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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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的大军渡过黄河的时候,号称百万,鼙鼓之声,震动天地。王玄谟所率前锋,英勇善战,且器械精良,是宋精锐部队。拓跋焘的大军浩浩荡荡,虽然人多于宋军,但宋军仍有一战而胜之之势。王玄谟却刚愎自用,不能虚怀下己。这时颇有见识的沈庆之建议结车为营垒——此即兵法上所谓“函箱阵”,但王玄谟只在那里细听由远而近的鼙鼓之声,作着自己的盘算。
此前,王玄谟派遣钟离太守垣护之——与敌接境的太守往往都是将领担任——率百艘战船为前锋,占据石济。石济在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处,这里是济水自北流入黄河的交汇口。等到听说拓跋焘率大军将至,垣护之立即驰书劝王玄谟急攻滑台:
“昔武皇攻广固,伤亡也重;如今军备完整,事异往日,岂能计较将士伤亡?愿以攻城为急!”
垣护之不愧为良将之后。他的父亲垣苗也长于作战,元嘉七年随到彦之北伐,也曾在到彦之撤退前书谏:“宜使竺灵秀进滑台助朱修之固守。且昔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者,仍张胆向前,不肯轻退。况今青州丰收,漕运畅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是朝廷委任之旨!”到彦之终不听。现在王玄谟接信后,也像当年到彦之那样未予理睬。这再一次坐实了那句话:历史往往是相似的。
可怜,宋虽有良将——沈庆之、垣护之皆是,奈何良将作裨将,只能听从主帅的指挥,不能自专!
魏军震天响的鼙鼓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这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鼙鼓之声早已把王玄谟吓破了胆。两军还没有正式交锋,他也来不及多加掂量,就命令将士慌不择路地向东向南撤退。魏军见势,立即纵马追击。
瞬息之间,可怜那来时赫赫扬扬的宋前锋精锐部队就七零八落,一败涂地:死者过万,其余将士皆奔散逃亡。
也像当年到彦之的军队败退时那样,那些从武库中挑选出来的,携带了千百里的戈矛劲弩,被扔得黄河南岸到处都是。事后魏军打扫战场,把它们堆得像山一样;对着那山积的战利品,魏的将士出了一阵阵的吼叫声,那吼叫声震荡着远处近处的山谷水面,处处回响。
王玄谟败逃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告诉垣护之,魏军就把收缴来的宋军战船用铁索连接起来,从黄河南岸直到北岸,上下连了三重,想用缴获来的宋人战船来截断垣护之顺流而下的归路。垣护之获悉王玄谟所领大军败逃的消息后,知道孤军难以深入,不得不选择顺流而下。到了滑台城下,他看到三重锁江铁索所连系着的全是皇家千辛万苦才备下的北伐战船,又是心伤,又是气愤。对着湍急的河水,他亲自拿着长柄斧,和将士们一起冒着岸上魏军的夹射,砍向铁索。他一边喟叹着皇上精心准备了多年的北伐,却在王玄谟的胡乱指挥下前锋匆匆败绩,一边大叫着:
“王玄谟,你难辞其咎!”
终于,他们一一砍断了三重铁索,乘着百艘战船完好回归:除了侧翻了一艘战船外,他们还带回了被魏军缴获的原属王玄谟的几只战船。
得知魏大军南下后,在础x城内的主帅萧斌命令沈庆之率五千人急救王玄谟,但沈庆之并不赞同:
“玄谟如今将士疲敝,而魏虏大众逼近,得数万人才可进;五千人轻往,不过是以羔羊投虎口!”
萧斌不听,一定要他去。是军令就得服从,不得已,沈庆之就率领五千人上路了。走了不到十里地,前方来报:王玄谟已经败退,正向础x方向奔来。沈庆之的五千人这才折返。
王玄谟刚下马,萧斌气得等不及他的分辩,就令武士把他捆绑起来要行军法。沈庆之上前谏阻说:
“诸将奔退,无不惧怕罪罚;若自归而死,将使他们各自逃散。况且佛貍控弦百万,威震天下,岂是玄谟所能抵挡!杀战将以自弱,乃兵家之大忌。”
萧斌瞪着王玄谟,恨不能生吃了他;听了沈庆之的一席话,他犹豫着。最终,赖沈庆之这一席话,王玄谟才捡了条命。
因前锋败绩,萧斌害怕再有所失,将来难以面见皇上,于是就想死守础x。沈庆之建议说:
“深入敌境,将有所求。眼下败退如此……础x是沙城,沙城土质松散,难以固守。如今青、冀二州虚弱,而大军坐守穷城,若魏虏再东犯,清水以东将非国家所有!况且础x是座孤城,若固守不退,我等将重蹈朱修之当年固守滑台的覆辙!”
没有主见的萧斌再次犹豫着。
正在这时,传诏使者驰来,命令大军不得撤退;诸将也都担心擅自撤退将会受到处罚,于是纷纷表示留守础x。准备固守的萧斌又看看沈庆之,沈庆之说:
“战阵之事,将帅可以做主。如今诏令从远方来,这是皇上数日前的决定。数日之间军情已经大变,这些是皇上所不知的。……唉,节下有一范增却不能用,空谈何用!”
节下,朝廷授符节给主帅以加重其职权,便于指挥,故敬称主帅为节下。
“自比范增,沈公竟然有这样大的学问!”诸将听了他的话都笑话他。
“众人虽熟读兵书,岂如下官耳学!”耳学,凭借听闻所获得的知识。
无计可施的主帅萧斌虽然也随着诸将哄笑,但他也害怕难以固守,最终还是接受了沈庆之的建议,决定东归。王玄谟因为前锋败绩,无颜东还,于是自求率众戍守础x;萧斌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时又令申坦、垣护之共守清口(古汶水入济水之口,在今山东梁山东南),自己率大军退还历城(即历下,在今山东济南市西,因南对历山,城在山下得名)。
拓跋焘率大军到达滑台以后,就命令诸将各率兵分道南进:永昌王仁从洛阳趋向寿阳,尚书长孙真趋向马头(在今安徽怀远南淮河南岸马头城,当淮河津渡要冲,是淮南军事要地),楚王建趋向钟离(治所在今安徽凤阳东北),高凉王那自青州趋向下邳(治所在今江苏睢宁西北)。拓跋焘亲率大军从东平(治所在今山东东平东)趋向邹山(治所在今山东邹县东南)。
寿阳、马头等地都是宋州郡治所,在战略上属于军事要地。一时间,宋诸镇纷纷敛民入保。
第一二三章 刘宋大举北伐(三)
王玄谟不战而败的消息传到建康之后,刘义隆大感失望,他甚而至于在太极殿里对伺候自己稍不如意的近侍和宦官大声地斥责着,谩骂着。。他处于焦躁之中,这种焦躁也让他忧郁着。苦心经营了许多年的北伐,竟然是这样一个开端,是这样一个战况!他想起了那个王玄谟,那个十多年来一直极力鼓动自己北伐的家伙。当年听了他的话,一时觉得正合己意,自己还曾对着那时还健在的殷景仁说:“听了王玄谟的话,朕有封狼居胥意!”可是如今,只想把他拉到太极殿里来亲手斩了他!
魏军大举南下了。
刘义隆在失望、震惊之余,还不得不冷静下来想着对策。
他召来了群臣。群臣也都知道了前线的战况,进了太极殿,看到了皇上的表情,他们更进一步地知道了战况的严重性:它分明地写在了皇上的脸上。
群臣都不敢做声,太极东堂里一片寂静。随即,刘义隆让中书通事舍人徐爰介绍了前方新的情况。群臣也都揪着心听着,不敢放过一点信息。就在介绍到萧斌已经率大军撤退到历城的时候,刘义隆情绪激动地离开座位来回踱着;踱着踱着,他一反往昔的习惯,竟然径自离开了太极东堂。
群臣面面相觑。传诏使者说要群臣到宫里献计献策,所以他们各自都在家中想着如何献策,可是大家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皇上竟独自离开了。是什么意思呢?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着。过了一会,议论声平息下来,他们都在猜测着,恭候着。
这时,太监小跑着来到吏部尚书江湛面前耳语了几句,江湛又转身小声和徐湛之、王僧绰说了些什么。——徐湛之时任尚书仆射兼护军将军,与江湛并受皇上重用,时人称为“江徐”;而王僧绰乃元嘉初年名臣王昙之子,又是皇上的驸马——尚皇上长女东阳公主,二十九岁时就任侍中,可谓年少权重,也是皇上将来要大相托付的人。
皇上回来了。
江、徐以及群臣都以十分惊诧的目光迎接皇上重返朝堂:
皇上头带兜鍪,身披铠甲,手执长戟走进了朝堂!——一个完全的武将打扮。
“陛下这是……”江、徐等张大着嘴巴满脸疑惑地迎了上去。
“王玄谟小子坏我大事!”刘义隆很少在群臣面前骂一个人,但寄予厚望的王玄谟太让他失望了。
“陛下的意思是……”江湛试探着问。
“朕要亲征!”
“亲征?”群臣一片惊诧声,随即又唧唧喳喳地私下议论起来。
“是的,朕要亲征。朕与前方遥隔千里,蜗居深宫,这样就难以适时地知晓前方详情。朕用了二十年,实指望这次北伐能收复失地,直指敌巢,但不承望前锋王玄谟兵精器利,却轻易败北,这让朕大失所望!佛貍小儿仗着长年征战,屡屡出言不逊;朕要亲征,就是要佛貍小儿知道一点朕的厉害!”
是赞成还是反对?群臣一时茫然。倒是满腹经纶的袁淑很快作出反应,他旁征博引来表示赞成:
“自古以来,君王亲征意义非常。当五霸之世,将非不良,士非不勇,而征伐之役,君必亲之。齐桓决死于邵陵,晋文披甲于城濮。昔汉高、光武,征无远近,敌无大小,必定手振金鼓,身当矢石,栉风沐雨,壶浆不赡,驰骛四方,无暇安居,然后皇基构建,大功告成。魏武既平定中原,亲征柳城,扬旗卢龙之岭,停车重塞之表,当时并无烽火之患,盖一日纵敌,终成后患,虽兵车蒙险,不以为劳,何况急于此者!刘备亲登汉山,而夏侯之锋摧;吴祖亲溯大江,而关羽之悬。袁绍犹豫失机,丧失三分之势;刘表卧守其众,终亡全楚之地。纵观古今拨乱之主,即使是圣贤,未有高拱闲居不劳而成者。前事不远,可为宝鉴。陛下自二十多年前亲征荆州后,因国家无大的外患,再未亲征。陛下此次若再亲征,必是有征无战!”
太子也赞成此议:
“今魏虏占我河南,为我强敌,而想使銮旗无野次之役,圣上无风尘之劳,却能大功坐成,其难可知。”
“陛下若亲征,而守不可虚。臣以为江、徐可委以萧何之任。”刘邦亲征时,萧何留守后方。见太子也赞成,始兴王刘濬忙来壮大其声势——兄弟二人,如今已形影不离。
“臣不能苟同袁中丞之见。”不知是自感不堪重任,还是原就不赞同他们的看法,徐湛之立即说,“往昔高宗讨伐鬼方,三年乃成,可见用兵之难,非独在今。古今之霸王逢时运艰难,有亲征以成大功者,如袁中丞所言;也有派遣将领以平敌寇者:昔齐用穰苴,燕、晋退军;秦用王翦,克平南荆。若使统帅得才,则小寇不足虑!”
统帅得才?这不是说朕所任用的萧斌、王玄谟皆非其才?刘义隆看了一眼徐湛之,再次想起王玄谟,心里梗塞着。
“陛下只想收复河南,这又何足亲劳大驾?臣以为不必以随侯之珠弹射千仞之雀。”江湛也来帮着徐湛之,以消解始兴王所谓“江、徐可委以萧何之任”。
“昔光武征讨公孙述,晋武擒获孙皓,未闻二帝自率六军,亲执桴鼓,身蒙矢石。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武。如何凭万乘之尊,却可以身轻天下!”与江、徐同参朝政的何尚之也不赞同。
老臣何尚之的话倒是让刘义隆冷静下来。比起徐湛之的“小寇”的说法,“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武”让他听了觉得更入耳些。就在这时,前方快报飞驰入京:拓跋焘的大军已经越过淮河!淮河自古以来就是南方政权抗击北方势力的又一道天然屏障。北方势力每越过一道屏障,南方政权的压力和危险就增加了一重。这哪里还是什么“小寇”!这个时候,还能亲征吗?还能亲征吗?刘义隆犹豫着。
这时何尚之走近皇上耳语了几句,刘义隆变了脸色,不再坚持亲征的主张。
你道何尚之耳语了些什么,就让皇上改变了主意?原来他只提了提那个被废为庶人的皇弟刘义康。过去在太平的时候,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