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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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荆有麟到上海看望鲁迅,当时他们已经住在景云里二十三号,许广平住三楼,鲁迅住二楼。荆到后,鲁迅便将二楼让给荆住,自己住到三楼。第二天,许拿着一封信下楼交给鲁迅,说:“你看,她们多可恶,江绍源太太来信说,说她要改称呼了。再不姊妹相称。她要称我师母。”鲁迅笑着说:“那就让她称师母好了。有什么要紧。”荆也笑着说:“那我也改称呼了。”鲁迅听罢便大声笑了起来,许红着脸说:“你们全可恶!”然后跑出去了。荆回忆,此时鲁迅的家中,即使没有客人,也会有说有笑了,再不像北平时那样凄苦与冷清。
许广平不仅是鲁迅的爱人,还是助手,帮他抄校,整理稿件书籍。鲁迅送给荆有麟的《小约翰》上,便有许用红笔进行的改校。
1928年夏天,鲁迅和许广平一起到杭州游玩。鲁迅特意让先到杭州的川岛帮他预订一个三床位的房间,又让许钦文同到杭州。晚上,迎接鲁迅一行的川岛夫妇告辞时,许钦文也准备离开,谁知鲁迅忙拦住许,说:“钦文,你,日里有事情,尽管跑开去做;可是夜里,一定要回到这里来睡,每天夜里一定都要到这里来,一直到我们回到上海去!”并一定让许钦文睡在中间那张床上。于是,在杭州的这段时间,许钦文睡在中间那张床上,鲁迅和许广平分睡在两边的两张床上。
游完虎跑的第二天,鲁迅突然问许钦文道:“钦文!你知道女人是什么?”许钦文一时莫名其妙,因为室内除了许广平再无别的女人,不知如何回答,颇有些窘。“是寒暑表!”鲁迅故意用严肃而重的声音说,“一晒太阳,有时只是照着了阳光,就热呀,热呀地嚷个不了。一到泥塑的老虎脚边(虎跑岩中的最阴凉处),就冷啊冷啊地喊起来。回到旅馆里,就又热呀热呀地嚷个不了。这不是寒暑表嘛!”接下来,许钦文的窘态便转移到许广平脸上,她狠狠地盯了一眼鲁迅,又瞥了一眼许钦文。鲁迅乐地哈哈大笑,许钦文也想笑,但尽力忍住了。
许钦文对川岛戏言,鲁迅先生与景宋夫人这次来杭,像是度了蜜月。川岛后来得知,这是鲁迅、许广平二人的约定,而这也是鲁迅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开怀畅游。
鲁迅回平探母,给正在怀孕的许广平写信时,选用了两张非常漂亮的信笺,第一张上画了一枝淡红色的枇杷,枝叶间结有三个果实,两大一小,旁书一诗;另一张信笺画了两个莲蓬,一高一矮,莲子饱满,旁亦有诗云:“并头曾忆睡香波,老去同心住翠窠。甘苦个中侬自解,西湖风月味还多。”枇杷为许广平爱吃的水果,莲蓬“有子”,暗喻许已怀孕。
鲁迅太忙,许广平尽量体贴和包容,但不免有时会有小摩擦。他们并不吵闹,往往就是缄默。鲁迅沉默得厉害,最厉害的时候,会茶烟不吃,像大病一样,一切不闻不应,许觉得痛苦万分。过后,鲁迅常略带歉意地说:“做文学家的女人真不容易呢,讲书时老早通知过了,你不相信。”许广平答:“世间会有百听百从的好人的吗?我得反抗一下,实地研究研究看。”或者,鲁迅会解释说:“我脾气不好。”许则说:“因为你是先生,我多少让你些,如果是年龄相仿的对手,我不会这样的。”鲁迅马上说:“我知道。”
吴似鸿回忆,1935年,沈兹九曾到鲁迅家中动员许广平出来作妇女工作,沈说了半天,鲁迅说:“广平你不要出去!”
鲁迅和许广平共同生活了十年,鲁迅赋诗一首写他与许广平的感情:“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而相知。”
萧红回忆,许广平从早晨忙到晚上,在楼下陪客人时,一边还手里打着毛线;或者就一边聊天一边站起来用手摘掉花盆里花上已干枯了的叶子。许将每一个客人送到楼下门口,替客人打开门,等客人走后轻轻地关了门再上楼来。来了客人,许要上街去买鱼或买鸡,买回来后还要做饭。鲁迅临时要寄一封信,就得许去邮局寄或投到大陆新村旁边信筒里。萧红说:“许先生是忙的,许先生的笑是愉快的,但是头发有一些是白了的。”
许广平对鲁迅照顾细致入微,鲁迅常对人感叹说:“现在换件衣服也不晓得向什么地方拿了。”而有了许的照顾,鲁迅的头发不再那么长,衣服上也不再有补丁,身上也清洁了许多。有时,他会体谅许广平的疲倦,会催促许去休息,会歉意地表示因为他太忙而没有太多机会与许聊天,所以,许睡前,他会赔罪似的陪许几分钟,说:“我陪你抽一支烟好吗?”然后他会在许身边躺下,漫无目的地聊几句,聊得兴奋了,他就要求说:“我再抽一支烟好吗?”得到同意后,他便聊得更高兴了,许多半会在他聊天声中睡去,然后他就轻轻离开,去工作了。
自从鲁迅病重后,许广平更忙了,鲁迅单独在楼上吃饭,许每餐都亲手端上去,菜总是挑好的。她需要按时让鲁迅服药,给鲁迅量体温,并记录鲁迅的情况。来看鲁迅的人很多,许要一一接待,告诉他们鲁迅的病情和身体状况。所有的书、报、来信,许都要看,以便必要时告诉鲁迅。她还要看鲁迅因为病后耽搁下来尚未校完的校样。收电灯费的来了,在楼下一敲门,许就得赶快往楼下跑,怕他多敲几下,吵了鲁迅。
须藤医生来过后,告诉许广平鲁迅的病情,许便哭了起来。这时鲁迅叫许帮他拿东西,她只好上楼去了。她不敢到鲁迅先生的面前去,一直背对着鲁迅,问他要什么。每次须藤医生走,许广平都替老医生提着皮提包送到门外。
萧红回忆,许广平“每天上下楼跑着,所穿的衣裳都是旧的,次数洗得太多,纽扣都洗脱了,也磨破了,都是几年前的旧衣裳,春天时许先生穿了一个紫红宁绸袍子,那料子是海婴在婴孩时候别人送给海婴做被子的礼物。做被子,许先生说很可惜,就捡起来做一件袍子。……许先生冬天穿一双大棉鞋,是她自己做的。一直到二三月早晚冷时还穿着。有一次我和许先生在小花园里拍一张照片,许先生说她的纽扣掉了,还拉着我站在她前边遮着她。许先生买东西也总是到便宜的店铺去买,再不然,到减价的地方去买。处处俭省,把俭省下来的钱,都印了书和印了画”。
鲁迅病重时,他不看报,不读书,但有一张小画一直在他床边放着。这是一张苏联某画家着色的木刻,小得和纸烟包里抽出来的画片差不多大,上面画着一个穿大长裙子、飞散着头发的女人在大风里奔跑,她旁边地面上还有小小的红玫瑰的花朵。
【怜子】
周海婴出生于1929年9月,他说:“我的出生是一个意外。母亲告诉我,当时他们觉得生存环境非常危险、恶劣,朝不保夕,有个孩子是拖累。但是后来他们避孕失败,我就意外降临了。”许广平生产时,一度出现难产的迹象。当医生问鲁迅是留大人还是留孩子时,鲁迅不假思索地说:“留大人。”结果母子平安。
许广平母子出院回家后,夫妇二人准备给孩子洗澡。鲁迅特别小心,他将开水晾到他认为合适的温度,由许托着孩子,自己动手洗。二人都没有经验,水是温的,风一吹,孩子冻得面色发青,直发抖,两人狼狈不堪,草草了事。结果孩子着了凉,发烧感冒,只能上医院。日后,他们只好请护士来给孩子洗澡,护士提议他们也来学习一下,二人却再不敢自己动手。
许广平在信中曾称呼鲁迅“小白象”,孩子出生后,鲁迅便称呼儿子“小红象”。
周海婴说自己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先取一个名字‘海婴’吧!‘海婴’,上海生的孩子,他长大了,愿意用也可以,不愿意用再改再换都可以”。他对海婴的教育完全按照他于1919年写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思想来实行,尽量创造机会让海婴自由地成长,希望海婴成为一个“敢说、敢笑、敢骂、敢打”的人。
一次,鲁迅正写文章,周海婴忽然过去,伸出小手在笔头上一拍,结果稿纸上立刻出现一大块墨渍,鲁迅虽然心疼自己的心血,但并不对儿子发怒,放下笔,只是说:“唔,你真可恶。”周海婴笑着飞快地逃了。
遇到周海婴淘气时,鲁迅会用报纸卷起来打他两下。鲁迅在给母亲的信中曾经说,打起来声音响,却不痛的。在周海婴的记忆中,父亲只有一次假装用纸筒打他。
丁玲和冯雪峰去拜访鲁迅,三人在桌子旁聊天,周海婴在另一间屋子睡觉。鲁迅不开电灯,把煤油灯捻得小小的,说话声音也很低。他解释说,孩子要睡觉,灯亮了孩子睡不着。丁玲回忆说,他“说话时原有的天真的表情,浓浓地绽在他的脸上”。
鲁迅讨厌留声机的声响,尤其是在闭目构思的时候。但因为周海婴喜欢,他特地给六岁的儿子买了一台。周海婴对送来的留声机不满意,鲁迅竟一连给他换了三次。面对一些人的非议,鲁迅显得很坦然,为此,他还写下了“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诗句。
父亲鲁迅留在周海婴脑海中的印象,是个一直趴在书桌前写作的长者:“他早上醒得比较晚,因此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是蹑手蹑脚的,大家都让我别吵爸爸。这次濮存昕主演的电影《鲁迅传》里,有一个镜头就是小海婴给鲁迅装烟,当时我就是这么做的,因为我觉得孩子应该孝顺父亲,装支烟也是孝顺。”父亲慈爱的回答声还仿佛回响在周海婴的耳畔,“他会说小狗屁,挺乖的啊,好啊”。
上海夏天溽热,每到夏天,周海婴背上总要长出痱子。晚饭以后,他跑到二楼,躺在父亲床上。这时鲁迅就准备一个小碗和海绵,把一种药水摇晃几下,用药水把海绵浸湿,轻轻涂在周海婴胸上或背上。每搽一面,母亲许广平用扇子扇干。直到天色黑尽,鲁迅又要开始工作了,周海婴才恋恋不舍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鲁迅写信通常用一种中式信笺,上面印有浅浅的花纹、人物或风景,鲁迅给不同的人写信,选用不同的信纸。周海婴遇到父亲写信时,想表现一下自己,往往自告奋勇地快速从桌子倒数第二个抽屉,以自己的“眼光”为父亲挑选信纸。鲁迅有时默许了,有时感到不妥,希望周海婴另选一张,而他却僵持不肯,每逢此时,鲁迅也只好叹口气勉强让步。
一次,鲁迅不知为何生气,躺在阳台上,许广平束手无策。三四岁的周海婴觉得父亲躺在阳台上很有趣,便跑过去学着父亲的样子躺在鲁迅身边。鲁迅看见了,哼了一声“小狗屁”,气就消了,起身下楼吃饭去了。
黄源给鲁迅带去一个高尔基的木雕像,周海婴见后,问道:“这是爸爸?”鲁迅答道:“我哪里配……”许广平在旁提醒海婴:“你猜是谁?你知道,高……”周海婴马上答道:“高尔基。”鲁迅听儿子说对了,回头对黄笑道:“高尔基已被他认识了。”
鲁迅和朋友谈及儿子:“有一次,他严厉的责问道:‘爸爸!你为什么晚上不睡,白天困觉!’又有一次,他跑来问我:‘爸爸,你几时死?’意思是我死了之后,所有的书都可以归他;到了最不满意的时候,他就批评我:‘这种爸爸,什么爸爸!’我倒真没有办法对付他。”
有次,周海婴竟然问鲁迅:“爸爸可不可以吃啊?”鲁迅无奈道:“要吃是可以的,自然是不吃的好!”
鲁迅好骂人,却经常被几岁的儿子周海婴骂。朋友们总是拿这个开玩笑。王映霞就说过:“尽管周先生会骂人,却骂不过他儿子!”林语堂也说:“鲁迅的公子终不会忠厚的。”
1936年,鲁迅病倒后,周海婴经常悄悄钻进鲁迅的卧室,他总想为父亲尽点微力,于是轻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插进被熏得又焦又黄的烟嘴里,火柴放到鲁迅醒来以后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然后悄然离去。中午吃饭时候,总盼望父亲对自己安装香烟的“功劳”夸奖一句,不料,鲁迅往往故意不提。周海婴忍不住,便迂回曲折地询问一句:“今朝烟嘴里有啥末事?”鲁迅听后,微微一笑,便说:“小乖姑,香烟是你装的吧。”
鲁迅去世后,原葬于上海万国公墓,墓碑上的“鲁迅先生之墓”是7岁的周海婴按照许广平的字样临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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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事】
鲁迅幼时,曾拜一位和尚为寄名师父。后该和尚娶妻生子,其三子,即鲁迅的三师兄也是个和尚,但也娶妻,鲁迅嘲笑他不守清规,他金刚怒目,大声喝道:“和尚没有老婆,小菩萨哪里来?”鲁迅哑口无言。
一次,鲁迅在嘉兴看见一个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