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逝--苏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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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想象到,长兄现在的神情会是什么样。
我指着鲍仁问长兄道:“大哥,你还认得他是谁吗?”
“莫非,他是别院之中的那个小厮?”
“我逃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苏仁从那座别院中赎了出来。烧了他的卖身契,让他姓回他原来的姓氏,送他去山中学艺。之后,又给他在军中寻了个职缺。现在,他已是大齐最年轻的统领了。
“小鲍,你过来,见过少爷。”我指着哥哥对鲍仁说。
我醒来后的十天里,见的唯一一个外人,就是鲍仁,我将我自己和哥哥、子文兄的性命交给了他。
“看来,我是彻彻底底的输给你了。小沐。你的每一步,都计划得几近完美。”长兄的声音听来,明显得有些落寞。
然后,我听到一声金石破空之声。长兄他,就那样,用他手中原本想要取了我的性命的剑,刺入了他自己的咽喉。果断地,不留我们丝毫余地的,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他颈间喷涌而出的鲜血,象是要在最后的时刻宣示着他的不甘一般,喷了我全身。
我和哥哥相扶持着离开这间屋子。
里面,刚刚逝去了我们的长兄。
其实,我根本就从没想过要取了他的性命。我只是想着,要帮哥哥夺回苏家。要将苏家,完完整整地还到我们那归来的父亲手上。
至于我自己,从来就不想坐上苏家的家主之位。
如果长兄他没有自裁的话,我想我大概会将那座曾经软禁过我和母亲的别院,用来作为长兄以后的住处吧。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长兄自裁之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子文兄果然依约,将所有利用官府势力封闭的漕运生意交回给我们。
可是,他自己,却在西泠住了下来。就住在西泠书肆的学生寝室之中。那里,左面和我的小院仅仅一墙之隔;右面,翻过院墙,就是我的沐园之中的那座水肆。
他说:“离开书肆好久,回来住着回忆那些最快乐的日子。”
其实,我明白,他是在等我。
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搬回了沐园居住。
可是,父亲却再也不肯插手苏氏诺大的漕运生意,将它们全权交给了我和哥哥。
我将哥哥拉上了苏氏家主之位,我自己退回哥哥身后。我几乎很少亲自动手处理任何事物,将所有的一切都丢给哥哥处理。只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他尽量最少的提醒。
哥哥他,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独力控制苏氏。
因为,我的病,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发作。
我的衣橱,我上了一把只有我自己能打开的锁,里面已经满是沁透了我的血的手帕。一片比一片黑红。
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二十.守护
二十.守护
菊花开的季节,我迎来了我的第十九个生日。
我一直住在小院里面没有搬回沐园。
哥哥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将苏氏帝国做得比父亲在时更强大了。在为他开心之余,我更加为子文感到难过。
我原本想要一直瞒着我的病,直到最后。
可是,子文他不知从什么时候,竟然看穿了我的隐瞒。留下了一封信给我,就独自离开。
信里,只写了一句话:“我去给你找你的药。我要让你活下去。”
他走遍了他所能去的所有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托人给我带回他找到的当地最好的药。南海偏岛上的鹤啖香、药山的蛇步草、岭南的七色花、极北之地的幻彩雪莲、天山冰池的寒潭水、炎谷的目木和凤尾栀......每一样,都是不世的奇药;每一样都足以奇效医治百病。我知道,他是不愿让我就这么死去。
可是,我已经守护了我最想守护的东西。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了。对于子文,我只能对他说,此生,我对你不起。如果有来生,希望我还能见到你。
我将那些他送回来的药,小心地收在锦囊中,再收在一个柜子里.我已不打算用这些药了。
他终于赶在我生日的时候,回来了。
为我寻来传说中的神医来为我诊病。
他说:“小沐,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就是我要让你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他话中竟然出现说不尽的沧桑。
“神医,我已无心恋世。放我离开,岂不更好?”我将所有人都打发出我的房间,单独让神医留下来。
神医捋着长及腰腹的白胡子摇头叹息:“苏姑娘可知,刘公子为给苏姑娘寻医问药,付出多少么?老夫在药山上见到刘公子时候,他正独力和一条大蟒搏斗,身上被咬得狼狈不堪,却仍然坚持着将大蟒刺死,只为了拔下传说中被大蟒守护着的能医百病的蛇步草。老夫看着他紧紧握着那么一支蛇步草,硬撑着将蛇步草送到驿站托人送回钱塘苏家。驿站的马扬蹄远去的那一刻,他终于撑不住倒下。眼睛却仍盯着马蹄远去的方向。老夫为他的执着感动,也为他一介布衣却如此英勇而折服,更好奇的是怎样的动力让他如此地不顾自己安危只为获得一支传说中的救命药草。我将他救起,才知道原来他的身后,竟然有这样的故事。苏姑娘,你觉得你已经生无可恋,可是你最应该珍惜的人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不愿正视这段情缘?”
原来,那些稀世名药是这样一件件出现在我面前的,原来,子文是这样为我寻药的......
可是......
“苏姑娘,目木可以疗眼疾。”最后的这段日子,我依靠神医为我治疗的眼睛审视着我的这片世界。
我服下了子文千辛万苦为我寻回的药。
我享受着子文全心给我的一切。
我请求三姐留下,帮哥哥料理苏氏。
我令莫愁频频往返于我的子文之间。
其实,我的身体,早在神医到来之前就已经病入膏肓。即便服下了神医亲手炼制的用无数奇珍异草制成的药,我也只不过是拖延些日子罢了。
神医临走的时候,赠我两只药瓶。一瓶延病,一瓶延命。
我对神医的唯一一个请求,就是不要将我的真实病情告知任何人。已没有什么能够将我的生命留下,何苦再劳烦身边所有爱我的人为我烦心,为我操劳。
我坚决将婚礼延后,我想要继续守护我最应该守护的东西。
我开始带着三姐和莫愁出席各种场合,我将莫愁解释成我新认的妹妹。关于三姐,我希望她能在我之后,成为辅助哥哥的最佳的助手;关于莫愁,我全心地希望她,能够完完全全地替代我,包括我得到的爱情。
我必须守护的是我的家,我必须回报的是最爱我的人。
我令莫愁每日往返于我与子文之间,或者将我们之间的信笺相互传递,或者替我们传递口信。此生,我注定已经无法回报子文之于我的爱情,我希望,我能还他我所能给的最完美的东西。
三姐在我的数次劝说之下,终于答应搬回苏家大宅居住。那里,仍然住着苏家的大夫人,她的母亲。
我希望,我所留下的,是没有任何隔阂的苏家。
我不希望长兄的悲剧再次发生。
因为在我之后,苏家只剩下哥哥和三姐了。
二十一 嫁心成殇(终章)
二十一嫁心成殇
我不希望长兄的悲剧再次发生。
因为在我之后,苏家只剩下哥哥和三姐了。
三年时间,三姐早已接替了我手上苏家所有的生意。虽然她几次来小院里找我,要我将所有生意接回去,她好想重新回到当年,那些和换命的朋友们一起纵横山野之间的日子。可是,我们都已回不去了。我们最想要拥有的从前。
神医留给我的延病的药早已告罄。连延命的药也只剩下区区三粒而已。
我将和子文的婚礼,定在三日后。
“子文听到姐姐终于允诺婚礼,高兴得欢跃异常。”莫愁将我的答复传给子文之后,回来告诉我。我注意到,她的眉眼间,提到子文时闪烁的异常神光。春意盎然。
我已经正式认了莫愁做妹妹了。
我知道,他们其实早已将我的婚礼要用的一切都准备停当,就算我要现在就嫁做新娘,我一样可以风风光光。但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停当。
“莫愁,你得再帮姐姐一个忙,去军营里将鲍统领请来,姐姐有话要对他说。”我要找鲍仁帮我最后一个忙。
婚嫁。
我曾经为了一个人坚决地拒绝。
我才知道,我拒绝的是,怎样的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人。甚至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我错过了他,在我最应该回应他的时候。
我只能在最后,尽我所能地给他我所能给的最完美的东西。
我的最后三颗延命的药,只能最后维持我三日的性命。
三日一过,我是会上至碧落,还是会下到黄泉?
嫁,在沐园举行。我将颜娘早早的支去了沐园。我在我的小院中听着沐园里振彻天际的喜庆声音。谁会想到,成婚的,是新娘的妹妹和新娘的丈夫,是新娘自己亲手促成。
我用药延迟来的这最后三年,我将莫愁培养成了已经超越我的才女。我将我和子文之间的一切都告诉了莫愁。
我叮嘱莫愁:“在婚礼完成之前,千万不要给任何人看到是你不是我。不然,婚礼很难完成。要等到行完房礼,就算子文看到,以子文的性格,必然会善待你。之后的日子,你只需要将你的才华展现在子文面前,总有一天,子文会全心全意地爱上你。就象他之前爱着我一样。”
我相信,以莫愁如今的才华和美丽,定能和子文长相斯守下去。
心在痛。
我用药延迟来的每一天,都象是在向阎王借命。
真正药用尽的时候,我的痛会更加倍地将我击倒,从此万劫不复。
我摇摇欲倒,鲍仁在身后将我稳稳扶住。
我要找鲍仁帮助的就是这最后的一件事。
我要他,在我死后,悄无生息地将我埋在西泠河边那片茂茂葱葱长着松树和柏树的树林里。
眼前再次渐渐模糊,我知道,我的时间终于要到了。耳边响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沐园中的婚礼在继续。我不停的喷吐着腥甜的液体,就象六年前阮郁突然离开我时一样,不过这次,我再也止不住。
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脑海中突然无比地清明。我似乎已经闻到了那片松柏林间清新的味道,那是我最终睡的地方,曾经那样无比熟悉的味道......
我的前二十年,我是最幸福的小公主。我曾经快乐得没心没肺。双十年华的时候,家突然败了,之后短短的一年里,我尝遍了友谊的阴险市侩,师恩的离索,爱情的萧瑟。曾经执着的一切在很短的时间内,在我的眼前全部透露出最深层的糜烂着的污浊。本应是刚开始绽放的年华,我长出了我的第一缕白头发。那以后,我才开始知道,我必须学会的,是守护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家。
我其实,从来就宁愿永远都平平淡淡的活着。从来不想和任何人争夺什么。在别的什么人想要从我手中夺走什么的时候,我宁愿平平淡淡的让给她们。我曾经坚信,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是,我遇到的却偏偏全是不甘于现状的人,自己夹在她们中间,显得那么突兀。只好,和她们一样,争夺些什么。
如今已经成了现在这样了,只好就这么下去。其实,为了自己最应该守护的而努力,也许正是自己此生的命运。
可是,我总在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过回我自己内心想要的生活。
遥归不知期兮,风吹花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