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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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那时自己病着吗?可是自己已经痊愈很久了,怎么会……
“确切吗?”刘义隆仍不太相信,他想起了潘美人“台城一天子,东府一天子”的话。
“千真万确,陛下!”
听了沈庆之这么肯定的回答,刘义隆沉默了。他又想起了为进司徒位为大将军而征询不再上朝的殷景仁的意见时,使者所带来的殷景仁的告诫:
“相王权重,非社稷之福。应稍加裁抑!”相王,诸侯王担任宰相者,即指司徒义康。
这再一次让刘义隆感到了牢固根基的重要性——这时候的根基,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亲骨肉了。此后不久,继封次子、三子为诸侯王之后,他又封了第四子刘铄为南平王;同时他又加强了东宫的护卫,增加了它的兵力。接着,他又将原属荆州的长沙、衡阳等十郡分立为湘州,以次子始兴王刘濬为湘州刺史——只是十岁儿因年幼并未赴镇,一切都由辅佐他的府官全权代理;以小弟衡阳王义季为荆州刺史,临川王义庆改任江州刺史。
第七十章 刘义隆对司徒的不满形于辞色
刘义隆很快就知道了东府广置家奴一事完全属实,他甚至还知道了它的确切数字。只有一年的时间,东府竟然增加了多达六千余人的家奴!东府要这么多家奴干什么?如果说那时自己在卧病之中倒也罢了,可是自己已经病愈这么久,司徒几乎天天能看到自己,但他对此事却从来不吭一声。
殷景仁“相王权重”的告诫言犹在耳:诸侯王权重不但将威胁东宫,也将威胁朝廷,威胁自己。汉景帝时“七国之乱”和西晋时“八王之乱”的悲剧不能在刘宋王朝再次上演!
从此,刘义隆对相王义康心存芥蒂,而相王义康却浑然不觉,他只知道兄弟至亲,他不爱读书,因而他也不知道历史上淮南王和晋时齐王的悲剧故事,因而他依然我行我素。在他看来,皇上卧病期间,自己一边入侍殿内送汤送药,一边总揽朝政延接八方,皇上在病愈之后进自己位号为大将军,不正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肯定吗?因此在情理上,他不觉得有什么嫌防之处,他仍然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另一方面,有刘湛等人的推波助澜,他的那辆疾驶在仕途上的快船就一直往前冲,一直往前冲,甚至到了想停都停不下来的地步,不论是风急浪大,还是礁多滩险。
前些日子,因丹阳尹职位空缺,在刘湛的怂恿下,司徒义康就入宫去为刘斌谋求这一职位。丹阳尹原叫丹阳郡太守,晋元帝在建康称帝后,就改京都所在地丹阳的太守为丹阳尹,它的名称是仿前朝在北方建都时所设京兆尹、河南尹而来。京兆尹、河南尹和丹阳尹,都属于地位显赫的京官。这一职位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有双重的优势:它既是显赫的朝官,同时又可像其他州郡刺史太守等地方官那样得到实在而丰厚的财物。这真可谓名利双收。也因此,这一职位往往是委任给一些要人的,深得皇上厚爱的临川王刘义庆在先后担任秘书监、尚书左仆射和中书令期间,就曾兼任这一职位长达九年之久。
刘义隆对司徒义康虽然心存芥蒂,但在外面仍然接遇不改。见了皇上,司徒义康也仍然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意思表露出来,他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
“丹阳尹任缺已近月余,左长史刘斌一直在我左右,他能力很强,只是家境贫寒……”
“那就让他去吴郡。”刘义隆知道司徒的来意,也未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吴郡是三吴大郡,物产丰饶,人口众多,但从政治的角度看,吴郡太守和丹阳尹还是不能比的。如果做了吴郡太守,那就意味着刘斌要离开京都,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折一员大将”,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说,在他们看来,刘斌不能轻易离开京都,因为刘斌做事往往胜人一筹。刘义隆还不想过于拂了司徒的意,才让刘斌去任三吴的太守,他只是希望能拆开他们,他不希望他们走得过近将来生不好的事。
“那太子中庶子……”司徒还是不想刘斌离开京都,于是欲求其次。
“我已用袁淑!”中庶子任缺,其时还未作安排。听司徒又提此缺,似乎不达目的就不罢休,仓促之间,刘义隆就随口说出了袁淑的名字。
殿内的侍臣庾炳之、徐爰等人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他们顿时都感觉到了几分紧张的气氛,也不敢妄说一句话,甚至都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司徒觉得讪讪的,因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前所未有的。此前,尤其是在皇上卧病期间,朝廷内外众事,都是他自己专决施行,而现在仿佛是一夜之间,竟然出现了这样令人难堪的事。为了消散这颇为尴尬的气氛,司徒义康话题一转:
“陛下不去东府已有些日子了。昨日新得松江鲈鱼,陛下所喜欢的大厨会稽陈三做出来的鲈鱼脍,是陛下顶喜欢的,明日……”
“近来内有不适,你们就自己享用吧!”
心中惴惴的司徒,并不清楚皇上今天的这番表现,但他多少还是感觉到一定生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出了宫门,他的仪仗队并没有直接就回东府,他往会稽长公主的府第驶去。
在车上,他一句话也没有,随行的人看出主公今天情绪的异常,也都没敢多说一句话。长公主刘兴弟在他们兄弟姊妹之中,用先帝的话说,是“一门嫡长”,她的话往往是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的,就是在皇上面前,皇上也往往让她三分。当然,她也是兄弟姊妹们所敬重的。现在,司徒义康就是想让她出面来打开这个尴尬局面。
但是,司徒和长公主可能还都不知道,长公主之子秘书监徐湛之既为司徒所亲近,也和刘湛、刘斌等人打得火热,刘义隆正为此大为不快。也因为此,刘义隆对长公主也颇有微词:虽是独子,虽曾颇受先帝厚爱,但长公主也不该对他事事迁就纵容!
这一次,刘义隆也没有给自己一向敬重的长公主一个面子——他没有接受长公主的邀请,这让长公主也颇感意外。
自从上次去东府起,至今已经有大半年了。身体恢复健康的皇上大半年不去咫尺之距的东府,这在司徒回京都任司徒、扬州刺史后,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第七十一章 袁皇后忧伤成疾
卧床数日的袁皇后总算可以在侍女的搀扶下在室内走动走动了。但从内室走到厅堂,又从厅堂走到内室,皇后总是能看到放在柜子里的钱,和那袋子里的钱。她不说一句话,就这么默默的走着,神情黯淡。为了排解她的郁闷,侍女小宁说采艺殿的乐人正在演唱乐府歌谣,于是在她们的搀扶下,皇后来到了采艺殿。刚坐下不久,她们就听到了演奏的乐府旧题《燕歌行》:
“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
悲风清厉秋气寒,罗帷徐动经秦轩。
仰戴星月观云间,飞鸟晨鸣,声气可怜,
留连顾怀不自存。
…………”
一曲终了,皇后似乎已经忧中生悲,悲不自胜,于是她又在侍女小宁等人的搀扶下回到了徽音殿。
回到了徽音殿,太监小福子禀告说皇上来过,看皇后出去了,皇上就走了,皇上临走的时候说午后他再来。皇后闻知此言,变得有些焦躁。她不想见皇上,昨天,皇上来看她的时候,她就那么一直面向内壁侧卧着装做睡觉;皇上轻唤她的时候,没有唤出她的答声,只唤出了她的眼泪。
她从此再不想见到皇上!
她吩咐小福子和侍女小宁,说要去显阳殿了;小福子和小宁都以为皇后只是要去那里看看,并不知道她的本意。小宁建议皇后再歇一会儿,而皇后却显得很烦躁,让他们立即收拾收拾,她要离开徽音殿,她要到显阳殿去住了。皇后的这一举动,让他们都感到很吃惊。
显阳殿也是后宫里一座豪华的宫殿,它一直是前朝皇后的起居处。去年对显阳殿内外作了一次大修,修好之后皇后就该住进去了,但皇后一直没有去,似乎也不打算去,她已经习惯住在徽音殿了。现在不同了,她感到徽音殿是再不能住下去了;当然,不能住下去,并不是因为这里也要大修了,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堆着许多钱。
她亲自和小福子、小宁等人整理、收拾着东西。
她现在瘦了很多,她显得很虚弱。在弯腰捡拾东西的时候,她的两眼直冒金花;她微微的喘着,有一种支撑不住的感觉。小宁见状,立即丢下手中的东西,把皇后扶到了坐榻上。
她又看到了那堆钱。家人入宫问讯的时候,她没有和她们提钱的事。她原打算只将那五万钱交给家里,但她也没有那样做。她故意把那五万钱和潘美人送来的钱堆放在一起,她就这样折磨着自己。
以前她对后宫的诸多事情看得很开,也作好了自以为很充分的准备。但潘美人送钱的事还是大大刺伤了她,远远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让她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
待缓过一口气,她又走到那个精制的竹箧前,然后打开了它。她拿起那用红绫层层包裹着的卷儿,那里是几张图,还是她入宫十年来精心绘制的《汉武北伐图》《桓温北伐图》《祖逖北伐图》《先帝北伐图》,还有一卷尚未完成的《庾亮北伐图》。
红绫滑落在地上,她的泪水滴落在图上。原准备待《庾亮北伐图》绘制好了以后把它们当作一份厚礼一并郑重地敬献给皇上的,现在看来这一切好像都是多余的。皇上还需要北伐图吗?离上次北伐已经十年了,他现在提也不提北伐了,他还要北伐吗?他要的只是潘美人这样的女人!过去自己真是糊涂,以为潘美人那样的女人只是一个屠家女,皇上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身上还沾着油腥味的女人呢?现在看来,许修仪是清醒的,原来她的话语里往往包含着告诫的成分。
她又想起十年前许修仪催促自己要快一点立太子的事来,现在看来都是事出有因。难道十年前就……五万和五十万,这是怎样的差别!这是自己和潘美人的差别吗?这是一个皇后和一个宠妃的差别吗?可是皇上还总是拿什么“母仪天下”一类的幌子来掩盖着一切。这图再无什么用处了,就像自己……她想起汉成帝的班婕妤那有名的《怨歌行》: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现在自己也如这团扇,“恩情中道绝”了。她拿来了剪刀,然后打开了图,但是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图只剪了一个小口子,她就弯着腰喘成了一团。小宁赶忙过来扶着她并随手拿过她手中的剪刀;她还要阻止小宁,但她已没有半点力气了。
她再一次被搀扶着走向卧榻。她的胸脯起伏着,她感到了呼吸困难。
皇后住进了显阳殿。准确点说,她是躺在显阳殿的病榻上。
躺在病榻上,她看着殿内的设施,只感到陌生,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这种感觉,颇像初入宫时那样,仿佛心漂浮在大江上,没有着落。但那时候,皇上和自己是由藩王和王妃的身份转换成皇帝和皇后的,那时候,皇上待自己,和在江陵时一样,和新婚时一样。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着,皇上已经变得这样的陌生,陌生得就像住进这殿的感觉。而自己的变化是什么呢?红颜不再是自不待言的,新鲜感没有了,自豪感没有了,连快乐的感觉也没有了;有的只是疑惑、惊悸、失落和悲凉,也许,还有的就是一个皇后所不该有的——怨恨!
阔大的显阳殿,像一只巨大的龙舟,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卧在舱内;大江在汹涌着,咆哮着,龙舟在颠簸着,但她只能看着舱顶无能为力。
江陵……江陵……殿下……皇上……
皇后病着,并且已经很严重了。她拒绝进食,只几天下来,她已经瘦得脱了形。
御医来了,叹口气,又走了;皇上来了,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皇上也走了。
现在似乎说话都有些困难了,皇后侧着身子示意小宁;小宁为她揭了被子,但她并没有下床的力气。小宁就问她要干什么,她用手指了指书案,气喘吁吁地说:
“司马……”
小宁又把皇后扶到榻上,然后找到了《司马相如集》,并为皇后翻到了《长门赋》那一页,因为皇后昨天翻到了就放下了,那时皇后已经虚弱得很。——跟随皇后这么多年,小宁也能粗通文墨了。
皇后要看的,确是《长门赋》。它是司马相如为汉武帝的“阿娇”陈皇后所作。《汉武故事》上说,汉武帝四岁时被立为胶东王,