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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细说民国大文人-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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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弘一法师到衢州,衢州驻军团长三次求见法师,法师拒而不见。沙弥再劝,法师说:“他要见我无非求一字,这就赠他一张佛号,烦你转交吧!”

弘一法师在温州庆福寺闭关静修,温州道尹张宗祥前来拜望。弘一不见,他的师父寂山拿着张的名片代为求情,弘一垂泪道:“师父慈悲,师父慈悲,弟子出家,非谋衣食,纯为了生死大事,妻子亦均抛弃,况朋友乎?乞婉言告以抱病不见客可也。”张只好扫兴而归。

弘一法师居青岛湛山寺时,市长沈鸿烈与朱子桥同来请见,弘一只见了朱,当朱说起市长相见时,他急忙向朱小声和蔼地说:“你就说我睡觉了。”次日上午,市长请他赴宴请,他征引北宋惟正禅师的偈句婉言谢绝:“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仗又思惟。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

尤墨君回忆,弘一法师素日见的最多的是劳动者,次为知识分子,不见官僚。见来访者后,常以《普贤行愿品》中的四句偈语相赠:“十方所有诸众生,愿离忧患常安乐。获得甚深正法利,灭除烦恼尽无余。”

弘一法师曾应泉州居士叶青眼之请,为温陵养老院中的老人开示净土法门。准备开讲之时,一位地方要员来到院中,叶青眼频频起身,招待要员。法师极为不喜,当即表示取消这次开示。叶忙连声忏悔,弘一这才答应改在明天开讲。

弘一法师律己极严,从不轻易接受善男信女的礼拜供养,每到一处,必定先立三约: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吹嘘。

弟子犯了戒,弘一法师甚少当面斥责,而是惩罚自己,不许自己吃饭,因为他认为自身的德性与感化力不够,未能使他人行正道,同时这样也是为犯错之人忏悔。弟子们知其习性,每逢他不吃饭,便知自己有错,赶紧设法改正。

一次,弘一法师到沪访故人黄中权,辗转探询,始得地址,既知黄已逝世,乃跪于栗主前,泪涔涔下,不发一言,半小时后,颓然而去。夏丏尊说:“这是生死交至上友情的表现。”

1930年,有一位20多岁的年轻和尚持弘一法师的介绍信,到李鸿梁处学习绘画。第二日,弘一的快信到达李处,他在信中说,某僧前来学画,希予以方便,但切勿告知他的通讯地址,信尾还附有一句:“此信阅后毁去。”李鸿梁颇觉奇怪,后来才知道此僧喜出入豪门,交结权贵,实无意于书画,故法师远之。

每到一地,弘一法师总是避开众人,偶然遇见有人走来,他总是回避走开,似乎有些怕人,其实他是为了免去别人向他行礼的麻烦。每每有人向他行礼,他总是原样回礼。平日出家前的学生前来拜访,向他磕一个头,他也向学生磕头回礼。

离开青岛湛山寺时,弘一法师去向住持俊虚法师辞行,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上书:“第一,不许预备盘缠;第二,不许备斋饯行;第三,不许派人去送;第四,不许规定或询问何时再来;第五,不许走后彼此再通信。”俊虚法师知其性情,只好答应。

【郑重】

李家门风素严,李叔同的父亲李筱楼在世之时,每次用餐,餐桌上必定要备一碟生姜,以从“不撤姜食”的古训。父亲去世多年之后,母亲依旧遵循此习惯。母亲对李叔同督课甚严。一次开饭之际,桌子摆放偏了些,母亲即训道:“子云:席不正不坐。”而父亲去世后,李家的当家人,李叔同的二哥李文熙对六七岁的弟弟也“教督甚严,不得少(稍)越礼貌”。

丰子恺说:“夏丏尊先生曾经指出李叔同先生做人的一个特点,他说:‘做一样,像一样。’李先生的确做一样像一样:少年时做公子,像个翩翩公子;中年时做名士,像个风流名士;做话剧,像个演员;学油画,像个美术家;学钢琴,像个音乐家;办报刊,像个编者;当教员,像个老师;做和尚,像个高僧。李先生何以能够做一样像一样呢?就是因为他做一切事都‘认真地,严肃地,献身地’做的原故。”

欧阳予倩回忆,李叔同演戏并不是为了好玩,他的态度十分认真:“他往往在画里找材料,很注重动作的姿势。他有好些头套和衣服,一个人在房里打扮起来照镜子,自己当模特儿供自己研究。得了结果,就根据着这结果,设法到台上去演。”

李叔同到两级师范任教的第一堂课,便能叫出很多学生的名字。后来学生们才知道,开学前几天,李便将学生们的学籍登记册拿了回去,用心记下学生们的名字。

丰子恺回忆:“李先生上一小时课,预备的时间恐怕要半天,他因为要最经济地使用这五十分钟,所以凡本课中所必须在黑板上写出的东西,都预先写好。黑板是特制的双重黑板,用完一块,把它推开,再用第二块,上课铃没有响,李先生早已端坐在讲坛上‘恭候’学生,因此学生上图画、音乐课决不敢迟到。往往上课铃未响,先生学生都已到齐,铃声一响,李先生站起来一鞠躬,就开始上课。他上课时常常看表,精密地依照他所预定的教案进行,一分一秒钟也不浪费,足见他备课是很费心力和时间的。”

李鸿梁回忆,李叔同弹琴十分严格,无论附点、切分音、休止符、强弱等等都非常注意,非常准确。每周他让学生将上周教的曲子弹给他听,觉得满意的,他便在本子上写一个“佳”、“尚佳”或“尚可”等字样。如果不满意,他立刻站起来,用天津腔的上海话说:“曼好,曼好,不过狄葛浪(这里)好像有点勿大里对”(这里有点不大对),或说“还可以慢一点,狄葛浪还要延长一点”等等。学生也不用辩解,因为即使辩解,他也决不再讲第二句话。学生只好赶快退出来,回去继续练习,等到下一周和新曲子一同再弹给他听。

上美术史课时,李叔同总是提前搜集各时代、各名家的代表作,附记在纸条上,拿给学生看。在每学期开学前,他便将本学期所教的内容和顺序详细编定,预告给学生。

李叔同总是利用吃早饭以前的半小时、吃午饭至上课之间的三刻钟,以及下午四时以后直至睡觉前的这三段时间为学生们进行图画音乐的课外练习。这两门课都需要个别教学,所以学生在这几段时间轮流前去受教,而李叔同则无法休息,他总是将午饭和晚饭提前,从早忙到晚。他几乎用全部的精力和时间来教育学生,而由他执掌的音乐、图画两课程也成为学校极为重要的课程。

1915年,李叔同让学生李鸿梁到南京高等师范(东南大学前身)去代课。见面后,李叔同拿出本学期的教学进度给李鸿梁看,详细告诉他学校里的情形,并嘱咐道:卧室与教员休息室很远,每天早晨必须把自己的表与钟楼的大钟对准,因为号声有时候听不清楚。如有事外出,叫车子回校时,一定要和车夫说清楚拉到教员房,因为头门离教员房是很远的。每逢吃饭时,要记住,每人两双筷子,两只调羹,如觉不便,可以关照厨房,把饭单独开到自己房间里来。还有那个管理房间的工友,你须注意等等。

丰子恺在《李叔同先生的文艺观——先器识而后文艺》一文中回忆,李叔同在杭州师范任教时,书桌上常放着刘宗周的《人谱》,“这书的封面上,李先生亲手写着身体力行四个字,每个字旁加一个红圈……有一次叫我们几个人到他房间里去谈话,他翻开这册《人谱》来指出一节给我们看。……他红着脸,吃着口(李先生是不善讲话的),把先器识而后文艺的意义讲解给我们听……我那时正热衷于油画和钢琴技术,这一天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好比新开了一个明窗,真是胜读十年书。从此我对李先生更加崇敬了。后来李先生在出家前夕把这册《人谱》连同别的书送给我。我一直把它保藏在缘缘堂中,直到抗战时被炮火所毁。我避难入川,偶在成都旧摊上看到一部《人谱》,我就买了,直到现在还保存在我的书架上,不过上面没有加红圈的身体力行四个字了”。

夏丏尊回忆李叔同:“他的力量全由诚敬中发出,我只好佩服他,不能学他。举一个实例来说,有一次宿舍里学生失了财物,大家猜测是某一个学生偷的,检查起来却没有得到证据。我身为舍监,深觉惭愧苦闷,向他求教。他指示给我的方法,说也怕人,教我自杀!他说:‘你肯自杀吗?你若出一张布告,说作贼者速来自首,如三日内无自首者,说明舍监诚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这样,一定可以感动人,一定会有人来自首。——这话须说得诚实,三日后如没有人自首,真非自杀不可。否则便无效力。’这话在一般人看来是过分之辞,他说来的时候,却是真心的流露,并无虚伪之意。我自惭不能照行,向他笑谢,他当然也不责备我。”

李叔同生平念念不忘的是《论语》中所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为他做人为僧之警语。

初入佛门时,弘一法师曾要求自己:“凡有旧友新识来访者,暂缓接见;凡以写字作文等事相属者,暂缓动笔;凡以介绍请托及诸事相属者,暂缓承应。”

弘一法师日常以“习劳、惜福、念佛、诵经”为功课,以“正衣冠、尊瞻视、寡言辞、慎行动”为座右铭。

丰子恺回忆道:“有一次我寄一卷宣纸去,请弘一法师写佛号,宣纸多了些,他就来信问我,余多的宣纸如何处置?又有一次,我寄回件邮票去,多了几分,他把多的几分寄还我。以后我寄纸或邮票,就预先声明,余多的送与法师。”

弘一法师晚上收到邮寄来的快函,并不启封阅览,只是说,不管有任何要紧事,也要明天再办,何必急急自扰,妨碍睡眠。

弘一法师曾同时备步履四双,有人问何故,答曰:一礼佛着,一闲时着,一外出着,一如厕着。

弘一法师言出必行。抗战爆发时,他正在青岛,别人劝他离开青岛,他因对人承诺,故坚持守诺,等到中秋节后再离开。随后战火蔓延,上海已是炮火连天,相较之下,青岛还算平静,夏丏尊便写信劝法师暂留青岛。然而,法师仍依计划离开青岛。上海陷落的前几日,法师抵达上海。二人几年不见,彼此都觉衰老。法师见夏面带愁苦,便笑着劝慰道:“世间一切,本来都是假的,不可认真。前回我不是替你写过一幅《金刚经》的四偈了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现在正可觉悟这真理了。”

弘一法师在上海停留三天,然后回厦门。第三天,夏丏尊前去看望。法师住的旅馆,正靠近外滩,日本人的飞机就在附近狂轰滥炸。法师镇定自若,只是微动着嘴唇端坐念经。此等风光,夏丏尊佩服得五体投地。后夏将其与法师的合影寄给丰子恺,并附信道:“弘一师过沪时,曾留一影,检寄一张,藉资供养。斯影摄于大场陷落前后,当时上海四郊空爆最亟,师面上犹留笑影,然须发已较前白矣。”

黄福海到福林寺看望了弘一法师,几日后,一位小和尚奉法师之意给他带来一幅小中堂,及一大卷书件。黄福海打开一看,发现除了书件,还附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碎纸条。小和尚解释说,纸条是他以前送给法师的纸张,裁了书写后剩下来的,现在一并还给他。黄听罢对弘一法师之惜物很是感叹,小和尚见他惊讶,说道:“我曾看见法师在垃圾堆上拾得一些小布条,宝贝似的带回去,洗干净了准备补缀破衣裳呢。”

夏丏尊说弘一法师:“在他,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小旅馆好,统舱好,挂褡好,粉破的席子好,破旧的手巾好,白菜好,莱菔(萝卜)好,咸苦的蔬菜好,跑路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

亦幻法师回忆,弘一法师在白湖时,静权法师、炳瑞长老、静安长老等人均在,“诸位法师围坐在一桌吃饭,因为是罕遇,反把空气变得太严肃了。胃口一点都勿开,没有把菜吃完就散席。我统计这次的聚餐,说话只有寥寥两三个请字,但相互合掌致敬之动作,倒有数十次之多呢。故我无以名之,曾名之为‘寂寞的午餐’”。

弘一法师在湛山寺讲律,主讲《随机羯磨》。上课时,他并不坐在讲堂正位,而是在一旁另设一张桌子,与众共习,不以人师自居。因为身体虚弱,他每堂课只讲半个小时,言语精练,不说多余的话。他每次课前都花很长时间准备,湛山寺的火头僧回忆,第一天开讲临下课时,弘一说:“我研究二十多年的戒律,这次开讲头一课,整整预备了七个小时。”

病重时,弘一法师每天照常工作,他对前来探病的广洽法师说:“你不要问我病好没有,你要问我有没有念佛。”

暮年,弘一大师给自己取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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