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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一代帝王刘义隆-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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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军大败,范阳迈急急弃众而逃,宋军于是尽克林邑。

    宋军尽收林邑国珍宝异物,那些珍宝异物,都是些不曾见过的未名之物,缴获的其余杂物不可胜数。

    宗悫用假狮子击退大象战群的故事,成了后世津津乐道的著名战例。

    当林邑被攻克的捷报飞传到京都的时候,刘义隆正在华林园里宴请群臣。园中新建于高处的景阳楼刚刚落成,刘义隆正是为了庆贺它的落成而带着群臣登高观赏建康城的景致。

    登此高楼,但见从大江引来的秦淮河和源于钟山的青溪交汇城中,把建康城分成了几个不等的部分,或官府或军营,或民居或别墅;向城外望去,东边是钟山、覆舟山,北边是连接大江的北湖,西边是依山而建的石头城,可谓山水相接,虎踞龙盘。而台城南门宣阳门外,一条笔直的御道直通远处连接秦淮河两岸的朱雀航,更增几份皇家气派。又见城中车马填街,士女云集,或买卖,或游赏,或闲坐围棋,或相聚歌舞,一派升平景象。这也是建康城百年来所不曾见的热闹繁华景象。再近观华林园中的山石池苑,奇花异草,处处让人赏心悦目,留连忘返。

    在一片赞誉声中,刘义隆豪情满怀,诗兴大,他令随从登楼的群臣各赋一诗,以吟咏今日登景阳楼所见所感。口敕完毕,他自己率先拟成一韵:

    崇堂临万雉,层楼跨九成。瑶轩笼翠幌,组幕翳云屏。

    阶上晓露洁,林下夕风清。蔓藻嬛绿叶,芳兰媚紫茎。

    极望周天险,留察浃神京。交渠纷绮错,列植华英。

    士女眩街里,轩冕曜都城。万轸杨金镳,千轴树兰旌。

    在回宫的途中,一脸兴奋的刘义隆在和近臣沈演之畅谈着:

    “当初我欲伐林邑,群臣多持异议。只有卿和广州刺史6徽赞成我意。如今大功告成,快哉我心!庙堂之谋,卿参其力,不过,平此远夷,还不足以多封爵赏;但卿勿忧,来日一旦我大军挥戈北上,收复关、河,那时我将封禅泰山,卿也不忧没有茅土之建。”茅土之建,指封爵之赏。

    “陛下英明,时刻不忘收复旧土;臣等之议,何劳多费圣心。”

    “收复旧土……卿知我。十多年来国家无事,这固然是件大好事——国家太平,百姓乐业,正如今日景阳楼上所见,这是百姓所期盼的,也是我所期盼的。然而北有强虏,天下未一,毕竟我大宋只是偏安一隅。若不居安思危,那就会有非常之事。因此,违背众议我决意出兵林邑,卿知我意并不在林邑本身——林邑范阳迈怎能与魏虏拓跋焘相比呢!出兵林邑,那只不过为了练兵而已。北有强虏,哪能让我大宋军民十年忘战!”

    “陛下英明果断,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沈演之附和着。

    “卿既任侍中,又兼右卫将军,所望者厚——这是宰相之座,卿勉之!”

    这沈演之如何得到刘义隆如此重任?

    沈演之的父亲曾任建威将军、益州刺史。沈演之年少时就折节好学,尤精《老子》,当时名闻四方,后来袭封父爵吉阳县五等侯,做过几任县令,又入京任州治中从事史。元嘉十二年东部诸郡水灾,百姓饥馑,吴县、义兴及钱塘诸县一升米价三百钱。沈演之以散骑常侍身份做钦差巡行拯恤,皇上许其因便从事。他一到灾区就打开官仓赈济饥民,百姓有生子的,人口赐米一斗,百姓至今感激。此后入义康司徒府多年,深得义康信任;刘湛、刘斌等结党以排挤殷景仁,他仗义执言,深为刘湛等所恨,刘湛等人就在义康面前诋毁他。曾因议事不合义康意,义康变色说道:“自今以后,我不再相信他!”但他方正不改,尽忠于朝廷。刘义隆自知其为人,很赞赏他,就把他从司徒府调出,提升他为尚书吏部郎。及刘湛被诛义康出藩,刘义隆就升他为右卫将军,同时任用后军长史范晔为左卫将军,两人共掌羽林军,同参机密;不久又提升他为侍中,兼右卫将军。

    早在义康被放逐的时候,刘义隆就在人事上作了调整。因为考虑到权力过于集中可能会导致的危害,所以他就把原先由义康担任的司徒和扬州刺史这两个要职分给了两个人:以司空、南兖州刺史五弟江夏王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以护军将军、仆射殷景仁为扬州刺史——这也可见皇上对殷景仁的信任。

    担任扬州刺史只有月余,殷景仁忽然疾病加重。刘义隆为了让他在府上安心养病,特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车声。

    西州何谓?建康城除了皇宫所在地台城外,在东南修建东府城,那是宰相办公的地方,又在西南修建西州城——秦汉之际句容东属会稽郡,西属障郡,汉武帝时改障郡为丹阳郡,置扬州刺史,治所在西州桥与冶城之间,其后孙策就称此地为“西州”——那是扬州刺史的治所。自东晋司马道子时起,因宰相兼任扬州刺史,故一直以东府城为宰相、扬州刺史治所,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彭城王义康。

    如今司徒与扬州刺史分任,故司徒义恭在东府,扬州刺史殷景仁就在西州城。然而皇上的格外关照,也未能改变殷景仁的身体状况。

    到了元嘉十七年底,一向性情宽厚的殷景仁突然变得情绪异常。他问身边人:“今年男婚多,还是女婚多?”身边人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冬天的建康难得一见大雪纷飞,殷景仁坐在轿子里被抬到厅事去观赏雪景,他忽然问:“厅事前何时有棵大树?”家人面面相觑,他又喃喃自语:“是我错了。”

    殷景仁的一系列怪异状况被禀报到宫中,刘义隆以为西州对他不利,就让他回到原先居住的仆射下省。

    回到仆射下省没几天,备受皇上器重的股肱之臣殷景仁便撒手人寰,时年五十一。

    刘义隆痛惜他的病逝,追赠他为侍中、司空,本官如故,谥曰“文成公”。在亲临凭吊之后,刘义隆又给荆州刺史、七弟衡阳王义季写了封短札倾吐伤痛:

    “仆射疾患数日,仓促不救。其识见远大,奉国忠诚,周游亲密,情过常痛。民望国器,遇之为难,惋叹之深,痛心不已。汝有同感否?往矣如何!”

    殷景仁既已驾鹤西去,扬州刺史一职又该授予谁呢?这让刘义隆再次颇费踌躇。

第八十五章 寂寞的潘修仪

    潘修仪是寂寞的。

    潘修仪的寂寞自与其他宫妃不同。

    自皇上驾着羊车行幸后宫以来,这十多年间她从未有过失宠的感觉,尽管失宠对于一个宫妃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许多皇后尚且如此,其他名分不足的妃嫔就更不用说了。潘修仪不懂什么诗文,但她也知道陈皇后千金买得相如赋的故事。她原本知道这类故事,就像知道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之前那些宫怨故事一样,觉得它们离自己都很远很远。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那些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十多年来,在和皇上相处的日子里,她甚至感到皇上只属于她一个人——至于皇上偶尔行幸它处那不过是自己偶尔外借一下而已,就像自己只属于皇上一个人一样。有时候,她甚至会感到自己已经和皇上溶为一体了。她是那么了解皇上,哪怕是皇上的一丁点的变化;而皇上也是那么熟悉自己,甚至熟悉到自己的每一根毛。除了皇上卧病的那些日子,她甚至到了专夕侍奉皇上的地步;即使是皇上卧病的时候,只要皇上一醒来,也是自己带着虎头侍奉于侧的时候多。在这一点上,即使是皇后也会自愧不如的——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在心中腾起一股很自豪的感觉。不过,现在想起皇后,她倒起了一层怜惜之意:现在自己的感觉,不就是当初皇后健在时所品尝到的感觉吗?现在她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她就有了一些愧意。

    也许,当初不该把皇上完全地从皇后身边夺走,早知道,分一些日子给皇后。如今这种苦滋味,莫非是上天在有意无意间对自己实施的惩罚?莫非这是一种因果报应式的惩罚?但转而一想,她又释然。皇后有一个太子,太子大了,皇后除了能收获那份天下人所仰望的荣耀和自豪之外……不过皇后没有能等到那一天。当然,皇后还有她的诗文,那时候,她会有自己今天的感觉吗?自己不懂得什么诗文,甚至也不爱那些一般宫妃所喜好的琴棋书画、品茗簪花。也许,天生我,只是为了全身心地伺候皇上;只要伺候好了皇上,这就够了。

    潘修仪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往事一幕幕从她的眼前掠过,恍恍惚惚中,在品味那些伺候皇上的细节的过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皇上的身边,置身于皇上那坚实的臂弯里。她分明嗅到了皇上的气味,她分明感受到了皇上的体温。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不能睁开眼睛。

    她沉浸在对那些细节的回味中。那些似真似幻的细节,让她对皇上强健躯体的想念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以至于在不经意间,她竟然在迷迷糊糊中开始呻吟起来,面红耳赤;随之她竟然出了微弱的呼唤:“陛下——”

    “修仪——修仪——”站在不远处的侍女珠儿惊慌地小步快走到了她的跟前。

    这时候,潘修仪才从迷幻中回到现实。

    不知道是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的羞涩,还是因为对那些细节的回味过于投入,回到现实中的潘修仪对着眼前的侍女,竟然仿佛不知出了什么事。

    “修仪不舒服吗?”侍女珠儿怯生生地问。是魇住了吗?然而珠儿不敢问,只能这么猜测着。珠儿的经历还不可能想到潘修仪这一层。

    “有点……也没什么。”

    潘修仪不想有人打搅她,就示意珠儿走开。珠儿转身走了几步,她又叫住珠儿:

    “珠儿……”

    “什么事,修仪?”珠儿站住了问。

    潘修仪犹豫了一下,却说:

    “没什么了,去吧。”

    可是珠儿没走几步,她又把珠儿叫住了:

    “过来,珠儿。”

    珠儿走近她,她又顿住了。

    “修仪怎么了?”珠儿看着微微喘着气且紫胀着脸的修仪,只是觉得她今日怪怪的。

    “去把老博士叫来,快去!”她终于说出来了。毕竟,对着一个侍女,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珠儿入宫不久,但她也知道老博士是谁,因为老博士是宣融殿的常客了。

    过了不多久,老博士马孝芳就来了。

    老博士觉察到了潘修仪的变化。那掩饰不了的憔悴的神情,何曾是那个十多年来爱倾后宫的可人儿所流露出的常态?一个失意的宫妃的心事,在马孝芳这个老年宫妃看来,是全部清晰地写在了她的身体上了:写在她的泛着赤潮的面颊上,写在她的充满渴望的眼神里。

    潘修仪看着老博士的到来,微微地笑着,那笑容里,也分明透着几分羞涩的意思。老博士也微笑着,心中同时萌动着几分感慨:花儿有荣也有衰,就像日子有朝也有暮,人也是,任何人都是。

    支走了侍女珠儿,潘修仪示意老博士坐在她的身边。

    “老博士以前……我听说过去……”潘修仪支吾着,似乎难以启齿。

    老博士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也不接话,只好微笑着耐心地等待着。

    “老博士入宫该有许多年了吧?”

    “是的,修仪。”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老博士还不知道这明知故问的背后还有什么内容。

    “你们过去……”一接触到话题,潘修仪就又犹豫起来了,“那些宫妃们过去都是怎么度过……我是说……”

    老博士这时候才开始琢磨出了一点事情的头绪,但她仍没有点破。

    “过去听人说……老博士那儿不是有一样好东西……”

    “修仪是指……”

    “就是那个……你们私下里……遮遮掩掩弄了来的……”潘修仪始终绯红着脸。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潘修仪觉得有一种搬走了一块压在心上石头的轻松。她的话一出,倒是让老博士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多年不见的微微的红色,只是那微微的红色在宣融殿的有些幽暗的光线下,不甚分明。

    “噢,修仪原来指的是那个。”老博士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那份伴随着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羞涩,并不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殆尽。她想起了那些逝去的岁月,她想起了青壮年时期那些深闭幽宫的寂寞难耐的日子。

    “你们叫它什么?”

    “叫它什么……乱叫呗,就叫它‘茄子’,有的就叫它‘老潘’……反正都是在私下里。”

    “‘老潘’指谁?”

    “子建才,潘安貌呗。”潘安是人们心中的第一大美男子。

    “以前听说过,却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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