缴送丝造大会的披风?
果真如他所料,这深深浅浅,仿若是山水泼墨书的绣法,已三年不见,现下一见,真是一绝!
他像是极度爱恋般地抚上这像是丝绸般的绣样,却猛地发觉——
“这丝……”怎么触摸起来像是她的头发?
这丝滑细腻的触觉,就如他前几天摸上的头发一般,那日的触感几乎还残留在指尖上,他不会错认的,但……以发代丝?有这等绣法?
他蹙眉思忖着,随即将披风再塞回柜子里,起身掸了掸有点发皱的袍子,有点恍神地走到外头。
她的头发,短了不少。
披风上头的绣线不少,但是色线有深有浅,可都算是黑色,若说鹰隼是用她的发丝绣出形态的,他也不会太意外。
发绣……真亏她想得出这法子,无怪乎,不管他怎么做,都绣不出像她这般的味道。
然而,拿自个儿的头发去绣,这……会不会太暴殄天物,她怎么舍得?
唉,现下又不是想这东西的时候,眼前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找着她!
她不在房里,不在厂子里,她到底是上哪儿去了?
“四少。”
在通往染坊的长廊上,浅樱与君还四擦身而过,轻唤了他一声,发觉他没有半点反应,她不禁又跟在后头。
“四少,你要上哪儿去?”她的声音不禁又大了一点。
“浅樱?”君还四微诧地停下脚步,见她跑到跟前,他忙问:“你有没有瞧见绿绣?”
“绿绣?”这是什么状况?前几天不是还恼得和她避不见面,怎么现下又急着要找她?“四少,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她?”君还四生气地吼道。
她没瞧见他很急吗?他急着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用自个儿的头发代替丝线。
“我方才在外头瞧见她。”浅樱掏了掏有点发疼的耳朵。
“外头?”他惊讶地道。
浅樱眨了眨眼。“对啊……”她真的在外头瞧见她了呀。
“今儿个飘雪,她会外出?”怎么可能?
“真的,我在外头酒楼瞧见她,而且还不只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像是塞外民族的男人。”
君还四不由得瞪大眼。
怎么可能?她不是苏州人氏,她几乎是跟随着织造厂在这儿扎根的,一年到头几乎都待在厂子里,她哪里有时间到外头结交外族友人?
况且,今儿个飘雪,她不是最怕冷的吗?
浅樱盯着他的反应,微微地挑起眉。“四少,你……是不是在吃味啊?”话落,她赶紧捣上耳朵。
闻言,君还四一双暴瞪的黑眸仿若火焰般地烧了过去。
她捣在耳朵上的手抖个没完,然而等了好半晌,却依旧没听到他震耳欲望的咆哮声,教她不解地放下手。
“四少?”她试探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四少应该会大声吼叫才对,怎么静成这样?
他瞪若铜铃的黑眸印上浅樱不解的眉眼,然而他的脑海里却不断地翻飞着绿绣的身影,从三年前初见面的那一天,飞掠到现下,飞掠到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仿若快消失的她……
***
“浅樱?”君还四突地淡道。
“是。”她必恭必敬地聆听着。
“你记得……那时候,我说为了要避嫌,遂在厂子里设了个水榭,要绿绣往后在水榭待下。那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他有几分呆滞地道。
“咦?”尽管心里不解,浅樱还是据实以告:“那时候是因为四少老是缠着要问她绣法,问到日日夜夜都缠住她不放,府里有下人在窃窃私语,所以你便决定让她到水榭去,以断人口舌。”
“是吗?”果真如他所料,他确实遗忘了一小部分的事……可是浅樱说得不是很正确,事实的真相只有他知道。他想起来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才说服自个儿遗忘的。
包容她的贪睡,不悦何公子的调戏,不满她把眼锁在他人身上,不……
事实上,是他自个儿察觉到了。他爱缠着她,不只是因为绣法,要不然他不会事隔三年后,等到现下才要她动手绣丝造大会的披风。
事实上,是因为他……
“啊——”
君还四猛地抱头暴吼,吓得一旁的浅樱掩耳不及,只能傻眼地瞪着他。
“四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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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夜深人静,外头风雪肆虐之下,只听得见雪花纷飞的窸窣声响,掩盖了浅浅的脚步声。
君还四贴在窗根边,总算明白绿绣为何老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了。
肯定是因为她老是彻夜绣着花样,要不就是画着绘本……要不然依她那般贪睡,她又怎么能如期地交出绘本?
君还四敛眼瞅着绿绣坐在软榻上,调着绣架夹,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为披风绣上生动的色彩,神情专注得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就连他已经站在窗边许久,她依旧浑然未觉,仿若这天地之间,只剩她和绣架……
他不在她的视野之内,这好似当初,他愤怒将她丢到水榭的最主要原因。
只因她一沾染上布匹,她的眼里就没有他……啐!他这样计较岂不是像极了执拗的娃儿吗?
他是这样的人吗?真不愿意承认!
可不管到底要不要承认,这似乎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察觉自个儿的心意,他已经明白自个儿所有不合理的举止究竟是为哪桩;而现下他来,只是想问清楚她今儿个一天,到底是窝到哪里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的走到门边,略过敲门的步骤,大刺刺地打开门,缓步走到她身旁。见她依旧埋头苦干,他不禁喟叹一声。
“绿绣。”
她蓦然从桌前抬眼,想要藏起披风却已来不及。
“老板,你怎么来了?”绿绣苦笑着。
怪了,他这时应该待在宅子里,怎么会突地跑到水榭来?
君还四静静瞅着她,不回答她的话,反而走到她身旁坐下,冷声道:“你还没绣好吗?时间就快要到了。”话落,他不禁翻了翻白眼,气愤自个儿怎么会问不出口,明明都准备好了,怎么话到舌尖又吞了下去?
“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一点细节了。”她的双手依旧盖在披风上头。“老板,你放心,绝对是赶得及的,待我完成之后,再让你审视成品。”
“嗯……”君还四轻轻点点头,轻咳两声,打算卷土重来;然而,话一爬上舌尖,不知怎地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却又说不出口,气得他直想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他是这么孬的人吗;不过就是问上几句话也开不了口?
“老板,你是怎么了?”
绿绣一脸疑惑地瞪向他,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宽眉;一下张牙舞爪地挤眉弄眼,一下又颓丧无力地松下膀子,她不禁觉得好笑。
“我……”仿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硬是不让他说出口;可见着她勾笑的脸,想着她今儿个不知道是上哪儿鬼混;顿时,不知打哪儿来的力道慢慢凝聚,从身体深处涌上,一鼓作气地冲上脑门。
“你今天到底是上哪儿去了?”他闷声吼道。
绿绣微诧地眨了眨眼,感觉耳里嗡嗡作响。真不知道他闷吼这一声到底是为哪桩,她只觉得她的耳朵好痛。
“不要再装蒜了,我听浅樱说,她瞧见你和个外族人在酒楼里,你说,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君还四大声地咆哮着,明知道自己话说得有点火爆,但是心中的这股气就是遏抑不了。
“我……”这么巧,被浅樱撞见啦?
“不要骗我。”他发狠道。
见他双眼暴若银铃地瞪着自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绿绣知道纸包不住火,不由得肩头一垂,招认了。
“我同他们要头发。”
“头发?为什么?”君还四不解地问。
“因为……”绿绣移开身子,取出披风。“发绣……这只鹰隼缺了点颜色,我找不到色补,而昨儿个上街,方巧瞧见塞外民族的发色,便异想天开想要同他们买头发,可谁知他们说头发是他们的命,一辈子都剪不得的。”
“你就这样傻傻地找他们谈,难道你不怕他们对你意图不轨?”君还四努力地控制住自个儿的手,就怕一时失控会掐上她细白的颈项。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要赶紧将这披风完成,遂……”再多说,好似狡辩。
“你……”他不由得重叹一口气,一把攀上她的肩头,将她搂进怀里。
这个笨丫头居然是为了这等事去找那个外族人,他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又有点恼,直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老……老板?”绿绣重拧起眉,窝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是怎么着,一下子对她大呼小叫,一下子又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心思太难解了,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要头发可以找我要啊,我的也可以,为什么非要剪短自个儿的头发,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追着外族人跑?”倘若她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岂不是要他内疚至死、心疼至死?
她眨了眨眼,猛地想起。“老板,你似乎老早就知道我是以发代丝线……”对了,她方才说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意外。
“我先前瞧过披风了。”他没好气地道:“我晌午到房里找你,你不在里头,却教我歪打正着地开了柜子,披风从里头掉了出来,我拿起来一瞧,发觉绣线摸起来的感觉不太一样。”
“但是,发丝和丝线极为相似,你怎么分辨得出?”她不由得皱眉。
“我当然分辨得出,因为……”喉头一时梗了一口气,教他欲吐不能,欲吞不得,仿若是卡在其中!不上不下。
说不出口,真是说不出口啊!
“我知道了,听浅樱说老板的绣工是无师自通,但却是相当精致,对于绣线的要求也相当高,自然可以轻易地分辨。”
“对,你说的没错。”才怪!他是因为那是她的头发,才得以分辨的。可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